韓婉語,正是今日宴會主持韓貴妃的閨名。
韓貴妃正與自己妹妹韓二夫人聊天,忽然渾身一抖,一股寒氣莫名地捲過背脊。
韓二夫人似乎也有所覺,她忽然擡頭,就看見一道鵝黃身影款步而來,身姿娉婷,宛如一朵嬌美罕見的晚香玉,引來衆人悄然側目。
“茉小姐。”有那想要攀附的非豪門世家的夫人和小姐,自來熟地上打招呼。
西涼茉大方有禮地和衆人打過招呼,目光躍過衆人對上韓二夫人震驚錯愕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對着韓二夫人方向溫婉有禮地福了福,再坐下。
衆人都暗贊,這位小姐果真是大方溫柔,禮數周到。
韓二夫人和韓貴妃對看一眼,姐妹倆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可思議,韓二夫人沒有瞥見紫眉,心中更是多了一分不安。
西涼仙坐在母親身邊,看着西涼茉悠然款步進來,她心中似有所覺,不由幽幽地嘆了一聲。
此時,一個太監匆匆過來,附耳在韓二夫人耳邊說了什麼。
韓二夫人臉色大變,目光如鉤,銳利地射向西涼茉,卻見她從容一笑,對着自己舉杯敬祝,外人只當她恭敬孝順,惟獨自己卻清晰地看到了她恭敬笑容裡的輕蔑與挑釁,氣得她胸臆間迅速地翻騰起一股憤怒的悶氣,她一握手中玉杯,幾乎生生把那杯子捏碎。
坐在一邊的西涼仙也看見了西涼茉那刺目的笑容,不必聽那太監說什麼,她也知道此次出手,功敗垂成。
西涼仙倒了一杯梅子清酒遞給韓二夫人,淡淡地道:“母親,不必難過,紫眉爲母親盡了忠,是她的福分。”
韓二夫人接了,目色冰寒,她一口飲下清酒,像在飲用西涼茉的血。
紫眉,是她心腹,聰明機警,宮人說她不小心摔下了迴廊,跌在山石上摔斷了脖子。
若說不是西涼茉的手筆,她打死也不信,這個丫頭,到底怎麼逃生天的。
只是不知道,那個秘密……
西涼仙有些憂心地看了母親一眼,紫眉沒了就沒了,但是若被那人懷疑她們,恐怕就要折了夫人又陪兵。
此時,忽聽有宦官尖利的聲音響起。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大長公主嫁到。”
鑾駕所至,所有人便急忙起身,俯身下拜,西涼茉也跟着拜了下去。
“平身。”悠揚高亢的聲音再次響起。
衆人三拜後起身,西涼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上首那天下身份最尊貴的三人。
一身明黃的皇帝看着不算老,清矍高挑的中年男子,雖然不若自己那便宜渣爹一樣是個俊酷美大叔,卻也是一身書卷氣,斯文清俊,只可惜眼下面有着深深烏青,讓他看起來顯得疲乏黯淡,一雙細長的眼睛看着卻還算是頗有精神的。
外表雖然並不似昏庸的模樣,但大概五石散什麼的煉丹玩意兒吃多了,纔會如此寵幸百里青那樣妖孽的人物,西涼茉暗暗下了評語。
皇后是一箇中年美婦,一身正紅精繡九尾團鳳的宮裝,頭頂一隻丹陽朝鳳珠冠,樣式繁複華美,莊雅的氣度是有,但襯着她有點蒼白木然的神色,那珠冠就顯得累贅沉重了。
聽聞皇帝除了很久都不曾到她宮裡去了,即使按照祖宗規矩,初一十五去一趟,也並不過夜。
而大長公主一言不發地坐在皇后另外一側,她戴着金絲垂珠面紗,只露出一雙含着冰凝雪似的美眸,頭挽了高高的飛天髻,只插了一隻八尾翡翠鳳凰簪,一身素白繡綠牡丹錦袍愈發顯得她高貴冰冷,讓人不敢直視。
喚了衆人起身後,皇帝便在皇后身邊坐下,遠遠地看着也算般配,只是左手側明媚鮮妍的貴妃卻明顯更得皇帝的心意,時不時地湊過臉說說笑笑,皇帝也淡淡應着,偶爾一笑。
皇后只是柔柔笑着,但目光偶爾掃過貴妃,都有冰冷鋒芒一現。
看來,皇后與貴妃之間的鬥爭,果然如傳說中的激烈到了明面上呢。
西涼茉脣角輕扯,淡然地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來。
再下來無非就是些皇后安排了各種遊戲與比賽,命各家公子、小姐們各顯神通的詩、詞、歌、賦、舞等那些老幾樣通罷了。
韓二夫人母女並沒有如她想象中出計刁難,比如讓她吟詩作對獻舞獻藝什麼的。
西涼茉轉念一想,韓二夫人料定她什麼都不會,讓她出來獻醜,不是顯得她這個嫡母教導無方麼。
選秀在前,韓氏那樣的聰明人是不會去做這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的。
女子比試,如火如荼,各家小姐都使出了全力,博得席上貴族公子們的陣陣稱許與矚目,更有想要將女兒送入三年一大選的夫人們心中緊張,私下各自拆臺,或試圖幫着女兒吸引皇帝的目光。
今年的比拼,異常的激烈。
西涼仙姐妹,早早準備,韓氏花了重金請來名師,自然是要力博頭籌的。
西涼丹換了淺紫淡粉漸染雙色珠繡宮裝,豔美眉目勾染了極爲豔麗的色澤,娉婷而出,彷彿盛放的昂貴絕色茶花——二喬,豔麗不可方物。
一手名師自小調教的琴藝伴着清歌一曲,讓人彷彿看見三國烽火中那對姿容絕世的二喬姐妹花,雙姝之美如今卻集於她一人之身,讓全場男子的目光幾乎都牢牢地鎖在她身上。
連皇帝都含笑點頭,贊她姝色無雙。
皇后微微皺了下眉,卻也還是點頭同贊,她一出場,就力壓了前面所有的小姐。
西涼丹心中喜悅,傲然神色自然地流露出來,她容貌豔麗,這樣的傲色於她而言,只是襯托得她更爲美豔。
她優雅行禮,忍不住偷偷看向那坐在不遠處的德小王爺,想要從他眸子裡看到其他男子眼中的贊色癡迷,誰知卻正巧碰見司流風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落在了西涼茉身上。
她心中幾乎涌起狂怒,之前種種羞辱,害得她受盡了那些不如自己的小姐們私下的嘲笑。她好不容易纔要藉此翻身,引得司流風注意,西涼茉那賤人卻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勾引,真是氣煞她也!
其實西涼丹這倒是擡舉西涼茉了,司流風也曾被她琴聲和麗色所吸引,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那人淡如蘭的西涼茉,只覺得西涼世家果然是世代攢瓔之家,能養出這各有姝色的女兒。
西涼丹忽然出聲:“陛下,臣女不過雕蟲小技,倒是大姐姐有驚豔技藝,準備了許久,獻給陛下呢。”
她嬌嬌憨憨的朗聲出言,竟一下子無人追究她擅自御前出言。
上首皇帝目光平淡疲乏,似對這種邀寵把戲見怪不怪:“哦,那朕倒要是看看了,哪位是靖國公家的大小姐?”
韓氏和西涼仙都忍不住扶額,韓氏臉色發青,幾乎要氣死,這個四丫頭,簡直是太不知進退了,西涼茉那樣的人,會什麼?且不說皇帝會不會怪罪,就是她出了大丑,她們的名聲都要受牽連!
韓氏剛想出聲阻止,卻見西涼茉款步而出,從容垂首跪在御前,柔聲道:“臣女自幼愚鈍,養在閨中,只識得一些調脂弄粉的粗淺技藝,若聖上不嫌污了眼,臣女倒是願意獻醜博聖上一笑。”
她姿態恭謙而優美,語意帶趣,雖看不清眉目,卻連皇后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不知道茉小姐要獻上什麼,獻上妝點脂粉麼,呵呵!”憑空忽來一道似好奇卻滿懷嘲弄之意的聲音,正是不懷好意的劉婉兒。
此言一出,衆人都私下竊竊私語地笑了起來,在皇帝和一干大男人面前調弄脂粉,這也算技藝麼?
西涼茉不去理會那些私語,只讓白蕊請宮人們將一疊疊的脂粉盒子和十幾個盤子全都擺開了來,西涼茉上前將所有的脂粉全部倒出在那是十幾個碟子裡面,用水暈開了來。
隨即又有兩個宮人取了一張柔軟的半透明一人多高的白紗來拉開。
那脂粉一見水,便香氣四溢,極爲好聞,如蘭似麝,卻又不濃郁燻人,讓衆家小姐夫人們全都眼睛一亮,也不顧得議論嘲笑了,只盯着那些脂粉盤子。
然後西涼茉便從白蕊手裡接過一溜各色不一的彷彿毛筆又不是毛筆的十幾只筆,細如竹籤,或粗似寫大字之筆。
這是要作畫嗎?衆人大疑惑,這個可算不得什麼驚豔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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