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無比悽惻的說着,強自掙開他,搖搖晃晃往人羣裡面去。
宮赫蓮急忙再次伸手將她扶住,看着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妥協說道:“好,我陪你進去就是!我只是擔心你會受不住……”
叫了身邊隨身護衛將人羣分開,宮赫蓮扶着雲歌走近那觸目驚心的累累屍體……
雲歌到底還是高估了她自己,地上正在被裹上白色屍布的那些屍體,她只看了一眼,就徹底的暈厥在宮赫蓮的臂彎上了!
本就脆弱的神經,再也經受不住這由極喜到極悲的打擊。
她沒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昨夜還抱着自己纏綿溫存的賀蘭子徹,怎麼可能就變成了這些燒焦屍骨當中的其中一具?
宮赫蓮心疼的將她一把抱起,低頭看了看懷中昏迷的人兒,低嘆一聲,沉聲說道:“別難過,你要的東西,我宮赫蓮也一樣的給得起!”
……
雲歌心裡交瘁,實在支撐不下去了。
兩天的時間裡,她醒過來四次,可是每一次醒過來,一想起那場猙獰大火,一想起猙獰大火當中倒地不起的自家男人,一想起街上擺放着的那些燒焦的屍首,她絕對會支撐不住陷入下一輪的昏厥。
宮赫蓮西郡借兵的計劃,因爲雲歌的身體,一拖再拖,在洛澤鎮上盤旋不去。
第三日黃昏之時,雲歌總算是又恢復了一些神志,感覺到身邊有人正在用小湯匙一點一點的給自己灌不知名的湯藥。
她嘗不出湯藥的味道,也聞不見湯藥的氣息,這湯藥本是要順着嗓子慢慢流淌入喉的,可是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粗嘎叫聲:沐雲歌,沐雲歌……
這是烏拉的聲音!
雲歌心中一驚,徹底的醒了過來,湯藥卻由於她突然的反應,嗆了一些到氣管,惹得她一醒過來就是一頓呼天搶地的咳嗽。
蒼白的臉上,也因爲這咳嗽泛起了病態的潮紅。
身邊的宮赫蓮急忙放了手中藥碗,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給她緩緩順背:“你剛剛醒過來,可千萬別激動……”
雲歌緩緩擡眼看去,發現宮赫蓮依舊還穿着那夜大火時候的衣服,上好的錦緞面料被火舔上了些焦黑和蠟黃的痕跡,再往上,雲歌看見了他那張憔悴焦急的臉……
那麼俊美儒雅的一個人,現在卻憔悴如斯,那雙眼眸,只有在看見她醒過來的時候,纔有了些亮色:“雲歌,你也應該爲肚子裡面的孩子想想,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我在旁邊撐着不是?你一定要看開一些知道嗎?”
他說話的聲音,也沙啞暗沉得很,就好像嗓子裡面被塞了一把茅草一般。
其實,自從雲歌昏迷之後,他就一刻都沒有閤眼過,就這麼守在她的身邊,陪着她痛苦,陪着她難受,一點一點的給她灌湯藥,只盼着她快點醒過來!
她醒過來,臉色恢復了一絲活人的紅潤之色,他就覺得壓在自己頭頂上面的烏雲都豁然飄遠一般,輕鬆了不少。
雲歌有些意外他這般憔悴的模樣,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扭轉視線,看向窗臺的位置:“烏拉……”
烏拉低鳴了一聲,張開翅膀往她這邊飛過來。
它落在她的枕畔,毛色凌亂,不安的來回挪動腳步,黑溜溜的眼睛悽惻的望着雲歌。
雲歌心中一痛,伸手輕輕梳理烏拉的羽毛,一張口,聲音破碎:“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烏拉,烏拉……”
若不是她讓烏拉傳信給賀蘭子徹,他也就不會連日趕來,他不趕來,也就沒有洞房之事,沒有洞房之事,他也就不會被困在大火裡……
一切,都是她的錯!
宮赫蓮側身在牀畔坐了下來,張開一側手臂將她護在懷裡,柔聲安慰說道:“雲歌你堅強一點兒,你要爲你肚子裡面的孩子着想!”
“孩子……”
雲歌喃喃着,伸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小腹,悲嘆一聲,孩子,以後,就只有你和我相依爲命了……
宮赫蓮的心中,其實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在大火中看見啞巴侍女變成沐雲歌,他的心中就存了無數的疑問。
可是看見她難受成這般模樣,心中的那些疑問突然就都變得不重要了!
她騙了他又如何,他一點兒也不介意!
他只要她在自己面前,好好的,就夠了!
烏拉似乎很排外,看見他放在雲歌肩上的手,突然發出難聽短促的叫聲,頭頂上面的黑色羽毛根根豎起,示威的樣子瞪着宮赫蓮。
雲歌的身子微微一顫,不易察覺的調整了姿勢,避開他的手:“找到他了嗎?”
“沒有!”
宮赫蓮有些僵硬的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坐回自己原來的椅子上,悶聲說道:“這幾天的時間,衙門已經把現場屍骨都收集整理出來了,無人認領的屍骨只有三具……”
雲歌被‘無人認領的屍骨’這幾個字刺痛了,哽咽着嗓子要從牀上起身下來:“他是我丈夫,怎麼會沒人認領!”
前一刻還相擁溫存,下一刻卻生死兩隔,雲歌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剛剛一動身子,眼前又是一陣眩暈襲來。
宮赫蓮伸手壓在她的肩頭上面:“你莫要激動,先聽我說完!”
雲歌擡眼看他,兩三天的時間,她已經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脣瓣乾裂,祈求的望着他:“……”
宮赫蓮只看她一眼,就心疼的看不下去,移開視線,慢慢說道:“那三具屍骨,一具是個骨骼短粗的壯年男人,一具是尚未成年的孩子,還有一具是這個孩子的母親,他們母子兩人被大火燒焦,衙門的人發現他們的時候,發現母親將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裡,都快被燒成焦炭了,卻還是沒有鬆開孩子,懷中的孩子被濃煙所嗆窒息而死……”
雲歌茫然的看着他,把他的話在腦海中來回的過濾了好幾遍,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突然伸手將他的手腕抓住:“他呢?他在哪裡?你爲什麼不派手底下的人去找他?你手底下那麼多人,爲什麼不去找他?”
她絕望的連聲質問,聲音哆嗦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