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歌看了一眼被千讓扔在地上那件骯髒袍服,轉身進了馬車:“你真的是千讓?”
千讓斜靠在車內,眼風淡淡看過來:“怎麼?你在懷疑?你是知道的,我鬼手千讓的易容術是舉世無雙的!”
他都已經承認了,雲歌卻始終無法確定長安就是千讓,因爲千讓極愛美,極愛乾淨,就算他易容了,也不能披着這麼一件邋遢的衣服示人的!
再說了,千讓的十根手指又長又白,根根都像嫩蔥,就算他易容術再厲害,也不能把手指頭也易容掉吧?
雲歌心中疑竇重重,預想越覺得不對勁。
擡眼看向對面的女子,只見她也正微眯了一雙秋水妙目,盯着自己看呢。
雲歌清了清嗓子,問:“如果你真是千讓,你爲什麼要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我說躲避仇家,你信不信?”
千讓輕聲說着,探身過來一些,盯着雲歌的眼,陰聲道:“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年在北漠那邊,過的可是豬狗不如的生活呢,好不容易從北漠逃回中原,如果我不改變樣貌,早就被北漠那些探子抓回去換賞錢了!”
雲歌聽了他這話,這才覺得眼前之人真是千讓。
當日千讓去北漠,還是雲歌出主意給宮赫蓮,讓千讓去北漠借兵,其實這就是挖了一個大坑讓千讓往裡面跳!
雲歌心裡升起戒備,千讓在洛澤鎮上等自己一年多的時間,莫非就是爲了報復自己?
一時之間,雲歌只覺得車廂裡面逼仄異常,讓人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你……”
“我三年前去北漠,一見到北漠首領,就被當成中原的探子給抓了起來了,可憐我貌美如花,卻被關在馬廄裡面,整整兩年的時間,都是和那些畜牲爲伴!”
千讓說着,苦笑了一下。
雲歌這纔有一點明白,爲什麼千讓能夠穿着這麼骯髒的衣服,在一個客棧裡面潛伏那麼長的時間了,原來他這幾年的生活,都是和馬糞爲伍呀!
千讓用殘缺的手撫了撫鬢髮,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刻有龍紋的短刃,遞給雲歌:“這東西是你的吧?我還給你!”
“沒想到這東西還在呀!”雲歌接了匕首,想起了什麼,又問:“那你在北漠見到了昭武大將軍?”
“見到了呀!”
千讓說着,將殘缺的手放倒眼前,細細的看了看,神色逐漸冷下去:“我的這手指,就是昭武大將軍給切了的呢!”
“爲,爲什麼呀?”雲歌身上開始慢慢發寒,顫聲問道。
千讓斜睨過來,神色當中的陰冷,轉變成了殺氣:“爲什麼?難道你不明白嗎?”
雲歌伸手過去,不動神色的將沈秋手抓住,緊緊一捏,然後僵硬的對千讓笑了笑:“我又沒有和你一起去北漠,我怎麼會知道那昭武大將軍爲什麼對你下手呀?”
千讓擡手一擺衣袖,整個人往雲歌的面前壓撲過來:“因爲,那昭武大將軍懷疑你沐家一門,是被我陷害才被滅門的!”
雲歌當年的計謀,三年後才知道原來進行得這般順利,那昭武大將軍和北漠首領,果然都做了她報復千讓的工具。
當時千讓害得她和賀蘭子徹婚禮泡湯,害把她容貌改變,聲音毒啞……爲了報復千讓,雲歌纔想出了這麼個辦法甩脫千讓!
只是,今時今日的千讓,比起三年前的千讓,更加陰惻惻不可琢磨了!
千讓突然出手,往雲歌的另外一隻手抓去:“我也讓你嚐嚐手指被人切下來的味道可好?”
雲歌嚇得驚叫一聲,幾乎同時,一旁的沈秋猛然一掌往千讓的面門上面拍過來,趁着千讓避讓的功夫,沈秋帶着雲歌從馬車上面跳了下來:“沐姑娘快……”
雲歌掀簾跳下,才發現身下的這輛馬車,原來一直都沒有往前行駛半分,現在還停在虎嘯閣的門前。
昨日在堂中看見的那些劃yin蕩拳的行腳商人,現在都一個個滿臉殺氣,手中握着利刃,將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沐姑娘你跟着我!”沈秋說着,抽了纏在腰間的軟劍,一個開勢就打算帶着雲歌突圍出去。
雲歌急忙伸手將沈秋一把拽了回來:“算了吧沈秋,你現在不同於以前了,打不過他們的!”
“我怎麼就打不過了?沐姑娘難道你就準備這樣束手就擒?”沈秋說着,作勢又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身後的馬車上面,突然傳來千讓啪啪的拍掌聲:“沐雲歌,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肯爲你拼命的愣丫頭?”
店中兩個清秀的小倌上前,一左一右上前,扶着千讓從馬車上面下來,另外一個眉目豔若桃花的小子,還上前將一件金線修成的外衣披在千讓的身上:“公子您慢點!”
千讓款款走到雲歌的面前,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之後,陰森喝道:“都給我關起來!”
“我看誰敢!”沈秋急聲說着,手中軟劍挽起一團劍花,往千讓面上直襲過來。
千讓輕哼一聲,帶着不屑的輕視神色,徒手和沈秋糾纏在了一起。
雲歌雖是不懂這其中門道,不過卻也看得出千讓的招式路數極其刁鑽狠辣,沈秋根本就佔不了上分!
“千讓你住手!我憑你處置便是!”雲歌見沈秋臉色微紅,勉勵支撐的樣子,想着她多半是快要撐不住了,急忙在邊上出聲喊道。
千讓身形後掠,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笑吟吟看她:“沐雲歌,有長進呀,懂事了,會審時度勢了!”
雲歌懶得理他,急忙上前將沈秋扶住:“沈秋你沒事吧?”
沈秋緊緊閉着嘴,使勁將喉頭腥甜壓了下去,搖搖頭,卻不敢張口說話。
雲歌用衣袖將她額頭上面的冷汗擦了擦,憐惜的看着她,柔聲說道:“沈秋,你看這樣好不好?你一個人去鍍陽城找宮赫蓮,我留在這裡,和他好好算算這幾年的舊賬!”
沈秋急忙搖頭,眼裡泛起盈盈淚光:“不……”
一開口,嘴角的血跡就慢慢的溢了出來,沿着她白皙的下頜,蜿蜒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