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儂已經站在了西園的門口,她擡頭往裡看了一眼,並無燭光之類的東西,會不會是香芹想多了,“如果是我女兒喪生在這裡,或許我也會將這裡修葺一番,作爲她鬼魂的棲生之地。”
“那食盒呢?”
或許是真的祭奠吧,方儂正想要回答香芹的話,卻也深深的將這的幾個字重新的嚥了回去,因爲她知道自己錯了,而香芹是對的,最直接的願意就是,戚氏懷着身孕竟然也往着西園趕了,恰恰好的攔在了自己的面前。
“阿儂見過母親。”方儂還算是懂禮數的,朝着面前的不速之客請安了。
戚氏的臉色一直不好看,在月色下更顯得有些蒼白,質問方儂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你來這裡做什麼?”
“母親來這裡做什麼,阿儂就來做什麼。”方儂詭異的一笑,原封不動的將話還給了戚氏。
戚氏氣的直髮抖,纖纖玉指對着方儂,連話都氣嚥着說不清楚了,“你給我滾,不準靠近這裡!”
“母親息怒,阿儂只是來祭奠一下翎妹妹,難道母親不是嗎?爲什麼如此激動?”對於戚氏的反常,方儂順其自然的就將她看成了心裡有鬼的典型代表,“如果母親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一道進去看看可好。”
“你……你是純心來刺激我的嗎?方府上下誰不知道是你害死了翎兒,你竟然還有臉來這裡說要祭奠,翎兒不需要你祭奠,給我滾!”戚氏蒼白的臉色在月光下看起來十分猙獰,像是隨時要衝着方儂而來。
方儂擡眼往着閣樓看了一眼,卻忽然沉默了,這閣樓上究竟有什麼竟然能讓戚氏這麼激動,而且戚氏似乎對這肚子裡的孩子也並沒有那樣重視,否則怎麼會不顧自己的身體非要半夜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你發現西園閣樓異常的現象還有誰知道?”方儂壓低了聲音,輕聲詢問旁邊的香芹,她是絕對不會爲了戚氏出賣她的,那爲什麼戚氏會來的這麼迅速。
“沒有。”這一點香芹很肯定,都是她跟蹤別人,難不成還有人跟蹤她不成,香芹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的記憶回想的一遍,腦海中隱約出現了一個另類的存在,“不過……”
“不過什麼?”方儂緊接的問道。
一陣冷風吹過,西園門裡幽幽的出現了人影,無聲無息的站着看着戚氏和方儂的吵鬧,無神的雙眼閃過一道冷意,“不知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不僅僅是戚氏,連方儂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而香芹更是瞪大了眼睛了,略顯激動的拉着方儂道,“小姐,就是他,我進廚房時就是看到了這個男人。”
杜承鈞?
方儂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杜承鈞在廚房看到了香芹,因此起了懷疑之心告訴了戚氏,這一切倒是能說得通了,“原來是表舅舅,不知表舅舅怎麼會在這裡?”
“暫住。”杜承鈞簡短的吐出兩個字,讓方儂根本不能從她的話中找出半點的破綻。
方儂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戚氏,今日恐怕是再找不出什麼破綻來了,萬一鬧起來讓戚氏動了胎氣,扯到她身上也就說不清了,“原來是母親是怕阿儂打擾了表舅舅休息,是阿儂冒犯了。”
“不知我住西園有什麼不妥嗎?”杜承鈞接道,眼神不曾有過一絲的波動,月落入他的眼中,也就彷彿沉入了深潭,捉摸不見。
“沒有,阿儂告退。”
方儂對着香芹使了個眼色,轉身利落的離去,既然已經註定毫無結果了,不如安心的回房的歇着。
回到竹蕭苑後,已經被勾起好奇心的方儂又如何能睡得着。
只是,即便如此,她暫時也只能夠按兵不動了,戚氏這中間,和西園閣樓,以及那個莫測的杜承鈞,這當中都存在着諸多的疑點,她就不信了,他們會一絲破綻也不露出來。
後昏昏沉沉的睡下了,期間,她做了個夢,蕭風悽悽,冷旗瑟瑟,不知是誰,頹廢的被按倒在逐鹿臺上,除了堅定的眼神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自主的東西。
而他身邊的男人,冷笑着,利落的舉刀,隨着輕微的暗聲,血光四濺,人頭從臺上滾下,穩穩的掉在了方儂的手裡,而那個眼神,她絕不會忘記,空洞、無神、邪惡,那是杜承鈞!
“不要!”方儂大叫着坐了起來,捂着還殘留着痛苦的胸口,任由額間的冷汗留下,一切都顯得那樣真實,可是爲什麼偏偏是杜承鈞,莫非那西園閣樓真的隱藏着什麼?
一探不成,她就來個二探,三探!她偏不信戚氏這孕婦能時時刻刻的盯着她這個閒人,這個夢太過於真實,真實的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閣樓的秘密。
“香芹,香芹!”方儂對着門外叫了幾聲,這時候香芹理應來伺候她起牀的。
聽到聲音,門外候着的紅綃忙推門進來,依舊還是有些膽怯的看了方儂一眼,“大……大小姐,香芹被老爺叫去了,讓婢子伺候您吧。”
“老爺?”方儂收回了盯着紅綃的眼神,自從上一次留下她的命之後,雖然讓她在竹蕭院做事,但她自己也可能故意避諱着她,這才一直沒見上,今日難得主動出現了,但卻依舊還是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什麼事情?”
“老爺剛接到宮裡來人的傳信,雲國三皇子楚天霽入宮出使景國,皇上午間在逐鹿臺設宴迎接。”香芹恰到時機的出現在紅綃身後,入門對着方儂道,“命老爺務必帶小姐一同出席。”
楚天霽?逐鹿臺?
方儂低頭,不由回想起方纔的夢,血腥的場面,慕容燁的人頭還有那雙讓人叢生惡意的雙眼。爲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又爲什麼偏偏是逐鹿臺,莫非夢裡真的在預示着什麼,這讓她想着,不由又是一陣冷汗。
“小姐,紅綃已經將梳洗的東西備好了,小姐安心打扮赴宴,府中的事,就交給香芹吧。”香芹似乎明白方儂在猶豫什麼,但是皇帝的旨意確是不能違抗的。
方儂愣了幾秒,微笑的擡頭,香芹果然能懂她的心意,只是這次她卻搖了搖手拒絕了,“先放着吧,你隨我一道去。”
許是連綿了一個冬季的雪,被春給盡數的融化了,給了今日一個絕好的天氣,驕陽當空,熱度雖然比不上夏日,在一地白雪的映射下反倒更加明亮了。
逐鹿臺本不過一方小小的景緻,名曰逐鸝臺,是宮裡舞姬習舞之用,後有一風水宗師測得此處爲絕好龍脈,有此臺在,必定能夠延綿景國千萬年基業,故而改名爲逐鹿臺,大肆擴建。
說來也怪,自從擴建逐鹿臺,景國國運鵬程萬里,一絕而起,昌盛非旁邊諸國可言,連最爲強盛的雲國也在對景國的對戰中頻頻失利,逐鹿臺從此聲名大旺。
現如今的逐鹿臺,宮殿角寺,依山而矗;亭臺樓榭,盤桓而立;松柏樟青,四季不衰。而最爲盛觀的逐鹿主臺,氣勢磅礴,拔地而起,從遠處看去就彷彿盤旋在半空之中,皇家盛大典禮都移到這裡,視爲最高典禮,從此得逐鹿者得天下。
方儂一直故意想要避開這片地方,但不管是皇帝的宣召還是昨夜的夢境都讓她再避不開了。她隨方鼎睿步入逐鹿臺,感受着蒼茫磅礴氣息的撲面而來,任誰第一次來都是目瞪口呆,心存敬意,唯獨方儂卻帶了滿目的悲傷。
前世,她站在逐鹿臺的最高之巔,陪着慕容旭登上了君王之位。
那日的盛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她以爲那是她身爲慕容旭的女人,一生最幸福的時刻,卻沒想到自己親手拼來的一切,毀了她的一生。
她也清楚的記得,慕容燁跪倒在逐鹿臺上,風起亂髮,他衣衫襤褸,全然沒有了十三王爺的皇族貴氣,唯有那雙眼睛堅定不移,甚至充滿嘲笑,死死盯着臺下的她。
直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戚少崇手起刀落,斷了他的生氣,那一刻算得上是方儂此生最爲震撼的時刻。
慕容燁是隔閡頂天立地的男兒,就連最後兵敗逐鹿臺上的時候,都依舊是那般高高在上的王者風範,哪怕戚少崇如何的驚世絕絕,也不如慕容燁之萬一。
今生,她重來一次,再登這逐鹿的光景,依舊還是忍不住爲那個男人在心裡波瀾壯闊,盪漾不已。
“阿儂,阿儂!”方鼎睿的小聲叫喚,帶了些不滿,他不明白皇帝的舉動,因方儂悔婚一事,他多久都受着衆朝臣背後的指指點點,此次公然帶她出來,這魂不守舍的舉動更讓他不悅。
方儂醒過神來,擡頭卻恰好迎上了前方慕容旭咬牙切齒的神情,她並不做任何迴應,既然現在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她又何必去顧忌他,只是她四下尋找一番,慕容燁並不在場,難道傳言說悔婚之後,十三王爺和七皇子再不同時出現的種種謠言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