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這麼說,當然也不是要她立刻就做決定。
要是他真的非帶沈君陶南下不可,大可直接去找皇上求一道聖旨,到時候沈君陶無論想不想去,都得跟着他走了。
他這會兒請她出來,只是與她商量而已,“這是自然,南方水患嚴重,此次南下恐怕至少一月才能回來,確實需要好好商議。”
沈婉瑜感激地謝過了他,又與他說了一會兒話,便見樓裡陸陸續續有人離開了,料想刑場的事也完了,她看向身後的三個婢女,雋客和清客倒還好,畢竟是武館裡出來的,多少見過點世面,沒看出多少害怕。
倒是白芷,臉色都嚇白了,出來的時候,還見她興致勃勃的,還以爲她的膽子很大呢,這會兒看了那場面,倒把自己給嚇到了。
婉瑜不由地失笑,起身與豫王告辭,徐墨知曉她是關心自己的婢女,倒也沒攔着,親自送她下了酒樓。
坐上回府的馬車,清客就再也忍不住,去推白芷的肩膀:“白芷姐姐可是被嚇到了?”
方纔三人可是一同在那兒看斬首的,她們兩沒什麼變化,倒是白芷,刀子還沒落下去,就先叫了起來,若不是她們將她拉回來,恐怕還會驚擾了正跟豫王殿下談事的小姐呢。
白芷臉色還有些發白,但已經沒這麼害怕了,聽到清客的取笑,就嘟囔道:“哪能不被嚇到呢。那可是十幾條人命呢,這麼幾刀子下去,全沒了。”
確實是幾十條人命,但是皇上的眼裡,那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他們都是爲官不仁的大奸大惡之人,活在這世上,只會禍害百姓,倒也沒什麼好難過的。”雋客見白芷神情除了被嚇到之外,還帶着幾分悲傷,便開口說道。
雋客小時候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也不認得幾個字,但跟在婉瑜身邊學了不少,懂得的道理也比早來的白芷多,回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婉瑜並不覺得驚訝。
婉瑜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輕撫着白芷的背,安撫
:“雋客說的沒錯,他們並不是什麼好人,就算今日不死,來日必然也難逃被殺的下場。與其留着他們繼續禍害百姓,倒不如一刀斬了來的乾淨。”
白芷見他們說的這麼雲淡風輕的,不由得囁嚅:“小姐您只顧着跟豫王殿下說話,是沒看到那場面罷了。若是您看到了,說不定也就跟奴婢一樣了……”
這話帶有不敬之意,雋客拿眼瞪了她一下,道:“當初是白芷姐姐你嚷嚷着叫小姐來的,這會兒看了受不了,倒說起小姐來了,我瞧白芷姐姐也是被嚇壞了。”
清客也迷了眼笑:“就是啊白芷姐姐,這可是你第一個嚷着要來看的呢。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白芷朝她們哼了一聲,也不與她們爭辯,“我就是好奇而已。” 靠在車壁上,不再理會她們了。
婉瑜看着三個丫鬟相互打趣,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她前世被沈婉琪和戴嘉銘設計,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又豈會不知道那種場面,那種痛呢。
那種被人揹叛,被人陷害,被人辱罵,被人欺凌的滋味,一點也不必掉腦袋輕鬆。
她甚至連死都沒想到,那兩個她最信任的人,會那樣無情的背叛她。
當真是世事難料。
回去的路上行人明顯比來時少了,卻還是有些擁擠的,沈婉瑜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不由地想到前世慘淡收場,心底暗暗發誓,這一世,絕對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她不求能活得轟轟烈烈,只求能一世無憂,死的時候,不至於身邊連個可信之人都沒有。
想到這,她愈發恨戴嘉銘了,原本覺得,他親自監斬屬下,有些可憐,這會兒卻認爲,那樣的懲罰對他來說還是太輕了。
像他那樣涼薄無情的人,連婚姻大事都可以拿來利用,拿來算計,又豈會在乎這區區十幾個手下!
皇上只將她軟禁而已,憑他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便能東山再起,尤其是豫王還打算離開京城
!
衆臣羣龍無首,皇上難免會對他心軟,說不定還沒等到三個月,就把他給放出來了!
沈婉瑜想到這些,就覺得豫王還是別離開京城得好,要不然讓戴嘉銘翻了身,以後再想打壓他就難了!
可她也知道,她不過一個深閨女子,左右不了徐墨的決定,更左右不了朝堂大事……
她不由地爲自己女子身份感到十分沮喪。
清客見自家小姐一會兒沉思,一會兒嘆氣的,感到有些不解:“小姐是在爲三少爺南下一事煩憂嗎?”
她知道小姐是有意讓三少爺跟着豫王殿下去南方歷練的,但三少爺向來不熱衷這些事,怕是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
“只要小姐好好跟三少爺說,奴婢相信三少爺定能體會到小姐的良苦用心,不會不答應的。”
君陶的事倒沒什麼好讓她煩的,三弟非池中之物,他即便對徐墨有些意見,但他很明白,怎樣纔是對他最好的,相信也不會拒絕這麼好的機會。
她在煩的,是怎麼樣才能讓戴嘉銘永無翻身的可能,或者說,在徐墨走了之後,該用誰去牽制他。
但這些事並不能與她們言說,此刻也只能笑笑,“我是在煩,照這樣的趕車速度,我們何時才能回到府裡。”
清客一愣,而後失笑,馬上掀了簾子出去,讓車伕把馬車趕快一些。
只是才感覺到他揮了一鞭子,馬車將要疾馳,就感覺到他又忽然勒住了繮繩……馬車劇烈地晃了一下,婉瑜差點就撞到車壁上。
清客以爲是這車伕故意的,正要破口大罵,就聽到車伕有些歉意地聲音道:“小姐,前面有一羣乞丐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白芷等人掀開了簾子,果真見到一羣衣衫襤褸的人,聚在她馬車前,晃着手裡的破碗,欲要上前乞討。
已是深秋了,這些乞丐穿着破爛,身上衣裳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站在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模樣既寒酸又可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