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這麼多年了,過着被人羨慕嫉妒的生活時他還小,沒有體會過,也不知道該是什麼感覺。可是現在看着陳繼元被惡犬追着撕咬,體無完膚,謝庭卻第一次明白了愉悅是什麼感受。
愉悅啊,他開心,太開心了,彎下身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陳嘉言拉住他,歡快的蹦起來,又哭又笑的拉着謝庭不放:“景行!我們報仇了,我們報仇了!他終於死了,他終於下去了!他要下去給祖宗還有咱們祖父他們賠罪!祖父他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總算可以安息了!”
隨從小廝們呆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爲什麼殺了個人還能這麼高興。不過這兩個人一個是天潢貴胄,一個是大官之後,殺個本來就是罪人的人倒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謝庭與陳繼元都不能自持,站在原地都是又哭又笑的,常春花了大力氣纔跟陳嘉言的伴當金寶拉住兩個人,扯着他們往寺廟裡走。
剛纔那個上來搭話的大師早就已經在等着他們了,似乎一直就站在那裡等着他們。
他見了謝庭與陳嘉言,先嘆了一口氣,道:“帶他們去休息吧,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再好的身體也受不住。”
金寶對這裡不熟,因此看着常春,不知道怎麼好。
常春便雙手合十行禮,道:“多謝大師了!”
“無妨,無妨。”那和尚微微一笑,上前幾步在陳嘉言後頸上一劈,陳嘉言便軟軟的倒了下去,和尚便轉頭看着謝庭,笑道:“你便不用老衲親自動手了吧?”
謝庭果然很快收拾好了情緒,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似乎剛纔所有的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這樣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就這麼能隱藏自己的情緒。真是叫人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唉,常春不知道爲何忽然覺得心酸,吸了吸鼻子,恭敬的退出去了。
“常哥!”外面的小廝一擁而上,嘰嘰喳喳的問他現在該怎麼辦,那羣狼,呸!那羣狗怎麼辦,卻有人忽然驚訝的嚎起來:“常哥,你怎麼哭了?”
沒哭啊,只是心酸。太心酸了。
常春擦了擦眼睛,趕他們:“去去去!哪個眼睛看見你哥哥哭了?還不快滾呢!今日陳公子與世子都歇在這廟裡了。我要親自往家裡去報信,你們在這兒好好守着!”
隨從們不敢不答應,提到要守着謝庭跟陳嘉言,都紛紛應是。
常春回府的時候日頭已經落下去了,趙王聽他說完,就皺眉道:“睡在外頭?好端端的爲什麼睡在外頭?”
常春低下頭,恭敬的看着地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謅:“陳家表少爺正爲了後日的家宴着急。所以請世子替他拿些主意。世子年輕,沒喝幾杯酒就躺倒了,表少爺說醉的很了,乾脆就在那邊睡。”
跟陳家扯上了關係。趙王也就不問那麼多了,說了聲知道了,到底沒爲難。
有人報給趙王妃,趙王妃也不以爲然。哼了一聲:“愛睡哪兒睡哪兒!我巴不得他永遠睡在外頭不回來!”
“王妃!”邱嬤嬤忙上前一步,道:“這話可不敢隨便亂說。”
去爲謝遠跟顧滿提親的事情沒成,趙王妃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了。現在又聽見眼中釘肉中刺的消息當然更加不好受,憋悶的看了邱嬤嬤一眼,怒道:“難道現在我在自己家也不能說話了不成?!”
說話當然是可以說的啊,只是現在別去觸黴頭嘛。
誰不知道現如今趙王世子謝庭是郡王了啊,總叫他不要回家不要回家,傳出去怎麼好聽呢?
“死了?!”李睿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咬牙切齒的看着面前的管事,臉都糾結的變了形。死了?就這麼輕輕鬆鬆的就死了?
他養着這個人這麼多年,就是因爲他是趙王讓他養的,但是現在,那小子居然被趙王的親生兒子給宰了?!
這真是莫大的笑話!他以爲他賣了個人情給了趙王,以後就算是趙王的人了,就能得到趙王的庇佑跟寵信,也就有了靠山。
可是他孃的,他孃的他收了個乾兒子,費盡心思教養他,把他以前那喜歡逛妓院狎妓、鬥雞走狗的毛病都給戒了,現在他他孃的一點好處沒撈到不說,還被皇帝當場給斥責,官也被貶了,現在他孃的陳繼元還死了?!
陳繼元不是隻被判了流放嗎?!他們怎麼就敢這麼大膽當場就給殺了?誰給他們的膽子?
管事被自己主子近乎瘋狂的樣子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主子果然對養子情深意重,心中不禁有些佩服-----養了這麼多年了,到底是有些感情了嘛,這麼激動也說得過去。
“他孃的!”李睿一把掀翻了旁邊的桌子,怒道:“這是把老子當猴耍呢!”
趙王,你好啊,你很好。
壞事全部讓人給頂了差了,好事你就自己領着!
明明陳家的事情是你跟那個鄭家還有陳繼元弄出來的,但是到最後倒黴的卻是鄭家跟陳家,你自己屁事沒有,還連累的我也送了前途。
趙王!你是個人物,從今天起,我李睿跟你勢不兩立!
其實他真的是冤枉趙王了,他以爲是趙王示意謝庭跟陳嘉言殺人滅口的,卻不着調趙王也才知道這件事,而且他根本就沒想過啊。
他可不想讓謝庭跟陳嘉言見到那個陳繼元,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口無遮攔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藏着掖着還來不及呢,他怎麼還有空讓陳嘉言跟謝庭去殺人滅口啊?
而且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自己也嚇得半死了好嗎?趙王立在天井裡,失聲怒道:“什麼?!這麼說他根本就不是睡在了陳家,而是跟着陳家那個小子去殺人報仇了?!”
殺人了?還真是大膽,以爲自己當了個郡王,最近又比較受待見就以爲自己無所不能了嗎?還學着人家去報仇殺人,簡直就是笑話!
天大的笑話!以爲自己是誰,以爲自己是誰呢?!
趙王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一疊聲喊着要讓人去把謝庭給押回來打死。
這樣的賤種!這樣的賤種!
趙王不知道爲何腦海裡又回想起當初陳氏的那番話。
“謝嚴恪,你自己圖謀不軌還要嫁禍到我孃家,現在又要逼死我,你不是人!陳十三娘立誓,總有一日要你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死也不會放過你,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趙王有些脫力,單手撐在桌上才避免了滑倒在地的尷尬場景。
陳十三娘!你很好,你教出來的這個賤種很好!
本王就要看看,他如何能夠讓他的親生父親給他血債血償!
本來還想着,既然能.......現在看來,這個人根本不能留!
這麼強的報復心,居然是把人扔進餓了三天的狼狗羣裡了啊,居然想出這樣的法子去折磨人,死了都不能完整,屍骨不存!
太狠了!這個人太狠了!
趙王妃也驚得站起來,因爲受驚過度聲音都有些發顫,驚道:“你說.....說什麼?!”
邱嬤嬤拉着那個小丫頭就又掐又威脅:“王妃問你呢!你抖個什麼勁兒,還不快說!”
那丫頭被掐得疼極了,卻又不敢哭出來,淚汪汪的低頭道:“我聽跟着王爺的人說了,世子跟陳公子把那個陳繼元扔進惡狗羣裡了,那陳繼元可可憐的,被吃的骨頭都沒剩下呢!”
骨頭都沒剩下呢!
就說那個兔崽子不可能是個善茬兒,就說他不可能會忘記陳家的那一百多條人命還有陳十三孃的命,就說這麼樣的深仇大恨沒有人可以原諒!
果然,果然這個傢伙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不復仇,他根本就是一直都是裝出來的!
趙王妃往後倒仰,滑倒在碧荷身上,碧荷忙用力擁住她,有些擔心的喊她:“王妃,王妃!”
謝景行這是故意的啊,他居然用這麼陰毒的法子殺了他自己的親舅舅,他還有什麼不敢的?
趙王妃又想起她跟趙王逼着陳十三娘了斷,又想起那一日過後謝庭永遠古水無波的眼神。還有現如今在監牢裡秋後待斬的哥哥跟立即就要流放了的侄兒侄女跟嫂嫂們,忽然啊的尖叫了一聲,暈倒了過去。
“請太醫!快去請太醫!”邱嬤嬤也嚇得不輕,忙轉頭去吩咐人請太醫,自己卻也怔怔的站在原地。
從小到大,她可沒少欺負過那個天煞孤星呢。指桑罵槐的事她可做的多了。
打也打過,罵也罵過,還曾經故意拿着喂狗的吃食去給他......
哎呀媽呀!這要是那個天煞孤星一氣之下把自己也扔進狗羣裡喂狗.......邱嬤嬤越想越害怕,兩眼一翻白,也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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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暈過去兩個人,正院裡頓時一團亂,尖叫聲此起彼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安靜。
咸寧縣主踏進屋子,便看見亂哄哄的沒個章法的場景,怒道:“你們做什麼呢?幹什麼這麼慌慌張張的!”
這家裡沒個大人了嗎?這麼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