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郞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很快就平靜下來,朝着李軍說道:“大人,若是不嫌棄,還請到那邊坐坐。”他想讓李軍多看看衆人的慘狀,然後讓李軍將這些情況反饋給明王妃,這樣他們也就能得到更多救助。
李軍有心看看這些災民的情況,當即說道:“坐就不必了,你帶我們四處看看。”
這會是下午,可這些窩棚跟草棚裡並沒有多少人。葉九郞解釋道:“他們去挖野菜了。我們這些人,就是靠着野菜充飢才活到現在的。”因爲流民太多,附近的野菜跟樹葉都吃光了。想要再找吃的,必須到很遠的地方去才成。
李軍道:“兄弟,你不用多說。我祖籍在壽陽,九年前那場大幹旱讓田裡顆粒無收。當時我們一家老小差點餓死,多虧了王妃才都活了下來。”至於他當土匪的那段經歷,就被隱去不提了。
葉九郞也是個實誠人,說道:“我們就是聽說了王妃是觀音菩薩轉世,最是慈悲心腸,所以才逃荒到這裡的。”
因爲李軍有着逃荒的經歷,所以跟葉九郞很有話題。
“敏兒,敏兒你怎麼了?”正說着話,就聽到一個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一行人走過去,就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抱着個瘦得跟跟火柴棍似的孩子放聲大哭。李軍望過去,就見那孩子的手都垂到了地上。很顯然,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葉九郞見李軍面露不忍,輕聲說道:“這樣的事,每天都有發生。”在流民營之中每天都有人死去,且死去的多半是老人跟孩子。
李軍問道:“現在你們這裡還有多少人?”這些情況,都是必須要掌握的。
葉九郞說道:“原先有三萬多人,現在只剩下三千多人了。”走的人,都是覺得無望才離開。原本留下有八千多人,死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李軍問道:“朝廷就一點都不管你們嗎?。”頓了下,李軍接着說道:“我們轄下也出現了旱情,不過官府很快承諾會賑災,我們轄下可沒有一個流民。”不說百姓手裡有些餘糧,只官府糧倉都是滿的,所以糧價一直很穩定,在這種情況下老百姓自然信任官府不會背井離鄉了。當然,也是因爲山西的災情並不太嚴重,若是跟九年前一樣玉熙也得一個頭兩個大,哪還有餘力救助葉九郞等人呢!
葉九郞面露悲憤道:“他們那裡會管我們的死活,我們受了那麼大的災,他們還要到村裡來徵稅。沒糧,就拿其他東西抵。”只要是值錢的東西,這些官兵都不放過。這些官兵,說起來比土匪還惡。
李軍默然,他當年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才落草爲寇的。
林迅在旁補充道:“那些狗官知道我們這裡有人得了瘟疫,已經封鎖了通往城內的路,不讓我們離開。”若是玉熙沒動惻隱之心,這三千多人估計沒幾個能活下來。
李軍走了小半天,見到的人雖然都瘦骨嶙峋,但瞧着都很正常,並不像感染了病症。李軍問道:“那些感染瘟疫的人呢?”
葉九郞說道:“被移到五里外的地方了。”爲了避免傳播,這部分人給隔離了。
李軍聽到這話立即說道:“這些藥材,你派人送過去應該用得着。”他也不是大夫,就不過去看望那些病人了。雖然說不怕死,但爲了妻兒家小着想還是小心爲上。
葉九郞立即點頭應道:“好。李大人,不知道糧食什麼時候能送到?”不見到糧食,光兩句承諾他不能安心。
李軍說道:“你放心,等我回去就讓他們將糧食放下來。”這次先拿出來一萬斤糧食,至於之後還得看王妃的意思。
在流民營轉了一圈後,李軍將他隨身攜帶的小冊子遞給了葉九郞:“你們應該有人識字,這是王妃特意讓大夫編寫的預防瘟疫的冊子。上面所列東西,我們晚些會送過來。”說完這話,李軍加了一句道:“在瘟疫的事沒解決之前,我會一直住在城牆下的。”他也算是流民跟西北軍溝通的橋樑了。
回到城牆下,李軍就朝着早在上面等候的顧立說道:“將東西都放下來吧!”
顧立聽到喊話,立即命人將準備的糧食跟醋等物資放了下來。
這次劉鐵男讓送來的糧食,一半是洋芋,一半是粗糧。至於精米細面連軍中中層的將領都不會頓頓吃,自然也沒能給這些災民了。不過就是這些糧食,也足夠葉九郞等喜出望外了。
這日的晚上,流民吃上了兩個多月以來的第一頓飽飯。
李軍將他所見所聞都記錄下來,然後送回城內。劉鐵男整理了以後,派人快馬加鞭送往鎬城。
玉熙看完劉勇男的摺子陷入了沉思。
許武沒有說話,一直等玉熙擡起頭他才問道:“王妃,臨州城外的災情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很嚴重?”
玉熙沉默了下說道:“臨州城外災民之中有懂些醫術的,一發現有瘟疫就採取了隔離措施,現在感染瘟疫的有三百六十多個人。”
許武問道:“王妃,那劉將軍可有說臨州城外一共有多少災民?”人數太多,要救助他們怕有些吃力。
玉熙道:“三千多人,不算多。”這個數目,比玉熙預期要少。她原本以爲怎麼樣也得有個萬八千的,卻沒想到只三千多人。這些人,她是完全能救的,
許武道:“那就好。”
正在這個時候,許大牛在外說道:“王妃,榆城的高將軍有摺子送到。”
看到高如鬆在摺子裡說雲擎還沒抵達榆城,玉熙有些擔心:“照着行程算前幾日就應該到了,怎麼到現在還到呢?”
許武說道:“烏達離榆城有近三千里的路程,正常行軍得要一個來月。若是有什麼事耽擱下,時間就得更多。遲幾日,很正常。”
玉熙道:“若只是大軍走得慢耽擱了倒沒事,我就怕王爺舊傷復發。”在鎬城時她說的話雲擎會放在心上,可一出去就將她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
許武說道:“王妃不要擔心,若真有事也沒人敢瞞着。”這舊傷復發可不是小事,若是耽擱了到時候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玉熙無奈地搖頭道:“希望吧!”父女兩人都一個德性,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也是在這一日的傍晚,雲擎回到了榆城。一到城門口,就看見了棗棗。
雲擎心疼得不行:“你這丫頭,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都快成紙片人了。當然,這有些誇張,不過棗棗確實瘦了很多。
棗棗笑着道:“我這是苦夏呢!”
浩哥兒也是皺着眉頭:“大姐,你這個樣子,回去還不知道娘怎麼心疼呢!等回了家讓嬤嬤給你好好補一補。”
看着浩哥兒,棗棗仿若發現新大陸似的,揚聲說道:“阿浩啊,你怎麼在草原上呆了那麼長時間竟然一點都沒變黑,還是這般白?你是怎麼做到的。”
阿浩聳聳肩說道:“我倒是想曬黑,可可沒辦法,就是曬不黑。”他也不想這般白,就他這個樣子一走出去就成了焦點。可怎麼曬都曬不黑,他也沒轍了。
棗棗摸了自己的臉,嘀咕道:“真不公平,我想變白可就是白不了。”棗棗的皮膚是小麥色了,非常健康的膚色。
以前棗棗是不在意皮膚是黑還是白或者小麥古銅色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在心上人面前,她就想呈現出最好的一面。
雲擎不知道棗棗的這片女兒心思,笑着說道:“棗棗,爹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看的。”他不止一次聽玉熙嘀咕,說浩哥兒跟棗棗兩個人的皮膚若是換下就好。
浩哥兒七巧玲瓏心,哪能不知道棗棗所想,當即說道:“爹,你覺得好看沒用,得要鄔家二少爺覺得好看才成。”
棗棗一點不害羞地點頭道:“就是呀!要金玉覺得好看才成。”
雲擎滿頭黑線。
浩哥兒撫額,說道:“大姐,你一個姑娘家得矜持些。”有一個性子太過奔放的姐姐,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這會,浩哥兒終於覺出柳兒的好了。
棗棗冷哼一聲道:“矜持?那玩意能當飯吃嗎?”她要矜持,跟金玉的婚事可就泡湯了。所以,矜持這東西還是不要爲妙。
雲擎知道棗棗就這德性,說再多也沒用,所以也懶得訓斥她:“好了,有什麼話進了城再說。”
進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從頭洗到腳。平日洗澡三分鐘都不要的雲擎,這次洗頭洗澡用了一刻多鐘,創歷史新高。至於浩哥兒,花的時間就更長了。
洗完澡以後,又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吃飽喝足以後,啓浩問道:“大姐,你的傷痊癒了嗎?”剛在外面就想問,可看着精神極好的棗棗,他當時忍着沒問。
“沒有,大夫說得要調養一年半載的。”說完後,棗棗鬱悶道:“爹,這次我什麼功都沒立。早知道,當時跟着你就好了。”跟着她爹,說不準就立下大功了。
雲擎說道:“這種事誰能預料得到?再者,你就算在我帳下,也不能保證不受傷。”
啓浩道:“大姐,人沒事就好,立功以後有的是機會的。”
雲擎點頭道:“阿浩說得對,最重要的是你人沒事,建功立業以後有的是機會。”仗還有的打,不愁沒沒機會立功。
棗棗也就覺得遺憾,聽到雲擎跟啓浩的話也沒糾結這事了:“爹,我聽說你也受傷了?爹,你傷哪了?”胳膊腿都挺好的,沒看出哪受傷了。
啓浩不待雲擎開口,說道:“爹傷了脾臟,不過並不嚴重,再養一些時日就好了。”
棗棗說道:“爹,等回到鎬城你就慘了。娘知道你跟人交手受了傷,肯定饒不過你。”
雲擎瞪了棗棗一眼,說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什麼叫你娘饒不過我?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你娘是母老虎呢!”這破孩子嘴巴里就吐不出一句中聽的話。
聽着這話,啓浩無語望天。他娘在外人眼中,可比母老虎還厲害呢!
說了小半天的話,浩哥兒說道:“爹,大姐,我困了,想去睡覺了。”接連一個多月趕路,他真的是累着了,需要好好休息下。
棗棗道:“阿浩,等你休息好了,得將在草原上的所見所聞告訴我啊!”其實是想讓他將雲擎如何滅了北擄的過程跟她細說。
這個不難,啓浩點頭道:“好。到時候大姐想知道什麼,我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又掉書袋子。”好在金玉不跟啓浩一樣,動不動就掉書袋子。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高如鬆將兩封信件遞給雲擎,說道:“王爺,這是昨天晚上收到的。”這兩封信一封是玉熙寫的,信裡主要說的是一些公事,最後問他何時能歸家。另外一封則是佑哥兒寫的,說玉熙最近爲災情整日勞累,讓他趕緊回家。
雲擎之前並不知道幾個省份鬧災的事,當即問了高如鬆:“山西等地的災情很嚴重嗎?”玉熙定是怕他擔心,所以沒將旱災的事告訴他。
高如鬆說道:“具體的末將也不清楚,不過我聽說官府賑災及時也沒出現亂子。”這些事不在他的職權範圍內,所以他也就沒過多關注。
雲擎立即請了封大軍跟崔默過來,他準備將後續的事交給兩人處理。
封大軍跟崔默知道原因後,齊聲說道:“王爺放心,這裡的事我們會處理好的。”
知道雲擎準備回鎬城,啓浩有些着急,問道:“爹,鎬城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雲擎沒瞞着啓浩,說道:“鎬城沒出什麼事,就是河南等地出現災情。你娘最近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阿佑寫信過來催促爹趕緊回去。”這個臭小子知道心疼玉熙,卻不知道心疼心疼他這個爹。
啓浩道:“爹,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雲擎拒絕了:“你大姐的身體騎不了馬,你陪着她一起回去。”
聽到這話,啓浩立即說道:“爹,你忘記了,大夫也說了你不能做劇烈運動的。你要回去我不攔着,可卻不能騎馬趕路。”
雲擎道:“事急從權。”
啓浩可不退讓,說道:“爹,我也擔心娘。可再擔心也不能拿身體開玩笑。若是娘知道了,怕是睡覺都不安心。”這是拿玉熙來威脅雲擎了。
面對難纏的兒子,雲擎沒辦法,只能退讓答應坐着馬車回去。至於棗棗,自然是跟着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