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五夜,阿赤還沒醒過來。
仇大山滿眼都是血絲,這日清晨抓着軍醫說道:“就沒一點辦法了嗎?”這五天五夜仇大山就守在阿赤身邊,眼睛都不敢眯下,就怕出什麼意外。
這軍醫姓童,當即低着頭說道:“將軍,老朽也無能爲力。”他已經盡力全力,三皇子不醒他也沒辦法。
仇大山垂下了頭,在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打棺木。時下沒成年之前,都算夭折。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用棺木,也不能做法事,最多用木板裝了埋。
就在這個時候,段蔚大聲叫道:“將軍,將軍,三皇子動了,三皇子動了。”
仇大山箭一般衝到阿赤窗前,就見阿赤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到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尊卑之別了。仇大山抓着阿赤的手道:“三殿下,你醒了?”
路軍醫走過來朝着仇大山道:“將軍,讓老朽給殿下看看。”人醒過來,性命就沒什麼妨礙了。
在路軍醫診脈時,仇大山輕聲問道:“殿下,你餓不餓?我讓人給你端吃的過來。”
阿赤是很餓,但現在他最想喝的是水。不過他這會根本說不出話來,只得輕輕地搖了下頭。
“啊,不餓?”若是他五天沒進食,肯定餓得能吃下一頭羊了。
路軍醫擡頭看了一眼仇大山,說道:“先給殿下喝點水,然後再喂他吃點粥。”這五天五夜,除了給阿赤灌藥還灌了水,另外還不時地用紗布蘸了水在阿赤的嘴脣上。
仇大山說道:“都五天沒吃東西了,只喝粥哪成?得好好補一補才成。”他以前受傷,都是人蔘雞湯鯽魚紅棗的補。
路軍醫耐心地解釋道:“三殿下五天沒吃東西,脾胃弱,粥好消化,等晚些時候再給些補的東西。”
仇大山忙點頭道:“好。”他雖然有經驗,但聽大夫的肯定沒錯。
走了兩步,仇大山又迴轉頭問道:“粥裡可不可以加點紅棗?”紅棗補血,三殿下失血過多需要補,需要好好補下血。
路軍醫點了下頭說道:“可以。不過紅棗必須搗碎了,三殿下現在沒力氣嚼。”
阿赤沒性命危險,仇大山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繃緊的弦鬆了,一陣睏意襲來。
仇大山也不強撐着,吩咐了段蔚:“我去睡會,有什麼要緊事叫我。”說完,就回去睡覺去了。
京城這邊,玉辰送走了阿寶以後就病倒了。燕無雙見狀讓香淑妃接掌宮務,讓玉辰好好養病,卻沒料到,因爲這個舉動皇宮之中傳出玉辰失寵的消息。
桂嬤嬤聽到這個消息恨得不行,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香淑妃散佈的謠言。礙於玉辰正病着,桂嬤嬤也不敢將這個消息告訴她,省得讓玉辰病情嚴重。
玉辰睜開眼睛將牀邊只桂嬤嬤,眼中露出一絲的失望:“皇上沒有來嗎?”
桂嬤嬤強忍心中的酸澀,笑着說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近一段時間特別忙,等皇上忙完了,定然會來看望娘娘的。”也是因爲玉辰病了這幾日燕無雙都沒來探望,這纔有了失寵的傳聞,否則就算香淑妃有這個心,也沒人相信。
玉辰臉上浮現出一抹譏笑:“是我犯癡了。”她根本就不應該對燕無雙抱有期望,沒有期望,也就不會傷心難過了。
看着沒有一絲神采的玉辰,桂嬤嬤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娘娘,你千萬要振作。若是你出了意外,三皇子跟大公主就沒人護着了。”
聽到這話,玉辰眼中閃現過兇險的目光:“我一定要讓韓玉熙付出代價。”
桂嬤嬤嚇了一大跳,說道:“娘娘,你別擔心,三皇子定然不會有事的。”
玉辰當然堅信阿赤沒事:“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兩人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跟韓玉熙對着幹,後果不是她們承受得起。桂嬤嬤哭着勸道:“娘娘,我們不要再跟韓玉熙對着幹了。”就算她們的計劃成功,後果也不是她們承擔得起的。
沒等玉辰開口,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你打算怎麼報仇?”
桂嬤嬤聽到這聲音,直接跪在地上,低着頭道:“皇上恕罪。”
燕無雙冷聲說道:“出去吧!”這個老婆子腦子清楚,比韓玉辰強多了去。
桂嬤嬤一萬個不放心,可她也不敢抗旨不尊,趕緊爬起來就往外走,到了門口望了一眼玉辰才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屋子裡放着那六盆開着花兒的蕙蘭,這些蘭花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將難聞的藥味給蓋了下去。
燕無雙站在牀前問道:“你說要報復韓玉熙,你怎麼報復?”經歷了啓浩感染天花一事,他知道不能小看了這些內宅的女人。想這麼多年他的人都近不了韓玉熙跟她幾個孩子的身,韓玉辰卻做到了,還差點讓雲啓浩喪命。
韓玉辰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韓玉熙爲阿赤償命。”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相比周琰,她更疼愛阿赤。畢竟阿赤是她自小帶大的,而周琰在四歲就離開了她,後來又恨上了她,每次見面都是冷言冷語。而阿赤一直都很孝順她,爲她着想。
燕無雙耐着性子問道:“你怎麼讓韓玉熙爲你償命?”能說出這話,表示韓玉辰還有底牌。
玉辰猶豫了下說了自己的打算。她的手段,也無非是內宅婦人的那些手段。
玉辰想得很好,不過燕無雙沒那麼天真。若不是絕對放心,韓玉熙又豈會讓這些人貼身伺候。再者有了雲啓浩的事在先,韓玉熙又豈會在犯這樣的錯誤。
燕無雙問道:“除了你說的這些,還有其他的法子?”
玉辰搖搖頭。她之前安插在王府的人,除了死的那個繡娘,其他都被送回了韓府。
聽到這話,燕無雙眼中閃現過失望,他還以爲玉辰還有什麼底牌呢!
其實去年韓玉辰之所以能得手,有幾分幸運。有了啓浩感染天花的事,玉熙對內院的人把控得更嚴密了。
燕無雙說道:“同樣的錯誤韓玉熙是不會犯第二次的,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玉辰抿着嘴不說話。
燕無雙看着她說道:“韓玉熙什麼人你最清楚,最是齜牙必報。你若是不想牽連阿赤跟阿寶,就不要再出手了。”也是爲了一雙兒女,他纔會說這話的。
玉辰恨聲道:“我不出手,她也不會放過我跟阿寶與阿赤。”
“你不相信我?”
玉辰避重就輕地說道:“我是不相信韓玉熙。”就因爲知道韓玉熙是個齜牙必報的性子,自雲啓浩的事泄露以後她就一直擔驚受怕到現在。
燕無雙並不是一個願意多話的人:“再說一次,這次的事應該與韓玉熙無關。另外,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動手,否則會害人害己。韓玉熙發起瘋來,連我都吃不消。”
玉辰望着窗外幽幽地說道:“皇上,你對韓玉熙那麼瞭解,那你說我若是死了她會不會放過阿赤跟阿寶?”
“韓玉熙也許不會追究,可雲擎跟雲啓浩卻未必。”頓了下,燕無雙道:“不要做傻事,若是阿赤跟阿寶知道你爲保他們平安而死,他們會內疚一輩子。”雖然看不上韓玉辰的軟弱與無能,但她對一雙兒女卻是全心全意。
玉辰望着燕無雙,問道:“皇上,你的意思是阿赤會沒事,對嗎?”
“嗯,阿赤會沒事的。”他的兒子,不會這般脆弱的。
“可是就算這次沒事,將來呢?等韓玉熙得了這個天下他們又該怎麼辦?”這纔是韓玉辰最擔心的事。
燕無雙沉默了下說道:“我說過,我會安排好他們的,你不用擔心。”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等韓玉熙得了這天下,阿寶跟阿赤又能去哪裡?”不是不相信燕無雙,而是她覺得很難做到。
“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問。”燕無雙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玉辰忙說道:“皇上,你讓我去遼東吧!”不看着阿寶跟阿赤,她不安心。
燕無雙沒有答應,至於是原因他沒有說,只是在走之前道:“安心養病,別讓阿赤跟阿寶擔心。”說完就出去了。
桂嬤嬤進了殿內就見玉辰正在垂淚:“娘娘,別難過了。”
玉辰難過得要命:“我說要報復韓玉熙他不肯,我要去遼東看望阿赤他也不答應。”這十多年小心伺候屈意奉承,最後就得了這麼一個結果。
桂嬤嬤開始以爲燕無雙又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這會倒是舒心了些:“娘娘,皇上也是爲你好。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能再長途奔波。若是皇上答應讓你去遼東,那老奴反而要寒心了!”
玉辰眼淚刷刷地落:“我身體好了,皇上也不會同意讓我去的。”
桂嬤嬤道:“就算皇上現在不同意你去,過兩年也會過去。娘娘,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不要讓殿下跟公主擔心。”桐城太危險,燕無雙肯定不會遷都到那裡去的。
在桂嬤嬤一通的寬慰下,玉辰終於止了淚不再哭了。不過阿赤生死不知,玉辰仍然是吃不好睡不着,****惦念着。一直到三日後得到消息說阿赤醒過來沒有性命危險,她才終於放寬了心。
阿赤醒過來的消息傳到西北,玉熙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阿赤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意。不過聽到他們在遼東軍中收攏的人折損了近一半,玉熙的神色有些難看。不過這是雲擎所做的決定,又不是雪狼擅做決定,她也不好說什麼。
雲擎知道這事以後倒是有些後悔了:“沒想到竟然損失這般大。”
玉熙說道:“和瑞,這次的事發生後,那些將領肯定會心生忌憚的,想再歸攏這些人難上加難。”這些人留待他們攻打遼東時,肯定能發揮大作用。現在卻爲了他們個人仇怨摺進去,實在不划算。
雲擎並不是個頑固分子,說道:“是我的錯,當時下令時並沒想那麼多。”若知道損失會這般大,也許就不會讓雪狼去刺殺燕恆禮了。
玉熙心裡嘆了一口氣,到現在還這般衝動。不過玉熙並沒有說責怪的話,雲擎也是爲兒子報仇:“和瑞,以後這樣的事你跟我商量下吧!”
“你放心,再沒有下一次了。”只這一次就讓他後悔得不行,可不會再來一次。
玉熙點了下頭道:“仇大山已經查出了燕恆禮被刺與我們有關,我擔心燕無雙跟韓玉辰知道後會報復。”
“我再挑些好手給棗棗與阿浩。”三胞胎很少出府,而且就算出府也會帶足人手,倒不擔心。
玉熙皺着眉頭說道:“明的不怕,就怕來暗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否則啓浩也不會中招。
雲擎也不敢保證王府裡的人個個都忠心不二:“內院的人好好梳理下。特別是京城過來的人,看看她們在京城是否還有至親。”再不能發生上次的事了。
從京城過來的人如今王府就剩下曲媽媽跟白媽媽等幾個人跟了她這麼多年,對她都很忠心,想買通她們基本沒可能。不過保險起見,玉熙還是將她們叫了來將董繡孃的事提了一邊:“若是有人利用你們家人威脅你們,你們要趕緊回稟我。這樣,我也好救你們的家人。”
曲媽媽一聽這話說道:“王妃放心,若是有人打上我的主意,我會立即回稟。”她當初就是跟家裡人翻了臉纔來的京城,跟他們老死不往來。而這些年她早就將王府當了家,又如何會准許有人來破話她的家。
白媽媽也趕緊說道:“王妃,我早就跟家裡人斷絕了關係。”
玉熙也是提醒她們,並不是懷疑。
等幾個人出去以後,玉熙叫來了半芹,說道:“最近一段時間你要多注意下白媽媽,若是白媽媽有異常你立即來回稟我。”曲媽媽心性堅韌行事有原則,加上她父母都不在只剩下侄子侄孫,這些人跟她沒相處過且當初還鬧過不愉快,曲媽媽不可能爲了這些人背叛她。可白媽媽卻不一樣,白媽媽性子比較軟且父母都還在,她擔心會有人利用這個做文章。”
半芹立即應下。
玉熙還不放心,又喚了韓吉過來叮囑,讓他注意府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