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肖氏回了郊外的莊子,鐵奎就回了鐵府。鍾善同見了他,就將春妮的信遞上。
春妮在信裡告訴鐵奎,金氏病重,想見他最後一面。
此時天色已晚,宮門落了鎖,非要緊事務是見不到燕無雙的。
第二日天矇矇亮,鐵奎就趕往皇宮求見燕無雙,說要告假回老家。
若是在打仗,家裡父母病重快不行了不讓回去衆人也能理解。如今又沒打仗,若是不讓回去就說不過去了。所以燕無雙這次非常爽快地給了二十天假。
金氏病逝方輝如意兄妹四人肯定也要去參加喪禮的。鐵奎急於回去先走了一步,讓鍾善同去接了方輝兄妹四人。肖氏因爲懷孕月份又小不敢讓她去;於陸氏,一個妾室不夠資格參加喪禮。
三天以後,鐵奎趕回到縣城。他先去了邵力學家裡,金氏沒見到,倒是見到了一身綢緞衣裳的邵母。
鐵奎看都沒看邵母一眼,走進屋問了春香:“阿孃呢?”
春香說道:“阿孃在鐵家村。”說這話的時候,春香的頭不由地低了下去。
鐵奎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就離開了邵家。春香在後面拼命喊,他也沒停下。
鐵小寶一直在村口等着鐵奎,見到他就將人領到了金氏住的地方。
鐵虎以前在村裡爲金氏租了兩間屋,段冬子爲了讓金氏住的舒服大力修繕過。等金氏去了縣城給春香幫帶孩子,村裡有個被兒子兒媳趕出來的老人就住了進去。
金氏回來的時候,跟這個老人一人一間屋。可這個老人不是偷金氏的雞蛋就是偷摘她的菜,最開始金氏都忍了。可她見金氏沒告訴春妮後變本加厲,開始偷金氏的糧食跟衣服。金氏氣不過,跟她吵了起來。
春妮知道這事就給金氏蓋過了兩間屋。等金氏搬進新屋,春妮就將他們花錢修繕的兩間屋的屋頂掀了,一面牆也給推倒了,盤的炕也砸了。
這事春妮做得是有些過分了,但那老人在村中名聲很差,連他的子女都沒敢站出來。村裡其他人,更不會說什麼了。
鐵奎一過來,屋子裡的人都自動讓開。
春妮站起來,抹着眼淚道:“奎子,阿孃不行了,你快來見他最後一面。”
鐵奎坐在牀前,看着面容枯槁的金氏說道:“阿孃,我回來了。”
金氏見到鐵奎,眼淚就落了下來:“奎、奎子,臨死前能見到你,娘很知足。”外有鐵奎這個大將軍兒子,內裡春妮這個彪悍的閨女護着,金氏這幾年過得還不錯。
原本就是強弩之末,靠這一口氣撐到現在。如今心願了了,很快就閉了眼。
金氏的喪事就在村裡辦。雖然金氏已經不是鐵家的人,但這些年鐵奎爲村裡做了很多實事,衆人念着他的好,都來參加喪禮。所以金氏的喪禮,並不冷清。
金氏下葬以後,鐵奎才問了春妮:“娘什麼時候搬回鐵家村?”看春妮那模樣,就知道阿孃不是病重纔回鐵家村的。
春妮低聲說道:“從京城回來,阿孃就回了鐵家村了。”
鐵奎面色很難看:“這事爲何沒寫信告訴我?”這些年他既要當差又要絞盡腦汁應付燕無雙,暗中還要打探隱秘的消息,實在是分不出精力來管鐵家的事。
春妮說道:“這有什麼好說的。當初我也是見大姐懷孕沒人照料,才讓阿孃去幫大姐照料孩子。後來大姐夫的母親願意去照料幾個孩子,阿孃自然就回來了。”
“爲何阿孃病得躺在牀上起不來身眼見沒幾日了,大姐還在縣城沒回來照料?”說這話的時候,鐵奎臉色有些冷。
邵母願意照料孫子孫女,而讓金氏回鐵家村這無話可說。可是金氏都快嚥氣了,春香竟然沒守在牀邊,鐵奎哪能不生氣。
春妮嘆了一口氣說道:“大姐回來了,可沒呆兩天縣裡就來消息說成弘生病了。大姐放心不下,就回去了。”
鐵奎黑着臉說道:“二姐,邵記藥材鋪的那兩成股,你讓他們折了銀子給你。”邵力學當時開藥材鋪錢不夠,春妮當時借了錢給邵力學。後來邵力學也沒還錢,說當是春妮入股,將這錢折了兩成股給她。這些年,春妮就一直分紅利。
春妮心頭一驚:“奎子,你……”
鐵奎說道:“二姐,人心易變。以後,跟邵家打交道你也多個心眼。”
春妮覺得鐵奎想多了:“奎子,那畢竟是大姐夫的親生母親。她說要來照料孫子孫女,大姐夫也不能拒絕。”
“他是不能拒絕,可他該將這事寫信告訴我。”若是將這件事告知了他,鐵奎不會生氣,也不會多想。可惜這幾年兩人也時常通信,邵力學半個字都沒提。
春妮猶豫了下道:“可能是大姐夫認爲我將這事告訴了你。”
鐵奎說道:“阿孃病重,成弘就算生病也不該叫了大姐回去。邵母胡攪蠻纏,難道邵力學就不會攔着?”成弘那麼大了,平日身體又很好。就算是生病,也不過是受涼等小病了。邵家的人這樣做,無非是不想讓大姐送他阿孃最後一程。至於邵家的人爲何要這麼做,鐵奎並沒興致去追究。他只知道,邵家的這些人包括邵力學都靠不住。
春妮沉默了下說道:“奎子,有些事我不好跟你說。成文因爲阿孃的原因,婚事都說得不盡如意。大姐夫可能對此,心裡也由想法吧!”
鐵奎覺得好笑:“我還是頭次聽說外祖母被休還會影響外孫的婚事。再者當日邵家上門提親時,阿孃就已經不在鐵家了。”
春妮說道:“話是如此,但成文的親事到底是受了影響。”
鐵奎反問了一句:“若是鴻博沒能說到稱心如意的親事,你會將這事怪罪到阿孃身上嗎?”
“怎麼會,上門給鴻博說親的不知道多少了,我都挑花眼了。”只是還沒等她定下,金氏就病重了。
鐵奎冷笑道:“說成文的婚事不如意是被阿孃連累,簡直是笑話。這不過是他們嫌棄阿孃找的一個藉口。”
春妮輕聲說道:“阿孃的身份確實很尷尬。”所以,邵家人會嫌棄她他也能理解。
鐵奎聽出了春妮的言下之意,說道:“大姐,邵家能有現在的富貴,都是我給的。若不是我給他機會,他們一家幾口還擠在一個小院子,哪能穿金戴銀住大宅子。你說,他們有什麼資格嫌棄阿孃?”
頓了下,鐵奎說道:“他們今日能說成文的婚事不如意是被阿孃連累的。來日我有事,他們也定會棄之如敝屣的。”
春妮面色大變:“奎子,好端端的怎麼說這話?是不是你在京城過得不好?”
“我在京城挺好的。只是朝廷岌岌可危,可能撐不了幾年了。到時候我們這些追隨燕王的人會怎樣誰也不知道。二姐,邵家這些人不是能共患難的人。以後,你們還是遠着他們。就是大姐,有些事也不要跟她說。”春香嫁到邵家,就已經是邵家的人了。一旦有事,她肯定會站在邵家那邊。
春妮心情很沉重:“好。”
這日晚上,鐵虎找了鐵奎與他說道:“我的埋身之地已經選好了。奎子,我想將阿奎的墳遷下來,就遷在我選的那墓地旁邊。這樣,他以後也不會做孤魂野鬼了。”這個阿奎,自然是指他的親生子了。
鐵奎立即說道:“阿爹,阿奎遷墳之日,就是我人頭落地之時。”幸虧鐵虎有事跟他商量,若是不告訴他就遷墳,他就暴露了。
鐵虎嚇得臉都白了:“奎子,你不是說你的仇人已經死了嗎?”若不是知道鐵奎仇人被滅族,他也不會起這個念頭。
“阿爹,你聽說過明王這人嗎?”
鐵虎點頭道:“奎子,好端端的,你提此人做什麼?聽聞此人嗜殺成性,被他殺的人據說能堆成幾座山了。”
鐵奎苦笑道:“那都是朝廷糊弄百姓胡編亂造的。其實明王跟明王妃愛民如子,他們治轄內的百姓安居樂業,不像遼東百姓累死累活連肚子都填不飽。另外,明王是戰神,打仗從沒輸過。等他出兵攻打京城,朝廷必敗無疑。將來這天下,必定是明王跟明王妃的。”
朝中的大事鐵虎也不懂,他一臉疑惑地問道:“這跟我遷墳有什麼關係。”
鐵奎握緊了拳頭,半響後以只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阿爹,明王妃是我的嫡親的外甥女。”
鐵虎忍不住啊出聲來。
鐵奎說道:“若是你遷墳,燕無雙就會知道我並不是真的鐵奎。到時候,他肯定會將我千刀萬剮的。”
鐵虎不傻,聽了這話顫巍巍地問道:“奎子,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等他將話說完,鐵奎就點頭道:“是。燕無雙不將我當人看,差事稍微沒辦好對我非打即罵。有次我無意放走了個對他很重視的人,他就將我的腦袋踩在地上。甚至,還送了陸氏來監視我。這些年,不是讓我去送死就是逼我殺人。阿爹,不知道多少人背後詛罵我。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死路一條。阿爹,我總要尋一個活路的。”
鐵虎還以爲,鐵奎到了京城就是熬出來了,再沒想到兒子的處境竟然如此艱難。他說道:“奎子,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奎子,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這一家子的人也活不了了。”
鐵奎說道:“你放心,我會保重好自己的。阿爹,你也要保重身體。等過了這一坎,我接了你去京城。”
鐵虎搖頭道:“不用,只要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人老了,就希望兒孫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