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覺到秦煜的手臂猛的僵硬,像是生鐵箍在肩上,甘琳知道他心裡不爽,當然是死不承認了:“奚大人不要開玩笑了,死狐狸早死了。”
“本座從京城一直追來,可以確定百變妖狐進了賭石村,現在就在這裡。”奚樵說時,語氣極爲篤定,有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難道這魔頭說真的?甘琳心慌得厲害,忍不住指着那個滿身是血的人,聲音微顫的問:“他當真是死狐狸?”
奚樵搖了搖頭,說:“此人不是百變妖狐,只是本座順手逮到的幽靈軍小蝦米。”
那人是幽靈軍,壞了,秦煜怕是爲救這人而來的,她是該先幫死狐狸脫身,還是幫秦煜洗清嫌疑呢?甘琳心裡暗暗叫苦,有種顧此失彼的感覺。
突然,她腦子裡靈光閃現,想到了最有可能是百變妖狐假扮的人,臉色微變,儘管很快又恢復正常,卻被眼毒的奚樵看出來,涼涼的笑道:“想到了什麼吧。”
“奚大人明鑑。”甘琳暗中吞了一下口水,推開秦煜,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攤攤手說:“好吧,我承認算計了奚大人,不過真不是爲了幫死狐狸,我真不知道他還活着。我就是想讓奚大人狠狠的揍秦煜一頓。除了奚大人,我找不到別人幫我出這口惡氣。”
連那幫錦衣衛都佩服甘琳了,敢當面承認算計他們的少督公,這女人還真是天底下頭一份的奇葩啊!
在場其餘那些認識或者知道奚樵一貫風格的人,就是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奚魔頭了,沒聽說他這麼好說話吧,怎麼他還沒把這膽大包天的女人剝皮點天燈呢?
唯一秦煜還算正常,像所有正常男人在吃醋並生氣着。他的臉色也很難看,語氣也有些冷:“你很希望奚樵揍我一頓?”
甘琳冷哼一聲,懶得回答。這男人肯定是蠢死的,都火燒眉毛了,還吃這種無聊的飛醋,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太監啊!
她是不懂,男人這種物種陷入愛河中,智商常常歸零,吃醋的範圍可以無限擴展,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奚樵倒是樂了,只不過那張妖異的臉上,看不出開心的表情,而是越發顯得陰森,只說了兩個字:“爲何?”
秦卉這時忍不住罵道:“好個恬不知恥的賤婢!大哥,還不殺了這賤婢,你不嫌丟臉,也不怕給秦家抹黑啊!”
“閉嘴!”秦煜黑着臉大斥一聲,眼刀掃過,如同實質,嚇得秦卉連忙噤聲,臉色煞白,看他如見妖魔。
“瞧,就是這樣!本小姐壓根就沒想嫁進秦家,他家人憑什麼一個個跳出來找本小姐的茬?”甘琳叫了起來,又苦大仇深的數落:“要不是秦煜多事,我們一家子還在江東縣不知道有多麼逍遙自在呢?我爹也不會納妾,本小姐就算是草包千金,也沒人敢當面嘲笑我。可是,自打秦煜沒事找事,幫我爹調任刑部的小破官兒,我家就毀了。”
她說一句,秦煜的臉黑一分,而奚樵臉上竟然有了幾分笑意。
見狀,甘琳又添了一把火:“要是能打得秦煜連他爹也不認,奚大人儘管下狠手,不用給我面子。”
話音未落,甘琳就覺得眼前一花,秦煜跟奚樵都不見了。不用說,他倆一定是到村外找地方打去了。
她掃眼一看,發現錦衣衛都眼神怪異的看着自己,臉皮挺厚的招呼眼熟的一個錦衣衛:“我認識你,以前在江東縣見過的。大人,當你是朋友,我給你提供一下線索。你們一路從京城追來,都被百變妖狐逃過,肯定是有人掩護,這裡最可疑的就是秦卉這一羣人。”
任誰都以爲是甘琳的報復,不僅秦卉當時就斥罵甘琳惡毒,錦衣衛們自然也不當真,唯有秦卉身邊的安親王世子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是那種很溫情的笑,如同老友般的親切!
在錦衣衛散開搜索時,安親王世子很隨意的說:“秦少帥跟奚少督公一戰,可是難得啊,不可錯過,我們也去觀戰吧。”
秦卉冷笑道:“哼,我大哥就算是色令智昏,卻也是身經百戰,誰不誇他是將門虎子,豈是一個連戰場沒上過的錦衣衛能打得過的?”
她這是捧自家親哥,卻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在場的錦衣衛都殺氣騰騰的瞪來。虧得是將門之女,秦卉最不懼的就是眼刀什麼,當時就瞪了回去。
倒是安親王世子怕她再出言不遜,惹毛了錦衣衛,忙斥道:“別亂講!職責不同,錦衣衛本來就不用上戰場,但是能進錦衣衛的絕對都是高手,不可小覷。”
秦卉還真是怕未婚夫,聞言,儘管不忿,卻只是冷哼一聲,再沒有口出不遜。
安親王世子爲了免生事端,趕緊扯着她往外走了。錦衣衛也不攔他們,卻攔住他們後面的人,逐個排查,一幅不搜到百變妖狐不罷休的勢頭。
耗子跟黑炭都沒見過這種陣仗,都心驚肉跳,被錦衣衛檢查的時候,黑炭當時就嚇得沒頭沒腦的叫:“我們只是放了火,別的什麼都沒幹!”
甘琳也沒走,這時叫道:“這位錦衣衛大哥,我可以做證,他們是打抱不平,看到我被抓了,才放火製造混亂,把我救走的。這件事情,我可以當面跟奚大人交待,請不要爲難他跟旁邊的那個耗子。”
換個別人說話,錦衣衛肯定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理都不理,可是甘琳的話,他們卻不能不答理,那個錦衣衛馬上放過了黑炭跟耗子。
耗子也是精明,立馬扯着黑炭跑到甘琳身邊,看神似的看着她。對於錦衣衛權勢之大以及行事風格,耗子也沒少聽過,眼見甘琳能跟錦衣衛搭上關係,越發覺得跟對了人。
光頭卻是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生怕甘琳會報復他們。其實,他真的想多了,甘琳現在也沒心思報復誰,就是在想百變妖狐是不是平安逃走了,還有,那個倒地不起的幽靈軍是不是死了?
甘琳眸色一閃,對耗子說:“把那些玉都拿過來,我看看挑哪一塊送給奚大人更合適。”
這話一說,錦衣衛都好奇的看過來,也沒阻攔她跟耗子他們走動,哪怕甘琳有意走到了那個血人不遠的石階上坐下,也沒人理會。
耗子膽子比黑炭大些,聞言,當真去拿之前開出的玉過來。
“耗子,把這死人扔一邊去,好濃的血腥味。”等耗子把玉遞過來後,甘琳又吩咐一聲,還衝他使了個眼色。
要說耗子腦子真是靈光,一聽,就懂她話裡重點是“死人”兩字,很是鎮定的說:“黑炭你擡腳。”
黑炭個頭大,膽子小,馬上雙手連擺:“我纔不要擡死人!”
“真沒用,白長這麼大個頭。”耗子罵着,獨自拖起地上那個血人,往旁邊拖去。他的動作很粗暴,一手拽胳膊,一手抓在頸側,拖死豬肉般拖到一邊。轉回來,他揹着錦衣衛,衝甘琳使了個眼色,無聲的說:“死了。”
儘管是素不相識的人,卻也是秦煜的手下,甘琳也是神色黯了黯,又假裝看手裡的玉,逐一看着,很仔細,似乎挑禮物很上心的樣子。
等到秦煜跟奚樵一前一後回來,兩人都有些狼狽,鼻青臉腫,衣袍都有破損,可見戰況激烈,估計都沒討到好。
不過,他倆倒是很有默契,迎着甘琳好奇的目光,都沒有提到誰勝誰敗。甘琳不由失望了:“你們打了個平手?”
聽上去,兩人平手,還讓她覺得遺憾似的!
秦煜破損的嘴角扯了扯,默然不語。
奚樵明顯吃了虧不爽,抹一把嘴角的血漬,涼森森的說:“你覺得誰會贏?”
聽語氣,是奚魔頭吃虧更大些哦!甘琳暗暗一樂,相當聰明的轉移了話題:“不管奚大人有沒有教訓秦煜,也小女子利用在先,特挑了一塊墨翠當成賠禮,請奚大人收下。”
迎着光,墨翠在她白玉般的纖手上,淡輝閃爍,越發襯得神秘而華貴。秦煜瞳色一凜,伸手就要搶。
奚樵比他更快,飛快的拿過那塊墨翠,似乎扳回了一局,心情愉悅的問:“爲何送這塊墨翠給本座?”
他特別加重了那個“送”字,聽在秦煜耳中格外刺耳,銀牙咬得咯咯響。就算此刻衆寡懸殊,秦煜也忍不住威脅道:“奚大人,有些禮不能隨便收,會咬手。”
“秦煜,你這是在威脅本座嗎?”奚樵陰鷙的眼神跟秦煜的眼神碰撞,火星暴射,可是兩人都清楚,無法奈何得了對方。
就算奚樵豁出去召集手下錦衣衛圍殺秦煜,也不保證秦煜無力突圍。要不然,他真想讓秦煜永遠留在這裡,哪怕爲此要屠村也在所不惜。
秦煜的想法也是一樣,要是能聯繫到足夠多的幽靈軍高手,他真敢把奚樵跟這幫錦衣衛統統吃下,把賭石村變成幽靈軍的新駐地。
在兩人殺機暴起的時刻,別人都心驚肉跳,唯有甘琳還敢插進去說:“奚大人別管他說什麼,看看這塊墨翠喜不喜歡?我第一眼看到這塊墨翠,就覺得跟大人很襯的,華麗,高貴,還有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心愛的女人,當面誇另一個男人,好吧,是誇一個太監,把個秦煜氣得鼻子都歪了。
奚樵倒是美透了,比六月天喝了冰透的酸梅湯還要酸爽,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張開了,很是輕柔的撫摸着那塊墨翠,眯眼笑了,很難得沒有一貫的陰鷙森冷,笑得很純淨。
看得甘琳一愣,有種迷幻的感覺……是她花了眼吧,若不然怎麼能在奚魔頭眼裡看到如此純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