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前世在秦家爲婢的日子,真是跪夠了。
尼瑪的,人生除死無大礙無非是個死字,她還死而復生一回,算是賺了,這一世寧死也絕不做磕頭蟲!
“我又不是你秦家人,憑什麼跪你祖母!”
一縷幽芒,在眸間閃過,甘琳面帶薄怒,有種難以言喻的氣勢張揚而出,震懾人心。她的背脊在這一刻挺得筆直,略嫌單薄的嬌軀被一道破雲而出的陽光籠罩,又讓她有種不容褻瀆的清冷高貴,彷彿不應存在世間的仙子。
連見識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秦老太君,在這一刻也不免恍惚,心神被震懾,其餘的秦家小輩莫不有自慚形穢之感。
近在咫尺的書房完全籠在煙火之中,火勢還在朝周圍蔓延。救火的人中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房子要塌了,快閃開!”
秦老太君才如夢初醒般,不無忌憚的看到甘琳一眼,也無心計較,又迅速移開視線,恰好看到屋頂轟然砸下,烈焰如火龍轟然騰起,塵屑激射,聲勢驚人,以她的見識,心裡馬上打了一個突,突然反應過來這哪裡是失火,根本就是人爲製造的爆炸。
從甘琳的角度,看到一個左耳缺半截的護衛喊道:“煜少爺跟珏少爺還在書房沒有出來,快,跟我進去找!”只是,他喊歸喊,僅做出往前衝的樣子,只在原地踏步,在別人看來,就是他被大火阻住去路。
幸而,在缺耳朵的護衛喊聲響起後,還是有真心想救人的護衛跟僕役衝進去。
這院子裡的建築說是老太爺的書房,實際上書房也是做做樣子,重要是配套的練功房。那些練功房分門別類,功能相當齊全,爲數自然不少,而且每間房的空間都相當大,建築風格簡潔粗獷,以實用爲主,建築材料都是以磚石爲主,連立柱也是漢白玉的石柱。
一般情況下,書房這一帶的房子失火,火勢絕對會很容易撲熄,絕不會像那些雕樑畫棟的樓閣火起就一發不可收拾,更不會輕易就坍塌。也因此,這些房子一旦坍塌,破壞力也更大,衝進去救火的第一波人幾乎都被埋在坍塌的廢墟里。
後面的人都有些猶豫,大多都只在火場邊緣翻尋,不敢深入,可就算是這樣,也有不少人被坍塌的房子濺起的飛石砸中,或死或殘。
“老太君,火太大了,找不到兩位少爺!”缺半截左耳的護衛轉身,朝着老太君的方向大聲嘶喊,聲音透着焦灼,似乎在爲秦煜跟秦珏在着急。
秦大夫人脣角微勾,臉上浮現出解恨的笑容。她甚至都不掩飾臉上的笑容,毫不顧忌做爲嫡母,不該在庶長子生死未卜的時候幸災樂禍,不等老太君表態,就說:“秦龍,盡力就好,不能爲了兩位少爺,就不計傷亡代價,誰都是父母生養的,不要作無謂的犧牲。”
秦老太君分明不贊成,在她看來,護衛跟下人爲了救主子犧牲,是天經地義的。可是,長媳的話佔據了大義,若是駁斥,就顯得她不體恤下人,於她的名聲有礙。
“虛僞!”甘琳忍不住嘀咕一聲,懶得看秦大夫人作秀,目光死死的鎖定了秦煜進去的那棟房子,儘管都成了廢墟,她仍不信秦煜會死在裡面。開玩笑嘛,秦煜還是幽靈軍大首領好不好,實力強大到在當世中屈指可數。
場面太亂,太嘈雜,秦卉沒聽清甘琳說什麼,卻看得懂口型,怒道:“甘琳,你在罵誰虛僞?”
反正也算是撕破臉了,大不了就是個死,甘琳連眼角餘光也欠奉,不怕死的撩撥道:“我只是說秦煜不至於淹死在秦家這個小池塘,某些人想坑死他,怕是枉費了心機,一定會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這麼明晃晃的挑釁,打臉打得啪啪響,饒是秦大夫人的城府足夠深,也不禁肺要氣爆了,秦卉更是氣得跳腳,毫無形象的咆哮:“賤婢,你敢含沙射影!”
秦老太君臉一沉,也不知道是因爲甘琳的話着惱,還是氣親孫女兒沉不住氣。
在場其餘的秦家主子,儘管都事不關己的看着,臉色也是不善,對甘琳都是厭棄之極,只是不想在這敏感的時刻,惹了一身騷,才無視了她。
甘琳有種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前世在秦家受的氣,遭的罪,在這一刻算是收了點利息,她不介意再噁心秦家人,尤其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的秦卉母女,看到她們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要是秦煜不出現,甘琳也走不出秦家大門,也豁出去了,拿話將住秦卉母女,才能暫時自保,呵呵兩聲冷笑,才道:“心裡有鬼的人,纔會覺得我的話是含沙射影。”
秦卉氣到要暴走,就要命人抓住甘琳,狠狠的折磨,要讓甘琳生不如死,卻不妨她娘說了句:“卉兒,跟這種下賤玩意兒,較什麼勁,沒的擡舉了她。”
秦大夫人臉上的怒意已收斂,看甘琳的眼神就是看死人。不僅僅是她,在場的人都認爲甘琳死定了,對於她這隻膽敢挑釁秦家人的螻蟻,沒人同情。
“秦顧氏,下賤玩意兒說誰?”
烈火煙塵中,驀地響起一道森冷的喝聲,震懾人心,讓秦大夫人一聽臉就綠了,全身顫抖,說不上來是給氣的,還是怕!
那是秦煜的聲音,難道此番佈局又是功虧一簣不成?
她半是驚怒,半是不甘,也沒經大腦就叫道:“下賤玩意兒說甘琳!”
天地良心,秦煜就是順口質詢,沒有給嫡母在話裡埋坑的意思,可是她自動跳坑,也不得他哈哈一笑。
然後,又一道恨意凜然的嘲弄聲響起:“果然是個下賤玩意兒,居心叵測賴上大伯那個莽夫,在秦家興風作浪不夠,還想要壞老秦家的根基,你也是夠賤的!”
這話自然不是秦煜說的,他還不屑跟個老女人鬥嘴。
甘琳聽得心頭那叫個解氣,也奇怪是秦家哪房的孩子誰那麼強悍,膽敢公然辱罵秦家的當家夫人。
起風了,火勢更猛烈。秦煜抱着一個人,從火焰中出來,如閒庭漫步,完全沒有險些葬身火場的狼狽。
公然辱罵秦大夫人的,自然是被秦煜抱着的秦珏,他的樣子可沒有秦煜那麼悠閒,不僅僅是用狼狽能形容的,一頭黑髮幾乎燒光,全身都燒得焦黑,皮開肉綻,左腿齊膝而斷,斷的半截腿在他手上抓着。
“珏兒!”
“這是怎麼回事?”
“放肆!”
“你敢罵我娘!”
秦二夫人跟老太君,還有秦卉母女,同時驚叫出聲,還有無數道倒抽涼氣的聲音隨之響起,然後是一片詭異的靜默,只聽得到風助火勢的噼哩啪啦響,還有殘垣斷瓦被火燒得爆開,碎石迸射的聲音,就連那株老榕樹被燒得水汽滋滋聲,這一刻也在衆人耳中格外清晰。
甘琳清楚,書房失火肯定是秦大夫人安排的,毫無疑問是算計秦煜,只是秦大夫人貪心,想要一箭雙鵰,連二房的嫡長子秦珏也算計進去。
秦珏有野心,城府也足夠深,自身才幹不如秦煜,卻強過長房嫡子太多,以往甘心給秦瑋當跟班,無非是把秦瑋那蠢貨當槍使,指望長房嫡子跟庶長子鷸蚌相爭,他在後面做得利的黃雀。
以秦大夫人的精明,哪能不知道秦珏的打算,怎肯讓他揀便宜。這一次算計秦煜,就把秦珏也算計進去。結果,秦珏沒能逃過算計,被燒了個半死,還成了殘廢,終於爆發。
甘琳壓根就不同情秦珏,要說他事先不知道秦大夫人坑害秦煜,打死她也不信。此時,看到他那悽慘的形狀,心裡別提多快活了。
秦二夫人跟老太君都衝上前,察看秦珏的情況。
有下人迅速用門板製作了一個簡易擔架,秦煜把秦珏的放上去,就走到了甘琳身邊,兩人相視一眼,都有笑意浮現,然後不約而同的看秦家長房跟二房掐架。
若說秦大夫人是明豔的芍藥,秦二夫人就是空谷幽蘭。攤上兒子險死還生又身殘,秦二夫人空谷幽蘭的氣質也一掃而空,看過兒子的情況,就化身爲護犢子的母獅,撲向大嫂暴怒喝道:“大嫂,你竟然把珏兒害成這樣,我跟你拼了!”
二夫人暴起發難,又打了大夫人一個猝不及防,竟然給她撓了個正着,在大夫人臉上撓出五條深深的指痕。
大夫人臉被撓花,也是恨極欲狂,嘶聲罵道:“下賤胚子,你敢撓我!”長這麼大,她哪吃過這麼大虧,全身的血液都衝腦門頂了,也不管老太君還在場,所有的風度氣度都拋腦後,一把就扯住二夫人頭髮,拼命一扯,竟給她連頭髮帶一塊頭皮都扯下來了。
二夫人慘叫一聲,眼也紅了,豁出命來要摳掉大夫人的眼珠子。只是她身材嬌小,力氣小些,被大夫人用力一摔,就倒跌出去。
在二夫人身邊侍候的人才反應過來,衝過來,才免去她摔個狗吃屎。只是,這裡是在長房的地盤,大夫人當家多年,府裡的下人也都對大夫人忠心,妯娌倆動上手,二房的人立馬就落入下風,連招架之力都沒有,都被打得頭破血流。
躺在擔架上被起來的秦珏,離得也不遠,見狀,更是氣得一口血噴出去。
秦老太君氣得全身發抖,拼命用力掏着龍頭拐,顫聲罵道:“我老婆子還沒死呢,你們妯娌就鬧騰上了,都住手,誰敢再動,死!”
可是,兩房的主子都紅了眼,哪個還會聽老太君的話,都充耳不聞,往死裡掐架。
老太君又急又氣,險些沒閉過氣去,轉臉看到長孫還悠閒的看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喝罵道:“煜兒,一筆寫不出兩秦字,你就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