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琳,你還要不要臉!”
秦卉一聲尖叫響起,倒是平生第一回沒讓她親大哥感到討厭。她急匆匆從村口跑來,同去的安親王世子不見人影。
閃神的甘琳,這才恢復正常,沒好氣的吼了回去:“你們秦家人才不要臉!”
就算秦煜對秦家人沒好感,骨子裡卻有着家族榮譽感,不然也不會從小就立志要成爲秦家軍統帥,甘琳這一竿子打翻整個秦家人,他也是鬱悒到不行,不悅的看了一眼,卻被她狠狠的瞪了回來。
奚樵這時聽了手下的彙報,陰惻惻的說:“秦家包庇刺殺皇上的刺客,罪證確鑿,秦煜,秦卉,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秦卉一聽就急眼了:“污衊!”話音未落,她就被奚樵陡變的眼神嚇住了,噤若寒蟬。
那是一種彷彿能吞噬一切的幽黑裡,閃着猩紅嗜血的光,像是一頭史前兇獸,又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陰森,詭厲。
在這個瞬間,秦卉感到一陣窒息,身體不停的顫抖,一股異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隔得最近的甘琳,捏起了鼻子,朝旁邊移開,又被秦煜猛的一帶,撞在他身上,跟撞鐵板似的,能感覺到他繃緊了身體,隨時可能暴起一擊。
“奚樵,口說無憑,要給秦某定罪,你得拿出證據來。”人家都舉起了屠刀,秦煜也懶得維持表面的禮節,強勢迴應。
秦卉跟找到主心骨似的,朝以前百般瞧不起的庶出大哥靠過來,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樣子叫囂道:“就是,我們秦家可不是那些沒根底的小官,由得誰栽髒污蔑!”說完,她還斜眼瞅了一下靠在大哥懷裡的甘琳,有種被搶了位置的嫉妒感。
甘琳直覺,所謂沒根底的小官,指的就是她家老爹,冷哼了一聲,嘲弄道:“蠢就一個字哦,某人給家裡招禍,還搞不清狀況。”
“誰招禍了,你說誰搞不清狀況了?”秦卉張牙舞爪的叫嚷起來,要不是大哥護着,她真想撓花甘琳的臉,不,想割掉甘琳的舌頭。
秦煜若有所思的快速掃了一圈,轉頭問秦卉:“安親王世子呢?”
奚樵挑了挑眉,倒不意外秦煜這麼快就反應過來。剛纔他的手下彙報的,就是秦卉與安親王世子離開,卻只有秦卉獨自返回。他斷定安親王世子就是百變妖狐假扮……當然,就算不是百變妖狐,也一定是行刺皇上的刺客。
“他有事先走一步,沒有犯哪條王法吧?”秦卉氣沖沖的反問,噴火的眼直勾勾的鎖定了甘琳。大哥這麼問,分明就是被甘琳挑唆,要順着奚樵的話,來栽髒陷害她。對啊,她怎 麼忘了在京城的時候,嫡親的三哥就差點死在大哥的侍郎府,大哥是恨她的,因爲她跟三哥一樣,都是孃親生的子女!
奚樵壓根就懶得看秦卉,只盯着秦煜,帶着幾分嗜血的興奮笑道:“安親王世子被襲後扔進宮中深井,刺客假冒他的身份出宮後,在秦小姐的掩護下混出京城,一直逃到這裡,被本座堵在村子裡,本來是插翅難飛,可是秦侍郎又這麼巧趕到了,跟本座大打出手,讓刺客伺機逃走,誰敢說這是巧合?”
“奚大人不覺得這罪名羅織得太過牽強?”秦煜自然不會被奚樵幾句話套住,淡定的說:“京中發生的事情,以及奚大人爲何來此,本官一概不知。本官是奉旨出京巡察,剛好巡察到此地。”
倒是秦卉慌了,因爲大哥有藉口推脫,她沒有啊!假如安親王世子真是刺客假扮,她就算渾身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啊!
她跟安親王世子是在大街上遇到,然後他突然說要帶她出京遊玩,還說會派人到秦家跟她娘打招呼,然後,就帶着她出京了。
這情形本來就不對勁,於禮不合啊,可是她因爲打小兒就怕他,沒敢反對。再者,也是想到反正都快成親了。
她做夢都沒想過,他會是個假的!
他怎麼會是假的呢,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好吧,他的神態跟一些習慣還是不像,尤其是沒有那種讓她打小就心裡發寒的陰毒,這一路上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捉弄她。
“他不是假的,是真的安親王世子!”秦卉只能死鴨子嘴硬了,堅決不肯承認跟她一路從京裡來的未婚夫有假。
奚樵是個講證據的人嗎?
當然不,他擅長的是炮製證據,是殺戮!
打從他在錦衣衛掌控大權開始,所辦的那些滅門抄家的案子,所謂鐵證如山,大都是先滿門抄斬了,然後補充的證據。
眼下,他沒有直接命錦衣衛動手,還是顧忌秦煜的身手。說白了,他剛纔跟秦煜的打,沒有佔什麼便宜不說,還略吃了虧。就算他讓手下一起上,秦煜要脫身也不是難事。
秦煜眼裡戰意暴起,表面卻淡淡帶笑,彷彿攜美出遊,無比閒適。
恰好就是他這種狀態,讓奚樵討厭,尤其是他攬在甘琳腰間的手臂,讓奚樵有種欲摧之成渣渣的衝動。
在這一刻,氣氛越發緊張,錦衣衛們的身形不經意的閃動,形成一個大的包圍圈。他們對奚樵有着一種發自內心的狂熱崇拜,只要他一個手勢,他們屠戮整個村子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哪怕其中有秦煜這樣的朝廷命官,在他們眼裡也無異草芥。
“隨本座追擊刺客!”讓假扮安親王世子的刺客逃出村子,奚樵心裡清楚肯定是追不上了,這麼說不過是找一個藉口。
秦煜自然不會揭穿,也不會阻攔,冷眼看着奚樵帶着一幫錦衣衛呼嘯而去。
等到這幫殺星都不見人影兒了,秦卉又開始發大小姐脾氣,高聲斥道:“什麼東西,竟敢威脅秦家……”
“閉嘴!”秦煜斷喝一聲,還待大放厥詞的秦卉竟然應聲而止,前所未有的乖巧聽話,看庶兄的眼神帶着……某種異樣的熾熱神色。
從小到大,秦煜都是被弟妹們孤立,無論庶出嫡出,都在他那位好嫡母有意無意的帶動下,對他充滿敵意。嫡妹作爲嫡母掌上明珠,眼裡也沒有他這個大哥,今天算是頭一回認他這個大哥。
秦煜真沒關注過這個妹妹,也沒留意她眼中異色,可以說基本無視了,帶着甘琳直接,真沒幾本帶着甘琳離開。
“大哥,不要丟下我啊!”秦卉一看急了,顧不上面子,追了上來。這要是擱以前,有人說她會像個跟屁蟲一樣追着自家大哥,她肯定罵對方個狗血淋頭。
秦煜是真不想帶上上這個妹妹,可是骨子裡有着秦家鐵血男兒的血性,也做不到把親妹子扔下不管的事,就默許她跟了上來。
秦卉看到一直被大哥護在懷裡的甘琳,而大哥一直連眼角餘光都懶得掃自己一下,對甘琳各種羨慕嫉妒恨吶,要是在京城,她搞不好就能讓人悄悄弄死甘琳。
甘琳跟秦卉是相看兩相厭,看到她追上來,就不樂意了,要甩掉秦煜自己走,被他扯着不放,還來了句:“還想去追奚樵不成?”
瞧這語氣酸的啊,聽得甘琳嫌棄的撇嘴,斜眼着他,無聲的嘲弄,這算是吃醋嗎?
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秦煜眸光轉深,耳根卻情不自禁的泛紅。他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對於甘琳身邊出現男人都讓他很不爽,在吃醋,哪怕是個太監也不例外。
“嗬嗬,我就是想去追奚樵,至少跟那魔頭一起走,能保住小命。”也不管秦煜的臉色開始發黑,甘琳接着數落,把她這次死裡逃生所積攢的怨氣,都爆發出來,越說越氣,把他一把推開。
秦煜默然,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的。
倒是秦卉很爲大哥不忿,忍不住發飆:“放肆!甘琳,你敢對我大哥如此無禮!”
正抱怨得滔滔不絕的甘琳,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臉皮也是微微發燙。假裝無視了秦卉,又眼光亂瞟,發現離賭石村很遠了,遠得村子都模糊得看不見了,倒是耗子跟黑炭還遠遠的跟着。她頓時又想到剛發的一筆橫財,眼波又開始盪漾了。
“不準這樣看別人。”尤其是男人,秦煜默默的在心裡補了一句,可惜他的話被甘琳當成了耳旁風。
甘琳看着帶着玉追來的耗子跟黑炭,那叫一個眉飛色舞,笑得格外歡暢。末了,她還衝秦煜挑釁說:“本小姐有錢了,以後再不給你打白工了!”
前邊離官道近了,能看到停在路邊老槐樹下的馬車跟散在附近吃草的駿馬,還有幾個帶刀護衛本來是圍坐在樹下,這時也起身相迎。
不用說,這都是秦煜的手下,其中一個還是甘琳眼熟的。可她就當不認識,目不斜視的走過去,繞過了馬車,往官道上走去。
“甘琳不要鬧了,上馬車。”秦煜有些無奈的叫道。
“本小姐是傻了,纔會自投羅網,再讓你的手下坑啊!”甘琳的心頭怒火未消,尤其是到現在,秦煜都沒說過,對那些害她的人要如何處置,分明就是要包庇舊情人,哼哼,真當她單蠢好騙不成!
秦煜欲言又止。
秦卉不甘心被無視,又搶過話茬:“你不坐,本小姐坐。甘琳,有本事,你就走到京城去,本小姐就真服了你!”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傻呀!”甘琳拿了塊翡翠出來掂了掂,扔給耗子說:“不管是僱還是買,也不管是驢車還是馬車,去弄一輛來。”
“夠了,甘琳不要鬧了!”秦煜提高音量叫了一聲。
甘琳轉身,風撩起的頭髮越發亂了,她伸手壓住飛起的髮絲,帶着一抹古怪的淺笑,彷彿釋然,又像是失望,很輕很輕的說:“是我在胡鬧,你真這樣以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