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甘琳那個恨啊,你們狗咬狗就算了,爲毛又扯到她頭上了?
她怒了,掃眼再看,除秦煜外,連奚樵在內,客人們都一臉興奮,心中越發憤怒。
倒黴的不能僅僅是她,她要把水攪渾,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奚大人速離島,遲恐惡鴉山生變。”
那“惡鴉山”三字從她嘴裡吐出,奚樵頓時心神大亂,霍的起身,眼裡充斥着暴戾殺機,還有濃烈的戒備,考慮全部滅口的可能性。
除秦煜心知肚明,知道甘琳又在鬼扯,要拖奚樵下水,其餘人都不懂她說啥,卻能察覺到奚樵身上暴起的殺機,魏王下意識的斷喝:“奚大人且慢!”
給魏王跟奚樵勾通的時候,兩個人肯定鬥不起來,就沒辦法渾水摸魚,甘琳纔不幹,搶着說:“魏王爺休想壞奚大人的好事!”
她這是在玩火,秦煜大急,斥道:“甘琳閉嘴!”
奚樵所謀之事幹系重大,不容破壞,也不能泄密。本來就因甘琳的話心亂,看秦煜的表情,更認定是秦煜已經向魏王告密,魏王要阻他成事,森然喝道:“本座倒要看看,有誰敢阻攔!”
魏王不信奚樵會無緣無故的來,現在奚樵要離開,他下意識的認爲奚樵一定是抓到了什麼把柄,不弄清楚,他也不敢放奚樵離開。
“奚大人何必急着離開。”魏王爺也站起來說。
空氣中,火藥味更濃了,一觸即發。
奚樵手一揚,一溜兒綠光飛出,轉瞬間消失的殿門口,直衝上半空,“砰”的一聲炸響。同時,他的身形飛撲出去。
“奚大人留步!”
“魏王爺盛情款待,本座記下了!”
魏王爺與奚樵異口同聲的喝道,話音未落,奚樵的身形已如大鳥掠遠,但是,也有無數人影從四面入方飛起,朝奚樵包抄而去。
甘琳是想製造混亂,再趁機逃走,哪知奚樵走得如此乾脆利落,傻了眼。秦煜掃了她一眼,突然很想笑。
這丫頭太能忽悠了,連奚樵都上了她的當。
不過,讓奚樵跟魏王爺鬥起來,倒是有利於他跟魏王爺聯手,對於破壞奚樵的計劃更有利些,這也算是神來一筆了。
他笑了笑,搶在魏王爺回神之前,大聲說:“王爺,下官有要情稟報!”
等明白過來,已經來不及召回追趕奚樵的手下,魏王爺臉色泛青,聞言,愣了一下,才問:“何事?”
“事關重大,不便張揚。”秦煜說,篤定魏王爺會與他密談。
果然,魏王爺眸光沉了沉,就帶了秦煜離開。
臨出門前,秦煜又說:“甘琳是重要人證,請王爺將此女單獨關押。”
甘琳吡了吡牙,又剜了秦煜一眼。哪怕清楚他實際上是要保護她,免得她被青月郡主弄死,纔會這麼說。
魏王爺倒是信了秦煜的鬼話,下令把甘琳關起來。
關押甘琳的是房音裡,有一套掉漆的酸枝木的桌椅,跟一個有火澆痕跡的黃梨木架子牀,看守的侍衛倒也沒綁着她,聽她喊餓,還端了茶水點心來,儘管茶是涼的,點心也是席上撤下來的芝酪酥餅。
甘琳猜這人是魏王妃陣營的。果然,這人就語重心長的對她說:“虧得我們王妃菩薩心腸,不然你就冤死莫白了。待會兒王爺問話時,你可要如實說,是顏庶妃給二小姐下了毒,離了那個院子……”
那侍衛還沒說完,就有人衝進來,還沒來得及反應,臉上就狠狠的被抽了一記,身子也跟着被一腳踹倒。他悶哼一聲,吐了一口血,想爬起來,卻又無力的摔倒。
甘琳看了一眼衝進來的那名侍女,就這擡眼的功夫,地上那名侍衛的臉跟手就迅速發黑,雙眼暴凸,嘴角有帶血沫的黑血涌出。她給嚇了一跳,被半塊酥餅噎住,一杯水灌下去,才擡眼,瞥見門邊有如煙霞展動的裙襬,又是一愕。
那是顏庶妃,在射進門裡的陽光中,一步步走來。
“婉姨沒有做。”
聽到顏庶妃如是說,甘琳裝作不解:“王爺怕是沒閒心管女兒怎麼死的吧。”
顏庶妃臉更白了,淚水雨下,慘聲說:“菲兒活着,不如死了。可是,要捨得讓菲兒解脫,婉姨又何至讓她多遭這些年的罪?”
“王爺不在啊,顏庶妃跟小女子說了沒用。”成見已深,甘琳沒法同情她,語氣透着惡意的嘲弄。
“罷了,你誤會已深,婉姨也不多說。反正一步錯,步步錯,兒子認賊爲母,女兒枉死,婉姨也是自作自受。”顏庶妃慘然一笑,背轉身,說了句:“青霜,送琳兒出島。”
哪怕是一個字都不想信,甘琳的心仍軟了。默了默,她說:“小女子掐指一算,顏庶妃與這瓊花島犯衝,凡與瓊花島相關的事都不能沾手,否則你將禍延母族。”
顏庶妃轉頭,一臉古怪的瞪着她。就算是甘琳破口大罵,她也不會這麼意外。
“算命,你開玩笑嗎?”顏庶妃問,心中很是憤怒。胳膊肘往外拐,不幫她就算了,這死丫頭用這種惡毒的話來忽悠她,難道她看着好騙嗎!
“小女子師承神算子,窺得一線天機,預見未來,顏庶妃勾結家族圖謀瓊花島所藏之物,累及雲洲顏氏。”真的怕雲洲顏氏受連累,甘琳裝起了神棍。
顏庶妃眼皮子一跳,壓低了嗓音,激動的問:“瓊花島所藏之物是什麼,你看到了麼?”
“顏庶妃不關心雲洲顏氏落得什麼下場嗎?”恨其涼薄,甘琳露出鄙夷的神色。
“什麼下場?”
“族滅。”
……
靜了片刻,顏庶妃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奚樵打上了瓊花島的主意是吧?不如,婉姨跟你做個交易,若是你說服奚樵助我,待我成魏王正妃之日,必以瓊花島爲酬。”
甘琳也不意外,只是好笑:“不愧是顏庶妃,真是敢想。魏王妃孃家跟雲洲顏氏相比,那就是大象和蛇蟲,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撐死。”
顏庶妃卻不笑,一臉的認真:“你既然心心念念江洲顏氏,爲何不能爲顏氏的未來搏上一把?只要婉姨坐上正妃的位置,顏氏就是魏王府正經姻親。待我兒承襲王位,大力扶持顏家,顏家何愁不興盛?”
聽到這極富蠱惑意味的一番話,甘琳只能說呵呵了。
可是,顏庶妃不死心,繼續忽悠:“王妃雖是江南望族林家主脈出身,輔國公府卻是林家旁支,主脈弱旁支強,林家內部傾軋激烈,奚大人不難找到同盟,輕易就能除掉林家主脈,還可交好輔國公府,怎麼算都是一樁划算的交易。”
“這一手空手套白狼,顏庶妃玩得可真是好。只可惜,甘琳位卑言輕,在奚大人那裡說不上話。”甘琳不想鬼扯了,往牀頭坐下,閉目裝睡。
“琳兒,婉姨真的不想逼你。可是,你太不乖了。”輕輕的嘆了口氣,顏庶妃像是在責怪貪玩的孩子,帶着寵溺,可是她眸中卻充斥着癲狂,。
“圖窮匕現了嗎?”甘琳問,看不出半點害怕的樣子。
好吧,是怕也沒有用。
甘琳看得出來,顏庶妃偏執到變成一種病了,奪王妃之位已成執念,爲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她不想勸,也勸不了。
“你走吧,讓青霜送你出島。”
也沒打算聽甘琳勸了,顏庶妃霸氣的說:“後面該怎麼做,青霜會跟你聯繫,你要聽話,否則連甘家都會有事。”
甘琳想拒絕,卻發現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現,一把扣住她的咽喉,迫得她張開嘴卻無法出聲,隨後,那人又塞了塊帕子堵住她的嘴,麻利的用繩子把她綁上,再給套上布袋,扛貨物般甩到肩上。
鼻子撞在那人背上,痛得甘琳眼淚都下來了。她無法開口,吸了一下鼻子,又忍不住想:她可是魏王下令關的人,顏庶妃就敢帶人來劫走,是瘋癲到無所忌憚,還是乾脆就是受命於魏王呢?
想想,甘琳又想到另一種可能:她重生之後,一些事件發生了改變!
比如,前世江東縣瘟疫爆發之後,瓊花島下才發掘出的玉石礦,使得魏王府遭水匪打劫,這一世也提前發生了不成?
那麼,前世魏王府遭劫是內賊引來外鬼,跟魏王的女人有關,這個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顏庶妃……真要這一世內賊還是顏庶妃,她可一點也不同情,只是怕禍延雲洲顏氏,畢竟前世魏王那個吃裡扒外的女人,最後是連孃家也滅族了。
要是外祖父一家已經遷回雲洲,豈不是也會受到牽連?
想到這裡,甘琳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此時,秦煜已經對魏王合盤拖出有關瘟疫爆發的事,魏王很是吃驚,也義憤填膺:“簡直是喪心病狂,本王要上摺子參他!”
說到最後,他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白瓷描金邊的茶杯咣噹咣噹直跳。
“當務之急,還是要破壞奚樵的計劃,阻止瘟疫爆發。”秦煜直言。
可是魏王是隻成了精的老狐狸,爲擔心招了當今聖上的忌憚,韜光隱晦還來不及,哪肯出這個風頭。再說,不就是死一些賤民嘛,與他何干?最好奚樵把亂子捅大一些,搞得時局動盪,他或許有機會……
魏王馬上又變了臉,話鋒一轉:“錦衣衛的事管不了,出了秕漏,也是奚樵自己擔着。秦煜,你就不要多管,還是考慮一下,做本王的女婿。”
秦煜反應一向夠敏捷了,也呆了一呆,才拱手說:“下官謝過王爺賞識,只是下官已有婚約。”
魏王笑眯眯的表情絲毫不變,說:“男子三妻四妾也屬平常,本王一向開明,不要求你退那門親事,本王之女做個平妻即可。”
他這是故意扯開話題,不想與奚樵撕破臉皮,秦煜心知肚明,只是難免失望,堂堂一位王爺毫無血性,真令人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