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叫亂拳打亂老師傅,甘琳壓根就不按常理出牌,讓秦三少的算計都落了空,喬雲的臉色是一變再變,她身邊的婦人更是急了眼,厲聲喝道:“甘琳,不要胡說八道!”
“有理不在聲高,你也別跟牲口似的只知道叫喚,老實說吧,秦大夫人下貼子,怎麼又冒出個秦三少來了,他們怎麼勾搭成……咳,在一起的?”甘琳嘴皮子利索,差點就攪出“勾搭成奸”了,那樣說就太不厚道了,所以話到舌尖上,又給改了一下。
“你敢再說一句無禮之言,我保證,你會後悔的。識相的,你就老實進去,否則,就準備給你家莊子上的那些人收屍吧。”
聽到對方的威脅,甘琳眸色黯了黯,也不再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
喬雲乖覺的在前面領路,沿着雕花的木樓梯上去,樓道懸掛着一個個精緻的六角琉璃宮燈,每一盞宮燈的柔和光暈都照在一幅壁畫上,映亮了畫面,畫上的仕女彷彿活了,隨時都可能從壁畫上下來一般。
在一樓大廳的東側噴泉假山之間,有樓頂垂下的水晶簾,遮擋住了正在合奏的樂師們身形,卻擋不住絲竹之音嫋嫋而出,伴着噴泉的水聲,宛如仙音。
拋開鴻門宴的原因,甘琳也得承認蠻喜歡玉寰閣的格調,考慮要不要回去把馨玉坊再重新整修一番。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領路的喬雲在一間屋門口站住,用一種絕對惡意的眼神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說:“小姐請進吧。”
甘琳沒有生氣,跟一個死人,不需要生氣。
迎門一扇沉香木的屏風,甘琳轉過屏風就猛的剎住腳步。喬風在她耳旁說:“是三少爺,秦煒。”
屋中瀰漫着濃烈香粉味道,幾個衣着暴露的美豔女子,圍繞在桌子邊,遮住了坐在正中男子的臉,捶肩的捶肩,彈琵琶的彈琵琶,唱曲的唱曲,餘下都在爭着喂水果給他吃,就在甘琳進來時,看到的畫面,就是他連美女手指帶一瓣削好的蘋果一起含在嘴裡,發出曖昧的邪笑……
眼前的畫面把甘琳噁心壞了,心裡有一股怒火騰的衝起來,尼瑪的,佈下這麼低級的圈套來坑她,這賤男真是腦殘無下限啊!
哼哼,他是要將自己當做這些歡場女子樣的人,要狠狠的羞辱她,可是,辱人者,人恆辱之!
“喬風,看來本小姐錯了,玉寰閣不是青樓。”甘琳怒極,語氣卻聽不出半絲怒意,脣角勾起輕淺的笑容,“這分明就是小倌館兒,不過這裡的小倌兒質量不高,像這種貨色都拿出來待客,生意肯定差得要死。”
這番話聽得喬風都額頭冒汗了,心說小姐的嘴皮子也太損了,竟然把秦家三少爺說成是小倌兒。屋子內外的其餘人,都震驚得傻了,就連秦三少本人也不例外。
秦三少的反應也大出人意外,上上下下審視了甘琳片刻,驀地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拍了拍幾乎掛在身上的粉衣女子,示意她起身。
粉衣女子極不情願挪開身子,眼裡帶着不善的冷笑,嗲聲道:“三少又要換口味了麼,奴家怕這個小辣椒會嗆喉嚨哦。”
“本少喜歡的就是她的辣勁兒。”秦三少輕佻的笑道。
他這麼一說,屋裡的氣氛越發詭異了,那幾個女子剛纔還彼此競爭,各自使勁全身解數,希望取悅他,多得一些賞賜,要知道他在歡場中出手大方可是出了名的,可是甘琳一來,就讓她們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這時她們都拿眼刀狠狠剜甘琳,有種一致排外的味道。
甘琳連看都不看那些女人,一羣只會對男人獻媚的玩意兒,不值得較勁兒。
她直視着秦三少,噁心得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明明知道最好是再隱忍片刻,她準備的後手就該見效了,仍忍不住惡絕的嘲弄:“就你這種母豬都能當成貂嬋的蠢貨,秦三少找你來當他的替身,看來也跟你是半斤八兩,簡直跟秦煜沒有一絲一毫可比性。”
哪怕甘琳罵了他那麼多,秦三少都不氣,只有最後那句話一出,他的笑容陡消,喝了聲:“都滾出去!”
甘琳站着沒動。
那些女人倒也不傻,知道秦三少要趕走的是她們,只是賞賜沒到手,她們磨磨蹭蹭的不起走。秦三少心情好時,最是溫柔的,可是一旦心情不好,立時化身惡魔,趕上他現在被甘琳氣得邪火上衝,直接抓起桌上削水果的刀,反手就甩出去,一刀紮在那個粉衣女子的眉心,又吼了聲:“滾!”
吼聲落地,那粉衣女子的屍體也才倒下,剛纔還在爭寵的女人們嚇得作鳥獸散,其中一個被撞倒,摔在門檻上,竟嚇得身上有一股臊味散發。
秦三少被噁心到了,氣不打一處來,再看甘琳眼裡的震驚,有種又被她鄙視的感覺,覺得大失顏面,又是一聲咆哮:“還把這個賤人扔進蛇牢!”
那可憐的女人直接嚇得昏死過去,跟那具粉衣女人的屍體一起,被人拖了出去,很快又有人提着清水來擦洗弄髒的地面。
“你這麼殘暴,你娘知道嗎?”
甘琳很認真的問,黑眸裡的火苗在跳躍,映得她的眸子格外晶亮。她比討厭奚樵還要討厭秦三少,覺得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甘琳,口無遮攔得有個限度,否則,你全家人都會給你陪葬。”秦三少斥道。
秦三少對於接收他大哥的女人,其實沒有興趣,今天弄這一出,本意只要噁心大哥一下,這時候見到甘琳,讓他有眼前一亮的驚豔感,纔來了興趣,尤其是她竟然絲毫不加掩飾的表達出對他的蔑視,她憑什麼?
甘琳冷冷的笑,也沒有慌亂,更別說驚惶失措了。
“本少爺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取悅……”
沒等秦三少把話說完,甘琳截口說道:“秦三少是有多怕他大哥,纔會找上你這麼無恥的小人,用這麼卑鄙下流無恥的手段,試圖來羞辱秦煜?你會寫畜牲兩個字吧,有沒覺那兩個字用在你頭上,都是玷污了那兩個字?”
儘管甘琳知道秦三少的身份,卻非要認定他是假貨,罵了個秦三少狗血淋頭,氣得他七竅生煙,踹翻了桌子,一陣杯盤碗筷砸碎的聲音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他的咆哮聲:“甘琳,你找死!”
“我寧可死,也不想看你這張讓人倒盡胃口的臉。”反正撕破了臉,甘琳也不介再損一點,“天底下怎麼還有男人長成你這樣子的,老天跟你有多大仇啊,難怪你要做小倌兒,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算個純爺們兒!”
秦三少長得其實不差,跟秦煜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秦煜沉穩內斂的氣勢,多了張揚的氣焰,帶着紈絝二世祖的浮燥。結果,被甘琳損了一通,他自己都快沒信心了,有找塊鏡子來照的衝動了。
玉寰閣的生意一直都好,又是午間進餐時候,這一層的房間早都客滿,雖說每個房音的隔音效果都不錯,擱不住門沒關,不管是甘琳,還是秦三少,都挺大嗓門兒,所以整層樓的人都知道了,不少人出來看熱鬧。
季青彥就跟在看熱鬧的人過來,到了甘琳身後,十分訝異的問:“甘小姐怎麼在這裡,出什麼事了?”
甘琳轉頭看了他一眼,大眼睛眨啊眨,就眨出氤氳的水光,一幅找到主心骨的誇張表情,哽聲道:“季三少也在太好了,這是個騙子,冒充秦三少行騙!”
在場認得秦三少的不少,都知道他不是假冒的,那些想巴結他的人紛紛喝罵,還有一些跟他不對付的人則哈哈大笑,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季青彥眼皮也不帶眨的,風輕雲淡的說:“正好王大人也在,就把這個膽大包天的江湖騙子抓走吧!”
跟在季青彥身後的中年胖子,聽得臉上肥肉顫了三顫,迎着秦三少要殺人的眼神,額頭都冒冷汗了,一滴滴汗珠子滾下來,砸在樓板上,很快洇溼了地板。
“季青彥,你抽什麼風!”秦三少咬牙切齒的吼道。
除了甘琳微微帶笑,連喬風都錯愕不已,隨後,喬風的目光在甘琳跟季青彥臉上梭巡,隱隱的感覺他們之間有外人不瞭解的默契。
難道,小姐之前說看戲,指的不是在玉寰閣外鬧的那一出,而是現在,讓季青彥用個搞笑的理由,把秦三少抓進刑部大牢羞辱一頓?
“王大人不想破案立功嗎?”季青彥輕描淡寫的問了一聲,語氣聽不出絲毫的威脅,可是實實在在就是威脅着。
胖子身子一個哆嗦,苦逼着一張滿是肥肉的臉,顫聲說:“三少,這位……”
“莫非你也跟這個騙子沆瀣一氣?”嫡仙般的季青彥,突然臉色陰沉下來,冷冷的說:“剛纔咱們在隔壁,王大人應該也聽得很清楚。甘小姐從一開始就指控這個騙子是假冒秦三少,他也一直沒有否認過,王大人既然在刑部當差,難道不該挺身而出抓住這個騙子,爲民除害嗎?”
世上總是少不了看戲不怕臺高的,在場能認出秦三少的人不少,這時卻有不少人起鬨,給季青彥幫腔,就算有給秦三少幫腔的,以及秦三少那幫隨從,也被這些人齊心協力的給攔住,巴不得事態鬧得越大越好,至於最終季三少跟秦三少誰吃虧,切,誰在乎呢!
在這種氣氛中,胖子王大人心一橫,決定先討好刑部老大最寵的小兒子,至於秦家的報復,他也顧不了,反正天塌了有高個子頂着,秦家就算要算賬,也是先找季三少。他長得一身肥肉,身手卻相當敏捷,一個箭步衝進去,出其不意反剪住秦三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