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瘋了!
甘琳猛的搖搖頭,不願意猜疑孃親。無論如何,都是爹辜負了娘。娘一直忍氣吞聲也是爲了她跟小弟吧。
季青彥也很尷尬,覺得說了不該說的,生硬的扯開話題:“你在哪裡過的年?”
“我也不清楚。”甘琳給了個極品的回答,卻是真話。要不是回家時,聽祖母罵她的話,她真沒想到已是隔年了。
見他無語的表情,她解釋說:“我說真的。擄走我的賊人,是乘船往南方去,還給我餵了迷藥,那段時間有多久,我都不清楚。最後我是被囚禁在海島上,天氣一直都很暖和,沒下雪,我根本都不知道過了年。”
“什麼,你是被擄走的?”他意外的問,繼爾眼裡又有怒意浮現,“是哪一路毛賊,簡直是太猖狂了,竟敢在京城擄人!”
“都被秦家軍連窩端了。”不想透露太多的內情,甘琳一語帶過,又暗自唏噓不己。從被擄到現在,她好回都差點死了,虧得秦煜營救得及時,要不然,怕是她早死透了吧。
秦家軍,這三個字聽着,讓季青彥心裡頭那個堵啊!果然,秦煜就算是棄武從文,仍然調動秦家軍,這就是他無法比擬的優勢所在。
“真是大手筆啊,英雄救美,連軍隊都拉上去了。”說完,他才意識到這話好酸吶!
甘琳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懂,或者裝不懂,沒接話茬,而是掀着簾子看着越來越近的莊前那棵歪脖子柳樹,直到看清楚樹杈間卡着脖子的]一隻死貓,才說了聲:“樹上有隻死貓。”
“那肯定是你弟弟乾的。”季青彥想也不想的說,似乎對甘家莊子上的事情知之甚詳。等他對上甘琳幽深的眸子,連忙解釋:“是你大堂弟說的,他很苦惱,你弟弟的性格越來越古怪,經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具體的說說。”不會吧,前世小弟死前的一段時間,變得自閉,不停的畫相同的畫,畫完又撕碎,難道這一世又犯那個病了?這想法一冒出來,甘琳頓時如坐鍼氈,沒等他回答,也沒等馬車停穩,就撩裙子跳了下去。
大門虛掩着,也沒有門子看門,甘琳推門進去,前腳剛跨過門檻,“譁”的一盆涼水就澆了下來,淋得她一身,一個木盆砸在地上。
“哈哈,又一個蠢貨喝了本少爺的洗腳水!”
笑聲響起,從裡面衝出來一個孩子。
甘琳抹了一把臉,看到泥猴般的小弟衝到面前,長高了半個頭,眉眼越長越像娘,簡直就是孃的縮小版。
看到變落湯雞的姐姐,小云揚樂不可支,壓根就沒在意她狂飆的怒火。
“甘雲揚,你找抽啊!”姐弟倆隔了這麼久才見,甘琳原本還挺掛念,擔心他會受欺負,這時見他頑劣至此,那個火啊。
誰料,那小子拿小指頭掏掏耳朵,一臉嫌棄的說:“蠢女人,敢在本少爺面前大呼小叫,想死啊!”
“壞小子,姐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甘琳怒了,衝上前要揪小弟的耳朵,手才伸出,還沒碰到他耳朵尖,就見不知從如裡跳出一隻蜘蛛,在她手指頭上咬了一口。
就聽“啊”的一聲尖叫,甘琳連連甩手,那隻蜘蛛被甩在地上,扭動兩下就不動了。那小子也是一聲尖叫:“你賠我的七彩毒蛛!”
聽到個“毒”字,甘琳趕緊看她被咬傷的手指,還好,白皙如故,她才又看向地上的蜘蛛,還真是彩色的。一般來說,蟲子跟植物顏色鮮豔的,以帶毒的居多。七彩毒蛛,名字裡都帶個毒了,肯定毒性不小。
她顧不上管爲嘛被咬了也沒中毒,只是火氣更旺,狠狠的擰着那小子的耳朵,用力一轉,惡狠狠的罵道:“壞小子,還敢抓毒蜘蛛嚇唬人,你怎麼就不學好呢?”
姐弟倆鬧起來的時候,甘夫人也得了訊兒,連忙趕了出來,一見面就叫:“琳兒快放手,仔細擰疼了你弟弟!”
甘琳偏頭看向孃親。隔了幾個月沒見,孃親清瘦了許多,愁眉苦臉的,聲音也是中氣不足,她心裡突然一酸,眼裡有些澀,卻沒有鬆手,認真的說:“小弟太頑劣了,得好生教導,不然長歪了,就毀了。”
“男孩子淘氣些沒什麼。”甘夫人不以爲然的答了一句,目光看向兒子,流露出濃濃的疼惜,似乎沒想到女兒遠行歸來。
甘琳忽然有種自己可有可無的感覺,心酸的感覺更強烈,眼裡的淚水險些就流出來。她鬆開了手,不想,被小弟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然後這小子飛快的跳開,撲到孃的身邊告狀,說姐姐一回來就弄死了他的寶貝蜘蛛,還打他。
迎着孃親譴責的眼神,甘琳連辯解的意思都沒有,默了默,轉移了話題:“孃親身體好些了沒?”
“你不把孃親氣死就好了!”甘雲揚搶白道。
“好了,別跟姐姐鬥氣了,進去吃點心吧。”甘夫人親暱的揉了揉兒子的頭頂,臉上是濃得化不開的寵溺。哄走了兒子,她的神情也歸於平淡,儘管溫和,卻沒有看着兒子時的溫情流露,有些淡漠。
甘琳心裡一涼,也是這一刻,想到從小到大,孃親的臉上一直都是掛着淡淡的微笑,總是與世無爭的樣子,對她這個女兒也不例外。原以爲娘是生性如此,看來,是她錯了,娘也有在意的人與事,只是與她無關罷了。
很多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她站在娘面前,卻如隔兩個世間,就像是前世那一場災難之後,她跟家人陰陽兩隔的距離。
原來,有些東西注意是她不能奢望的,比如,親情。
腦子裡突然冒出“命裡無時莫強求”這句話,她脣角微勾,帶出一抹苦意,再次轉移話題:“家裡還有沒有錢?”
“娘前些時病情加重,你爹讓老太太管賬,莊子上需要什麼,你爹都會安排人送過來,大約是不缺錢吧。”甘夫人溫和的說,直接略過女兒離開家一段間沒提,很平淡的說明了家裡的財產被老太太把持的情況。
甘琳突然有個荒謬的想法,孃親說這話的本意,是想讓她找爹跟祖母算賬,把那些被他們拿走的財物要回來。
“娘也覺得好的話,那就好吧。”甘琳乾巴巴的說完,分明從孃親眼裡看到了一絲詫異。她不願意深想,又牽脣勉強笑了笑,說:“娘別累着了,去歇着吧。”
她幾乎是用逃的,匆匆回房,沐浴更衣後,纔想到季三少跟着一起來的,貌似都把他給忘了。不過,她也懶得再跑出去看他有沒走,隨意吃了點東西,就上牀歇着去了。
本以爲睡不着的,不料頭捱到枕頭,就睡着了,一覺到天明,直到被窗外一羣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睜眼竟然瞧到一張熟悉的臉。
“喬風!”甘琳叫了一聲,猛的挺身坐起來,眼裡透着警惕。
哪怕喬風畢恭畢敬的站着,甘琳的心也懸了起來,在梅花塢那麼容易就被玳兒母女算計,差一點就死了,要說喬風等三婢都沒問題,她反正是不信的。
別是秦煜爲她險些被害的事情,責罰了喬風她們,惹得喬風來報復她,就麻煩大了。這丫頭可是個大高手,是殺人不眨眼的暗衛,要弄死她,不比捏死一隻螞蟻更難啊!
“小姐有什麼吩咐?”喬風恭謹的應了一聲,似乎根本就沒看出甘琳對她的忌憚。
“別,我可不敢吩咐秦家的暗衛。”甘琳晃着一雙白生生的小手,很誠實的說:“別再說秦煜讓你來保護我的話,說真的,我不信你們,也不敢用你們,請離開吧,看到你們,我就心驚膽戰,生怕又有什麼殺身之禍來了。”
喬風苦笑一聲,也不辯解,直挺挺的跪下。
甘琳冷笑一聲,起身來穿好衣服,出門前,才慢悠悠的說:“跪也沒用,苦肉計什麼的,對我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施展,是浪費時間。”
“請小姐再給喬風一次機會。”喬風懇切的說。
原本是要拒絕的,不過甘琳想了想,又說:“你去照顧彩兒吧,她應該還沒死吧?”
“多謝小姐。”喬風感激的說完,重重的叩了個頭。來之前,就知道甘琳不會輕易答應讓她留下了,卻不得不來試一下,若不然,她怕是想死都難。幸好,甘琳心腸不夠硬,給了她一條活路。
甘琳沒有接話茬,走了出去,卻聽喬風在後面說:“小姐要當心秦家人,大夫人一定不會放過小姐。最好,小姐還是住進馨玉坊,少跟家人接觸。”
僅僅是前半截話,甘琳壓根就不會理,因爲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的事。但是,喬風后半截的話就是在提醒她,提防秦大夫人遷怒她家人了。
“我承你的情了,好好照顧彩兒吧。”甘琳回頭看了一眼,接着往外走,心情好了不少。
喬風站起來,揮手拭掉額上的冷汗,露出欣然之色。
甘琳在廚房找到娘,小弟也在。她還在詫異娘什麼時候會做菜了,小弟比孃親先看到她進來,故意挑釁說:“娘做的菜不準給姐姐吃。”
“你姐姐很快就走了,不會跟你搶的。”說着,甘夫人才注意到門口的女兒,略有些訕訕然,又很快平靜的問:“就走了麼?”
甘琳心裡顫了顫,差點兒問娘是趕她走嗎。這一刻,她甚至希望娘能痛罵自己,像所有不聽話的女兒,被親孃拿荊條狠狠抽一頓,都不會讓她像現在這樣難受。
有家難回!
她腦子裡冒出這四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