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國百姓一得悉本國有人被A國特工推入海里致死,不等浪鬆能勁表態,就如水濺油鍋似的炸開了。本來,他們這些日子接觸的都是A國如何如何壞的消息,心裡頭的怒氣已經不小了,此刻,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有的涌上街頭,遊行、演說、聲援,有的在網上發貼子說狠話,什麼血債血償,什麼從此跟A國不共戴天,等等,一片沸反盈天。在浪鬆能勁授意下,B國外交部照會A國,提出息事寧人的三個條件。一、將兇手引渡到B國,交由B國司法部門審判;二、A國由總統出面,正式向B國道歉,向死者致哀;三,嫌疑犯家屬向受害者家屬當面跪地賠禮道歉。又說,如果上述三個條件有一件沒有落實,B國將保留以任何方式懲罰A國的權力。
B國的這三個條件一出,又把A國百姓胸臆裡的熱血給撩撥起來了。這個惡鄰近來是怎麼啦,幹嘛屢屢挑釁他們的神經大條?前段時間,連起碼的事實都不顧,一次又一次羞辱他們A國,他們忍了。如今又爲了一樁命案,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這不是藉機再一次羞辱他們嗎?都把我們當什麼了,地裡的泥哪,要踩就踩,要在上面拉屎撒尿就拉屎撒尿。於是,義憤填膺的年青人拍案而起,也紛紛走上街頭,遊行、演說,呼籲當政者不要接受B國的狗屁照會,說是到了該亮劍的時候了,讓他們放馬過來,難道怕了他們不成?
A國人的憤怒反過來進一步刺激了B國人的神經。特別是年青人,都說幹吧幹吧,跟A國幹一仗吧,就不信它能強大到哪裡去,誰輸誰贏還難說呢。
這樣的氛圍很對浪鬆能勁的胃口,他也屢屢的現身在公共場所,慷慨激昂的發表演說,每每話說不到十句,就表揚起青年人,說這些青年是國家的良心,他爲B國有這樣的青年一代而驕傲,聲稱自己無條件的站在青年人一邊。然後又說,他不輕言開戰,但如果真到了必須開戰那一天,他決不會是軟骨頭。
完了又給A國開出時間表,說限他們十天內答覆B國的條件,十天內不答覆,就視爲向B國開戰。
浪鬆能勁狠哪,他這是變相的向A國提出最後通碟。要麼認輸,像狗似的趴下來舔B國的腳趾頭,要麼就兩國開戰,而開戰的責任不是他。
任何一個傻蛋都看得出來,A國不可能答應B國提出的條件,永遠不可能。
申花文章恨哪,恨不得扒了浪鬆能勁的皮,吃了他的肉。他想像不出浪鬆能勁那腦殘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了權力,非得把雱青大陸推入戰火不可。憑他手裡那點破玩意兒,能打得過A國?既然打不過,爲什麼還要招惹A國呢?他到底想幹什麼?
但恨歸恨,他可不能感情用事。戰事一開,那是幾妙鍾時間就是一片焦土,家毀人亡,生靈塗炭,歷史倒退。他不能那樣做,他必須得做滅火工作。可是事態到了這一步,他的工作要多難就有多難。他既不能答應B國要求,又不能迎合青年人的情緒,甚至還得制止屬下的激進情緒。這樣,他就變成三不沾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個。
在這樣的情況下,申花文章授意外交部,一方面對B國人的意外死亡表示同情、哀悼和歉意,另一方面嚴辭拒絕B國提出的無理要求,呼籲雙方坐下來協商解決。同時同意辛中成功的請求,在軍事上做好全面準備,以防萬一不測事態發生。人們當然無法滿意他所採取的措施,激進分子恨不得今天就跟B國撕破臉皮,還協什麼商哪,直接用炮火教訓他們得了。
於是有人給他取了個外號,豆腐總統,連讓他下臺的呼聲都出來了。
當然,還是有人支持他的。比如吉登巴揚就是。從來不關心政治,不對政治表態的他,出人意外地發表文章,嚴辭批評那些要求以強硬態度對待B國的人。說他們如果一意孤行,將會毀掉A國,成爲歷史罪人,並苦口婆心地勸告年青人說,和平來之不易,當倍加珍惜。然而他的文章發表出去,也立即淹沒在一片批評的聲浪之中,有人稱他爲既得利益者,也有人稱他爲落伍的所謂磚家。嘲笑他直到今天仍然吃着二十年前發明的曲速引擎技術的飯,而那個曲速引擎技術,吃不得穿不得,跟普通民衆又有多大關係呢?戴着那麼耀眼光環,難道就只能靠說幾句珍惜和平的極爲正確的廢話度日子?甚至有人舊話重提,拿他的地球人1號計劃說事。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這篇文章發表出去會捅馬蜂窩的,可是沒想到這些馬蜂會如此瘋狂和無知,連他的曲速引擎都給否定掉,這讓他感到悲哀。不錯,研究出曲速引擎技術是他的驕傲,是他一生科研事業的高峰,它將深刻改變人與宇宙的關係,使得人類更深入地探索宇宙、更好地融合於宇宙之中成爲可能。一句話,它會極大的開拓人類視野,讓人類的生存空間拓展至無限。而他目前研究的黑洞現象,也已經初露曙光,一旦成功,那就又是一個可以跟曲速引擎技術比肩的重大發現。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思前想後,倔傲的老頭決定保持沉默,不說了。
此刻,小玉小水卻在B國的樹林子裡專心致志地對付一種小的不能再小的蟲子。這些小蟲子小到連肉眼都難以看清楚,卻喜愛咬人,更喜愛咬小玉那樣細皮嫩肉的皮膚。小水雖然也受騷擾,比起小玉卻是天壤之別。他們雖然帶有迷你帳篷,仍然擋不住這些小蟲子登堂入室。小玉被這些小蟲子叮咬得無法安眠,以至於白天腦袋昏昏沉沉,走着走着就打瞌睡。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被這些小蟲子叮過之後,皮膚會發癢,癢得她要抓狂,忍不住用手抓撓,於是她的身上到處留下小蟲子的傑作——撩起衣裳,可見這裡一條那裡一條抓痕。他們原先治皮膚病的藥液被倒掉了,幸好後來地面上空投東西,也空投有藥物,其中就有治皮膚的藥水,否則的話,小玉恐怕會被這些小蟲子折磨個半死。後來他們想出一個辦法,便是睡覺前將藥水灑一些在帳鋪的入口處,藥水散發出的氣息逼退了這些可惡的小蟲子。再加上後來慢慢適應,也就不足爲慮了。
在連續向東穿行十來天之後,小水和小玉來到一處繁茂程度遠遠超過他們所來之處的樹林裡。這裡隨處可見好幾個人都抱不過來的參天大樹,寬大密集的樹葉子嚴嚴實實地遮住了來自天空的光線,一片昏暗幽靜,到處可見傾倒在地的散發着腐爛氣息的樹,和厚厚的、快要跟泥土融爲一體的腐爛葉子,腳踩下去就如踩在軟墊子上似的。各種各樣的動物四處跑着,大的比人還大,小的用肉眼都看不分明。好在這裡的大動物性情都十分溫和,並不攻擊人類。
現在,他們的壓縮食品和純淨水都所剩無幾,小水已經開始生吃野果、野菜和打到的小動物,喝小溪和水坑裡的水。小玉腸胃的適應能力畢竟沒有他好,他要把剩下的壓縮食品和純淨水留給小玉。他們不敢生火,怕煙火會讓遍地搜索他們的機器人特別是在空中穿梭般飛行的飛艇發現。
這時候,不知道安達秋元是靠哪一根神經悟出來,覺得小水和小玉行走的方向應該是向東,於是把搜捕力量都往東面集中。一批又一批的機器人在特工的指揮下,排成長長的一字線往前推進,或者形成一個包圍圈,把疑似能藏人的樹林團團包圍起來,慢慢收攏。好幾次,小水和小玉都差一點跟搜捕他們的機器人碰撞到一起,好在運氣不錯,都能化險爲夷。在這樣的形勢下,他們每時每刻都不敢放鬆警惕,每走一步都要往四周瞧上幾眼,生怕搜捕人員突然從哪裡鑽出來撞個正着。早上起來的時候,都要把昨晚睡覺的地方給收拾乾淨,生怕給搜捕人員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最難的是他們已經吃完最後一塊壓縮食品,小玉也不得不吃生食了。邁出這一步得有多難哪,小玉強忍着噁心,在小水的指導下學着生吃魚、青蛙、蛇、甚至老鼠等等,吃了吐,吐了吃。有好幾次,在吐了之後,她氣極了,用手捶着自己的頭部,叫着:“我怎麼會這麼不爭氣啊。”
“彆着急,小玉,你做得比以前好多了,再堅持下去,一定會適應的。”小水安慰着她。
她終於適應了,不怵生吃東西了。他們邊行走,邊追殺小動物,一起剝皮、開膛、一起把內臟取出洗淨,然後將它們往嘴裡送,嘰吧嘰吧咂着嘴。
“小水你看,我這個樣子,也是個野人了吧。”一次,小玉把最後一塊生蛇肉嚥到肚子裡,嘴角還沾着一些血絲,卻開心地說道。
有時,也會嘟嘟喃喃說:“我怎麼變成了這樣的人了呢?”
有一次,他們大意了,沒有收拾乾淨地面,把一條蛇的內臟遺棄在那兒,被搜捕人員發現了,立刻,猶如蒼蠅嗅到腥味兒,呼拉拉,一下子涌來數百機器人,把方圓兩三公里的地方團團包圍起來,他們來不及撤離,被圍在當中。機器人一層一層向前推進,包圍圈一步一步縮小。他們東躲西挪,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小水瞄住一棵軀幹繁茂的大樹,想和小玉爬上去藏起來。
“快,趴我背上,我揹你一起上。”小玉爬樹還是不行,爬了一陣子爬不了多高,小水把小玉從樹身上抱下來,取下自己背上的揹包,放到她的背上,自己蹲到她跟前,說。
“這——”小玉卻扭怩了。在大裂谷,她多次趴在小水的背上或者由他抱在懷裡走路,到了現在還得要趴在他的背上讓他爬樹,她是恨自己不中用,一次次地成爲小水的累贅。
“小玉,快啊。”小水輕聲地喊她,聲音裡透着焦急。“機器人馬上就要來,再不上去就來不及了。”
小玉這才撲到小水的背上,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兩條腿夾住他的腰。
“來不及捆綁了,抱緊我,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要鬆手。”小水吩咐一聲,雙手往樹身上一搭,就往上爬。他想鑽進樹葉密集的地方,但那些橫七豎八的枝丫也給他帶來不少麻煩。不是這裡絆住就是那裡擋住,又不能折斷,於是能擠的擠過去,不能擠的繞過去,手和臉給弄了好幾個傷口。兩人的身影剛剛藏在茂密的樹葉子裡,有五個機器人陸陸續續在前面那排荊棘叢後面出現了,躡手躡腳地往前推進,走到他們藏身的樹下,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