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小玉的身後伸出一雙手,抱住她的身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等她被放回地面,再回身看時,只看見那條蛇的尾巴在右前面的草叢裡一甩,就不見去向了。
“嗨!”她懊惱地叫了一聲,把棍子一丟,叉着腰站着了。
“你在蛇的面前怎麼能這麼衝動呢,這不是招惹它來咬你嗎?”小水把她放開,緩緩地說了一句。
她這才明白自己剛纔衝動了,如果不是小水反應快,她很有可能被蛇咬到了。那可是響尾蛇啊,一旦被咬,麻煩就大了。她很不好意思,嬌嗔地往前一竄,抱住小水,就在他的嘴脣上親了一口。可是,她卻見小水眉頭蹙成一團,似有痛苦地蹲下了身子。她被嚇住了。
“莫非,你被蛇咬了,咬在哪裡?”她一疊聲地問。
“右小腿肚上。”
她趕緊蹲下,撩起他褲管,只見他的小腿肚上有兩個小小的牙印,就像兩粒小米粒似的貼在皮膚上。
“你去把小藥箱裡的蛇藥拿來給我。”
小玉的雙手慌慌地伸向後背,突然怔住了,臉色駭然變得慘白。小水看她的神情,也明白過來。他無奈地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小玉看着他的笑容,心裡猶如刀剜似的疼痛。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脣,眼眶裡已有淚水在打轉。但她沒有哭泣,而是掀起自己的外衣。小水明白她要做什麼,按住她的手說:“小玉,撕我的吧。”
但是小玉抓離他的手,固執地從自己的內衣下襬處撕下一長條布帶子,綁在小水傷痕的上方位置。然後俯下身子去吸毒液。
“不要,那也會讓你中毒的。”小水躲避着不讓她吸。
“小水,小水,你別躲了,就讓我吸吧。我不怕中毒,我不怕。”她哀求着,眼淚已經滾出來了。
小水只能默然服從。小玉坐在地上,把小水的腿放在自己的懷裡,低了頭一口又一口吸着,先吐出來的血的顏色暗黑混濁,慢慢地變得鮮亮起來。吸着吸着,小玉的嘴和兩腮也紅腫了,但她不顧,仍然不停地吸,到最後,都是一口一口鮮紅的血,在小水一再的懇求下,才停了下來。
然而毒液還是進入了小水的血液並開始侵蝕他的肌體。那種侵蝕的過程讓人驚駭。沒有多久,他的被蛇咬過的部位顏色發黑,整條小腿都腫起來,繼而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感覺頭部像浸了水似的發沉,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模糊不清了。此刻,小水的腦袋還清醒着,知道蛇毒已經被血液運送至身體的其他部落,它註定要吞吃掉自己了。難道他真的要死在這個跟他的家鄉遠隔4億光年的地方?他的心裡帶有無限的惆悵。此時,他的耳朵裡聽到了小玉的哭聲。他聽她邊哭邊說。
“小水,小水,是我害了你啊,我怎麼會那麼傻,那麼傻,怎麼會什麼也不懂。”
他的心裡泛起了一陣溫馨的暖流,那暖流淌過他體內的每一個臟腑,每一寸肌膚。這個美麗、聰慧的女孩子。本來跟他相隔4億光年距離,那是怎樣的一個距離啊,簡直不可思議。可是現在,他們倆走在了一起。她說愛他。哦,愛,多好,他是幸福的,不是嗎?他伸出手撫摸着她的頭髮,緩慢地、吃力地說:“傻妞,別哭了。你別管我了,你走吧,管自己走吧。”
“小水,那死的人本應該是我,而不是你。你爲什麼要救我啊。”
“我怎麼不能救你呢?你自己說的,你愛我。我救自己的戀人,不應該嗎?”他喘着氣,很費力地一個字一個字說着。
“可是小水,你還沒有享受過當情人的快樂呀,那個快樂本應該由我給你,你即便要走,也應該嘗過當情人的快樂再走啊。”
“這樣不也挺好嗎?留一點念想吧,別什麼都整明白了,那沒意思。”
小玉哭得更兇了,眼淚稀里嘩啦流了一臉,她已經說不出話來。而小水也聽不見她的哭聲了。他徹底昏死過去。
小玉哭着哭着,臉上漸漸顯出堅毅的神色,她站起來,用手背胡亂擦了一把滿臉的淚水。“好,小水,你不是說過讓我投降嗎?我依你,我全依你。我這就投降去。”她俯下來,扶起小水的身子,讓他趴在自己的背上,扶着樹慢慢站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往樹林外面走去。
隨着B國提出的十天期限一天一天臨近,那種令人窒息的戰爭氛圍越來越濃。
兩國都在不動聲色地調兵遣將,以應付萬一的不測。如果說兩國各自在大裂谷一方集結了大量部隊還是一種象徵意義、是威嚇對方所需要的話,那麼,在南北兩側的海域裡,雙方的晝夜遊曳的戰艦以及潛伏在水底的潛艇的黑洞洞的炮口所指,發出的信息則再明白不過了。當然,他們所調動的武力絕不限於這些。腹地的那些被厚厚的納米材料所覆蓋着的距離地面極深的戰略導彈,大海深處的那些只有在發射時才露出真面目的水下發射平臺,還有在天球軌道上飄浮的空天武器,都是令人駭然的大規模殺傷武器。
以A國爲代表的天球在戰爭利器的研製方面已經達到極高的水平。A國目前就有兩套相對獨立的武器系統。第一套,常規武器。比如激光武器、粒子束武器、氣象武器等,此外還有各種類型坦克、戰艦等等,這是爲應付常規戰爭和局部戰爭準備的。打這類戰爭,雖然也會死很多人,但對國家不會造成根本性的毀滅。另一套系統,則有大功率次聲炸彈以及核彈,戰爭如果發展到使用第二套武器的時候,那麼就沒有前方後方,天上地下之別了。每一個武器只要一動用,所破壞的範圍至少就是一整座地下城。特別是當啓用自動化戰爭系統時,一國的所有武器全部開啓,可在一二秒時間內同時摧毀對方成百上千個目標,可使一個國家在瞬間變成一片焦土。
這是極其可怕的。所以說,作爲一國總統,申花文章豈能不知道現代戰爭的巨大破壞力?他必得小心行事。正因爲此,他纔會對浪鬆能勁一個勁地跟A國叫板,發出戰爭叫囂,感到極大的不解。
當然,就浪鬆能勁而言,他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二十年前,他首次當政,就把提高軍力作爲頭等大事,不僅此,他還一直在國民當中倡導忠義勇武精神,雖然第一次當政只四年時間,中間的十多年時間,那幾個當政者重視的東西跟他有所不同,但到他第二次當政,他又重拾第一次當政的重武理念,自認爲B國的軍力,特別是武器,已經得到很大的提升,即便沒有超過A國,也足堪跟他們較量一番。他所提倡的忠義勇武精神也已經在相當一部分國民特別是青年人心中紮根,一旦國家有事,他們會追隨自己,拋灑熱血捍衛國家尊嚴的。他必須得跟鄰國來點事,鬧點糾紛,展現自己強硬姿態,才能在接下來的選舉中吸引眼球、獲得選民支持。當然,他還是要把握方寸,小小挑釁一下A國就行了,不打全方位的戰爭。他太瞭解申花文章的脾性了,那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傢伙,只要他不把事態擴大,那個老小子也就沒膽氣跟他全面幹仗。而打局部的戰爭,只要出其不意,先下手爲強,就有勝算的可能。再說了,他會把戰爭放在A國的地面上打的,損失、破壞的全是A國的東西,B國無非是損失一堆機器人和鋼鐵罷了,就是失敗了也沒啥,他還是悲劇英雄,仍然能得到B國平民百姓特別是青年的擁護。
這些日子,他連續召開會議。目的就是要在內部統一思想,把那些反對意見最大限度地壓制下去,讓手下的人目標一致地支持他。但他意料不到,最頑固地反對他的會是科技部長牧田林中。這個小老頭親自領導的團隊在研究曲速引擎上取得突破性進展,讓B國的飛船也能很輕鬆地飛到地球上空兜了一圈,小老頭的人氣由此急劇上升,大有壓倒他這個總統的氣勢,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總統,你這是帶領我們B國走向泥潭,走向深淵,走向毀滅。”這不,在會議桌上,牧田林中嘴邊吐着白沫,翻來覆去地說這幾句話,就是不改口。
“牧田兄,你能不能換一個角度想問題呢?”從追捕小水小玉現場趕回來參加會議的安達秋元臉上露着笑說:“A國現在對我國的藐視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如果我們再忍氣吞聲,我們國家尊嚴何在,百姓又將怎麼看待我們這一屆政府?是的,沒有人希望爆發戰爭,你不希望,我不希望,百姓不希望,總統也不希望。可是,就因爲我們不希望爆發戰爭,我們就該在國家的尊嚴遭受踐踏時沉默不語?百姓無端遭受囚禁時忍氣吞聲,甚至連生命被剝奪也無動於衷?那你說,百姓還要我們這一屆政府何用?是的,發動一場戰爭,的確會造成一些破壞,甚至會讓軍人喪失寶貴的生命,但那是必須承受的損失,是必須付出的代價,跟國家的根本利益相比,跟國家的尊嚴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安達秋元對自己能夠說出這麼一套大道理而得意洋洋,眼睛往總統那裡一瞟,又掃過衆位同僚,最後定格在牧田林中的臉上,看他如何應對。
“安達老弟,你的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的確很動聽,也的確能打動人心。但是請你記住,政府的根本職責,不是逞一時之勇,圖一時之快。戰爭是最後之手段,而不是必須之手段。我們怎麼能因爲人家囚禁了我們幾名特工,因爲雙方在爭執中失手打死我國的百姓,就跟人家動武,那是莽夫所爲而不是一個政治家所爲。況且,我們的軍力跟A國相比,差距擺在那裡,動武,有勝算嗎?如果失敗,豈不是再次受辱?而到那時,我們又該怎麼辦?”牧田林中沒有被安達秋元的氣勢嚇倒,義正辭嚴地反駁。
“牧田,你這麼說我可不愛聽啊。你這是長人家志氣,滅自己威風嘛。”一直坐在旁邊沒開口說話的國防軍參謀長伊田土森答腔了。“如果僅僅從武器上來說,的確如你所說,我們在不少方面都比A國稍差一些,但是我們也有我們的長處,至於我們的長處具體在哪些方面,這是軍事機密,我也不便透露給你。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做到揚長避短,打贏一場局部戰爭是有可能的。況且,打仗靠得是腦袋,比的是指揮藝術。現代戰爭的勝負往往取決於指揮員的快速反應,取決於一念之差。而在這個方面,我們的總統還有我們這些軍隊將領可比A國的那些榆木腦袋不知要好出多少倍。”
“原來你們是這樣想的?”牧田林中冷笑一聲說:“狂妄,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們什麼時候跟A國較量過,怎麼就得出這樣的結論來了?我可以預測,如果你們這些軍隊將領抱着這樣天真的想法去指揮戰爭,必敗無疑。”
“你——”伊田土森惱怒了。
“好了好了。別爭論下去了。”浪鬆能勁說話了,藏在濃密眉毛下的眼神炯炯有神地四周掃射一遍。說來說去,也就一個牧田林中反對,他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了。“牧田部長的意見我會慎重考慮的。但是我要告訴大家的是,現在面臨的形勢不是我們要不要開戰的問題,而是人家願不願意跟我們握手言和的問題。據我們掌握的情報。A國不僅沒有認真考慮我們提出的幾點要求,反而在秘密調動軍隊,其意圖是非常明顯的,就是準備開戰。我們即便再善良,也不能任由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任憑他們宰割吧。所以,我命令伊田參謀長,務必按照計劃抓緊部署一切戰備任務;命令安達局長做好對A國的情報工作,及時瞭解A國動向。最後我在這裡表兩個態。一是,能用和平手段解決跟A國爭端的一定不用戰爭手段去解決;二是,如果無法避免戰爭,能用局部戰爭解決問題的一定不擴大戰爭範圍,能用常規武器達到目的的一定不使用核武。”
牧田林中靜靜聽完浪鬆能勁的話,不等散會起身就走。這個一向謹小慎微的小老頭這次真正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