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藍萊德金阿爾約卡特坐在地洞的一個角落裡的木箱上看着文件,照明用led薄片的發出明亮的冷光,讓地洞裡亮如白晝。
人類很善於在戰爭中學習戰爭,這一點不僅僅適用於地球人,同樣適用於亞述人。在基爾柯因前線半年之久的對峙和反覆拉鋸之中,亞述人也慢慢的發現了很多地球人現有武器系統的一些弊端和不足。同時針對這些弊端和不足,他們也形成了一些有效的防禦和抵抗措施。
比如布藍萊德現在呆的這個地洞。這種從丘陵的反斜面向斜下方挖掘,然後形成一個處於地平線以下的藏兵洞的掩體,就是亞述人弄出來的一種行之有效的陣地構成方式。
這種簡陋的土工作業製作而成的工事本身已經在人類的戰爭史上消失了,但是亞述行星的特殊條件和人類定向能武器普及,反而讓這種簡單的工事又復活了。
在亞述行星這邊,軍工企業體系一直沒怎麼建設,因爲在軍火商人們和殖民者看來,從地球運輸過來的定向能武器僅僅是損耗電力和金屬氫而已,在這邊建設武器生產線純屬浪費。而且這種跨星際運輸武器還能讓價格更高一些。定向能武器的能源供應軍民通用,這本身是好事。可是定向能武器讓飛行器和重型空對面傳統武器從舞臺上消失卻讓亞述人鑽了某些空子。
比如說,重型鑽地彈這種笨重的,低速得大威力武器。有這種東西的話,亞述人的這種地洞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可現在亞述人手中的電磁武器和荷電粒子炮等能量武器可以輕鬆的讓那些笨重的鐵傢伙在空中解體。而那些簡練高效的定向能武器對於挖坑這種事情卻不難麼擅長。更糟糕的是那些東西是直來直去,要想從直線幹掉那些地洞的話,得穿透40公里厚的土層才行。本來這種事情要近地突擊艦用低軌道得空中打擊。可從一開始太空圈就在和北約作對,弄的他們一直就沒有進行近空打擊的機會。而這個時候在亞述行星建設一條厚外殼的鑽地彈生產線似乎是一件很腦殘的事情。
陰差陽錯之下,這種簡陋的地洞反而成了地球人的一大障礙。就算用震波方式找到了對方的藏兵洞的位置,治安軍的人們也是一籌莫展。
在迴歸艦隊陸戰隊的空降之後,形式一下子就翻轉了過來。從十二月起,第一批前線一體化小型電戰建好後,布藍萊德就開始讓聖盃騎士團的尖子們組成三機遊獵小隊,開始對基爾柯因正面戰線上百公里寬度的戰場上對北約治安軍發動短促的襲擾作戰。這些襲擾作戰的規模小,縱深短,但是弄出來的動靜可不小。布藍萊德在戰鬥開始就決定這種襲擾作戰不以戰果爲目的,讓對方恐懼,讓對方感覺到可惡甚至憤怒,最後變成膽怯,這纔是他的目的。
北約殖民地治安軍的單兵素質糟糕,雖然喜歡好勇鬥狠,但是作爲一個完整的戰鬥集體,他們的戰鬥意志可以用一盤散沙來形容。這種軍隊打順風仗會很兇殘,可需要韌性時候,他們多半是沒有的。
仔細的翻閱着從地球回來的時候,上合的一位陸軍教官交給自己的那份敵情分析書,布藍萊德在自己的心裡默默的計算着遊獵小隊進行襲擾作戰的日子和出擊次數,以及這些次出擊後消耗掉的物資和戰果對比。
他在心裡計算了半天,發現光憑自己的腦袋有些想不過來。
站起身子,敲了敲自己的後背。布藍萊德從地洞裡鑽了出去,然後沿着彎曲的交通坑道鑽進了另外一個藏兵洞。他們空降之後,這些藏兵洞一個最大的變化就是原來使用油燈,現在全是貼的照明用led貼片。地洞裡從一股子油煙味和昏暗陰森變得亮堂堂的。
“你好,阿爾卡約特長官,你有什麼事情嗎?”那個藏兵洞裡,幾個值班的士兵正在吃東西一種用麪粉和蘑菇混合在一起蒸熟的東西,裡面還有些搗碎的肉鬆。從表情上看,這東西不是很好吃。
布藍萊德皺了皺眉頭,塞拉龍特和基爾柯因的食品短缺現象已經開始了。這麼多的年輕人在前線成爲純消耗者更加重了這一現象。更糟糕的還有拜地球教的餘孽們還在興風作浪。前線的士兵們還有肉鬆可以吃,後方的普通民衆可能也就是麪粉和蘑菇,以及一些少量的獵物和魚類了吧。
“你們吃完東西幫我準備一下戰術終端,叫軍需官和參謀們把這一段時間的襲擊戰果跟消耗準備好。然後請拉尼根先生來,我們有些情況需要分析一下。”
“是!”其中一名士兵立正敬禮,然後擦了一下嘴角的麪粉渣,扭頭鑽了出去。
不一會兒,人們就到齊了,那位叫拉尼根的亞述人是夏爾公爵的私兵的前線指揮官。新式整軍完成後,夏爾公爵還是在女王的特許下保留了一部分私兵的,但是指揮權已經全部在布藍萊德手下了。畢竟,布藍萊德他們現在算是客軍,需要他們配合,而且他打算好好的教教他們什麼叫打仗。
拉尼根先生作爲一個老亞述人舊派軍官,一開始對布藍萊德很不服氣的。你們這些年輕人知道什麼叫打仗?不就是仗着武器先進嗎,給我這些武器,我一樣打勝仗。
然後布藍萊德和阿德索婭將一大堆關於重建聖盃騎士團的資料擺在了這位先生面前。光電力配和超導電池的維護手冊就足足有一尺厚。還不等拿出那個好像一塊石頭一樣厚的戰術手冊,拉尼根先生已經敗退了。
以後的日子裡,拉尼根先生頭一次知道了打仗是靠數學計算出來的。而今天,布藍萊德還是要給他們算賬,然後畫一個大大的表格出來。
拉尼根先生痛恨表格,但是又不得不承認,表格是個好東西。
將這段時間內,遊獵小隊出擊的次數,出擊後的物資消耗,損失以及戰鬥時間和每次出擊後的戰果,敵方反應時間,敵方阻擊人數,敵方調動時間全部對比以後,布藍萊德劃出了兩條逐漸背離的曲線。
“從時間線上看,我們的出擊次數和間隔時間成反比,和消耗成反比,和戰鬥時間成反比,和戰果成正比。反觀對方的話,隨着我們的出擊次數的增加,對方的預警時間開始變長,反應時間邊長,戰鬥時間反而下降,出擊人數也成下降態勢。拿最近的一次遊獵行動來說,對方的戰鬥時間幾乎比一開始遊獵時下降了一半。而且我們的損失也在逐漸的降低,甚至到了現在的0擊中,我想,大家應該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吧。”
“他們的戰鬥力在下降?”
“不僅僅是這樣。”布藍萊德說道,“他們的士氣在下降,或者說,他們在害怕。而我們,開始變的有自信起來了。”
“然後呢?”拉尼根先生問出了最感興趣的問題。
這種對峙和拉鋸是一種純消耗的作戰方式。基爾柯因方面已經有堅持不下去的苗頭了。這不僅僅是物資的問題,還包括士氣上。當雙方總是奈何不了對方的話,厭戰情緒就會在雙方同時出現。
而布藍萊德的行動,讓雙方的士氣差距進一步拉大。
“然後,我們需要等。”
“等?”
“是的。”布藍萊德點了點頭,“我們,在等一個信號。”
地球公曆2431年2月1日,亞述行星,星雲大陸布萊克菲爾德地區。
布萊克菲爾德首府,千瀑之城水藍。
布萊克菲爾德大暴動後,北約殖民政府選擇了在布萊克菲爾德地區進行了大拆遷和人口驅逐作戰,然後調集了大量的兵力對暴動的起義羣衆進行的殘酷鎮壓。但是,北約殖民者的數量和當地亞述人的數量比起來簡直是杯水車薪。更不要說,作爲殖民者情報來源的拜地球教遭到了幾乎毀滅性的破壞。
徹莉小姐手上的那份名單的威力顯露無疑,一大批北約的鐵桿兒追隨者被吊死在路燈上,北約的殖民統治陷入癱瘓,只能在幾座大城市裡困守孤城並鉗制一些交通要道,這個時候,只要有一支夠強壯的手一推,整個布萊克菲爾德地區將好像一座沙煲一樣,轟然倒塌。
而水藍這座首府城市,就是整個布萊克菲爾德地區,北約駐軍最多的地方。
但是,就在這座駐軍最多的地方,在原菲爾克公爵府邸,現在的殖民地總督行署裡,那位外派的行署專員正在接待一位讓殖民地政府總督怎麼也想不到的一位客人。
徹莉阿爾彭洛菲爾克小姐。
“博斯沃爾先生,不知您想清楚了沒有。今天已經是最後的期限,可以給我一個答覆了嗎?”徹莉小姐的英文很好,根本用不着翻譯。她就坐在那間本來是她的父親的書房,現在是行署專員辦公室的房間裡品嚐着紅茶。如果從做派上看,好像她纔是主人,而那位博斯沃爾專員纔是客人。
不,她本來就是主人。
“菲爾克小姐,您這樣讓我很爲難的。如果我們就這樣一槍不放的撤出水藍,那麼我的政治生涯就完了。”
“我會做出補償,或者說,超出您預期的補償。”徹莉小姐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灼灼。
“菲爾克小姐,我知道您很有錢,但是,我真的不怎麼缺錢。”博斯沃爾聳了聳肩膀,他帶着某種神秘的微笑,“我想說,您能不能給我一點在政治方面的補償呢?”
徹莉小姐笑了起來:“我知道,您是在北約政府方面少見的溫和派,我們的朋友關係不會改變。”說着,她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張紙隨手撕掉,塞進了旁邊的焚燒爐。在放進去的一瞬間,那個紙張上露出了“博斯沃爾”和一些“瀆職”的字樣。同時,她向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一個人招了招手,那個人從隨身的皮包中,拿出了另外的一些文件。
“我想,這些可以讓您順利的回到地球,並安安心心做您喜歡做的醫療保障方面的官員了。”
接過那些紙翻看了一下,博斯沃爾笑的很燦爛:“那麼,就麻煩徹莉小姐幫我演一場戲了。”
“這很容易。”說着,徹莉小姐接過了後面遞上來的個人終端。
“斯汀克先生,您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