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孬,你怎麼下來了,趕緊上去!”
“老孬,你這個時候,就別添亂了!”
看到老孬從上面又下來了,樑俊和王強頓時急了,現在這種局面本來就已經讓人焦頭爛額了,現在老孬又下來添亂,簡直急死個人。
老孬像是沒有聽到兩人說話一般,而是緩緩走向鑽地甲蟲。
看到一個小蟲子竟然不知死活的朝着自己走來,鑽地甲蟲也是稍稍有些愣住了。
生物的本能本來就是趨吉避害,主動求死的獵物,戰勝了生命本能的生物,它是第一次見到。
“那個後生仔說的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選擇,如果當年我沒有選擇忍讓,而是選擇將事情一開始就捅破的話,結果是不是會好一點?”
“如果我當時自私一點,不去考慮的那麼多,即便事後遭到林佳的報復,生活會變得很難,可是我們完全可以離開九屏鄉,去到其他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這樣,即便生活會艱難一點,可是爸媽還會在,而不是他們生病的時候我不在,他們出殯的時候我不在,甚至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們!”
“是我的懦弱,是我太相信別人,是我的權衡利弊害了他們。”
“所以歸根結底是我害了他們,其實我心裡一直都知道這一點,只是不想面對,我將所有的錯誤,都歸結給了林佳和阿蓮,來逃避我內心知道的這一點。”
“所以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在逃避,當一個廢物,來懲罰自己,無論別人怎麼打我,罵我,我都當成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忍嘛,反正都快忍了一輩子了......”
“我居無定所,從來不在一處地方久留,因爲我是沒有家的人,我的身體和心靈逃了幾十年......”
“我,累了!”
老孬一步步的往前走去,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老孬,你幹嘛,回來!”王強邁步,想要抓住老孬的肩膀,將他拖回來。
可是他的手掌還沒有觸碰到老孬的肩膀,就被一道無形的氣給彈開了。
“怎麼會,怎麼可能?”
王強十分驚訝,完全沒有想到,老孬竟然會有這麼強大的實力,這還是那個老孬嗎?
然後更讓王強和樑俊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形態瘦削,看上去頗有幾分猥瑣的老孬,頭髮開始緩緩生長,臉上的皺紋和老人斑在消退。
整個人彷彿在返老還童一般,不出一會,一個頗爲硬朗的青年人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如果不是這個青年人眼神黯淡,跟老孬如出一轍,他們根本無法將老孬和現在青年人聯繫在一起。
這是彰平,不是老孬,真正的彰平,在幾十年前就死了。
你我皆風華正茂,夢死即墮入人生暮年。
在彰仁夫婦的墓前,彰平就已經死了,沉眠於幾十年前,活下來的只有老孬而已。
可是隨着形態上變年輕了,彷彿歲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最初的選擇的時候。
“吼!”
鑽地甲蟲感應到了一絲威脅感,來自眼前的這個小爬蟲,當即怒吼一聲,右爪猛然拍出,同時收縮於爪子裡面的尖刺彈出,如同數把鋼刀利刃朝着彰平劈砍而去。
那恐怖的速度,以及鋒利程度,即便是薄鋼板,也要被撕裂成幾塊。
可是在彰平的眼中,眼前的鑽地甲蟲形象卻是變了,變成了林佳以及阿蓮的模樣,自己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撞破他們姦情的那一天,自己的忍氣吞聲的那一天,一切悲劇開始的那一天!
看着林佳趾高氣昂,一副吃定自己的表情,以及阿蓮一副泫然欲泣,白蓮花的模樣,彰平終於說出了那一句早就應該說出來的話。
“去你媽的!”
一拳揮出,彷彿跨越了時光,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林佳的臉上,將其打倒在地上。
“林佳”似乎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傢伙,竟然真的敢打自己,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的看着彰平。
而現實之中,彰平一拳揮出,如同天神下凡,拳力凝成實質,金光閃爍,彷彿彙集了數十年的氣一般,在這一刻爆發了。
這就是彰平的天賦,藏氣於身,隱忍時宛如常人,但是壽命悠久,受的委屈越多,氣越多,不平越多,氣越多,活得就越久,只是這樣的活着就是折磨。
而一旦選擇爆發,極盡昇華,可以將人的身體機能拉回到壯年,所有的氣都轉化成能量,只爲那最後一刻的酣暢淋漓。
是啊,忍了一輩子了,從來沒有一次是爲了自己好好活一次,這一次,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王強,樑俊,李若男這些孩子,都是好人,好人不應該像自己一樣,好人應該有好報纔對。
“吼——”
拳芒轟擊過來,鑽地甲蟲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吼叫聲之中充滿了驚慌,頓時收回爪子,想要立刻挖地三尺,鑽入地下避難。
可是拳芒瞬間破空而來,它引以爲傲的鱗甲瞬間被撕裂,整個身體化成兩截,上半截被打成了血肉醬末。
整個身軀重重的砸落在地面上,蕩起了塵埃。
“咕咚——”
看着老孬竟然一拳就將眼前的這頭龐大的怪物給打死,王強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唾沫,這也太強了吧。
本來一直以爲,整個隊伍裡面,老孬的實力是最弱的,可是沒有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力挽狂瀾的竟然會是老孬。
“老孬,還真是小看你了,沒有想到你這麼厲害,只是,你現在的樣子......”王強喜笑顏開,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走近想要拍一拍老孬的肩膀。
可是當他的手掌落下,卻是瞬間穿透了老孬的身體。
氣散了,形神則不存。
樑俊和王強面色一變,趕忙問道:“老孬,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這樣呀?”
老孬沒有說話,而是對着兩人微笑,眼神不再黯淡,璀璨若星,道:“後生仔,你們要好好活着,活得久一點,可千萬別這麼快來找老頭子我......”
“再見了!”
這一句,既是跟樑俊他們道別,也是跟自己道別。
“你們怎麼樣了,剛纔老孬趁我不注意,溜了下來,現在.......”頂上的洞口再次打開,李若男的身影出現。
陽光從洞口外照射進來,照在了彰平的身上,驅散了他周圍的黑暗與陰霾,像是通往天國的階梯一般,來迎接他。
彰平沐浴在陽光下,身軀一點點的化爲光粒,像是要融入這陽光之中。
身軀緩緩消散,以前的點點滴滴,在彰平眼前閃現,然後像是泡沫一般破碎了,時間在這一刻不停回溯,最後,停留在了他八歲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記得夏天很熱,他跟着老爸去田裡插秧,天很藍,太陽很大,蟬鳴聲,風聲,以及老爸的教導聲,還有周圍其他叔叔伯伯聊天吹牛的聲音,不停入耳,生活忙碌,又慵懶。
午時,老媽送來了午飯還有他最愛喝的酸梅汁,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我可能忘了少年時候的模樣,但我始終記得那個夏天,周圍人的喧鬧和放肆招搖的風,我不再擁有那樣的夏天,也是時候和曾經的自己告別了。
光中,彰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站在那裡,像是沒有老一樣,一如當年,微笑着,在等待着他。
“爸,媽,我回家了!”
光中,他們似乎在說。
“好久不見,兒子,你受苦了。”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