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門而過者,非神必鬼。
我們這個破寢室,進神的可能性是負一百,所以敢我百分百肯定,那玩意兒是隻鬼。
只是夜色太深,我只看到它大概的輪廓,看不清模樣。
那隻鬼在寢室裡轉悠了兩圈,又分別在我和張玉欣的牀前停步駐留了一小會兒,就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樣。
最後停在窗口的位置,不動了。
說起來,我也算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了,可一隻鬼就那麼在窗前杵着不動,心裡總有些毛毛的。
屏着呼吸躺了會兒,膀胱滿了,脹的厲害。
眼瞅着那隻鬼還是一動不動,我裝着夢中的樣子,在牀上蹬了兩下腿,吧嗒了兩下嘴。心想我這都要醒了,您老兄總該走了吧。
誰只那隻鬼還是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我猛然反應過來。不是人人都能見鬼,所以對於鬼來說,人醒不醒對它來說沒有區別。
區別在於它想不想動手。
想明白的我也不忍着了,抱着被子翻身坐起,一揚手把檯燈打開了。
怕露餡,沒敢往窗口的方向瞄,穿上拖鞋直接開門兒出去上廁所。
往廁所門裡進的時候,餘光瞄見一個影子從我們寢室出來,往我相返的方向速度離去。
我視線放的不高,隱約看到,那影子有三條腿……
呃,三條腿……
重新躺回到牀上,我腦子裡糊塗了。人都是兩條腿,爲啥這隻鬼是三條腿?
雖然知道無止真人和常老四這肉貨剛打完一架,現在不能現身,我還是報着一絲希望小聲叫了幾句。
誰知沒叫來無止真人和常老四,反倒把張玉欣給喊醒了。
她豁的一下坐起身子,迷迷糊糊的問,“啥無恥?”
我翻了個身,磨了兩下牙,含糊不清的說,“無恥……林瑤……賤人……”
“原來是說夢話呢……”張玉欣往下一躺,又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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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還是半天課。
中午吃過午飯後,我就去學校旁邊小吃街裡的好再來小吃店裡端盤子。忙忙活活一下午,等晚班的同事來接班,我才揉揉發抖的腿回了寢室。
才一走近宿舍樓,就見夏天時晾被子的地兒,被男男女女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我扒拉扒拉外圍兩個女同學,問道,“同學,這裡面在幹什麼呢?”
圍着紅色圍巾的妹子一搖頭,笑的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不知道……可這麼多人,肯定有大熱鬧看……”
圍巾妹旁邊的眼鏡妹接話道,“等等唄,一會兒就有人出來說了……”
好嗎,這兩人完全是爲了湊熱鬧而湊熱鬧,至於湊的是什麼熱鬧,根本不知道!
不僅是這兩妹子如此,我又問了一對情侶,得到的答案也是類似。
男生覺得是有人在打架。
女生則覺得是有人在告白,類似上幾天旁邊那所大學,一個男同學用蠟燭在女寢樓下襬了個心那種。
說這話時,眼睛若有若無的往男生那裡飄……
見問不出什麼來,
我也不問了,拔開人羣往裡擠。
擠到一半兒,眼一擡瞄到了林瑤。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絨服,戴着同色的毛線帽,正在和一個男生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聊天。
林瑤雖然長的沒有張玉欣可愛漂亮,可也是溫婉賢淑的型,所以這一年多來,身邊兒的大尾巴狼一直沒斷過。
要是往天,我就當沒看到。最多是回寢室,和張玉欣,王子蓉說說林瑤這小婊砸是有多麼的放浪。明明已經有男朋友了,還和別的男生勾三搭四……
可今天,那個男生的背影……
我費盡力氣,說了無數個對不起擠了過去。把手往那男生肩膀上一搭,猛的把他脖子給拉了下來。
“陸明你丫的,你來咋不給我打電話,在這幹什麼呢?”
陸明被我拉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扶着樹站穩後,說我手機關機了。
話鋒一轉,看了林瑤一眼,對我說,“小檸,你能不能學學你同學,好好兒說話?”
林瑤抿脣一笑,扭過頭去沒看我。右腿一個勁兒的得瑟,和得癲癇了似的。
我不想當着陸明的面兒和林瑤這沒臉沒皮的貨拌嘴,拉着陸明的手就往外走。陸明這貨,居然還和林瑤揮揮手說下次見!
見你大爺見,再見老孃非得戳瞎那小浪貨雙眼不可!老孃的男人,也是她可以窺視的?!
來到人羣外,我板着臉質問陸明怎麼和林瑤在一起。而且站的那麼近,聊的那麼開心!
“和她鬧彆扭了?”陸明一笑,“碰巧遇見。”
我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真是碰巧?學校這麼大,又這麼多人……”
陸明忍不住笑了,揉揉我腦袋說,“信不着我?”
我點頭!
其實是信不過林瑤。
她連請神棍裝神弄鬼坑王子蓉這種沒下限的事兒都能做得出來,誰知道會不會沒節操不要臉的挖我牆角?
陸明笑的更大聲了,摟着我腰往學校外面走,“鑑於你剛纔表現合格,我就不追究你手機關機讓我找不到的事兒了。走,和我吃飯去。”
我打工的事兒沒告訴陸明,所以帶他去吃飯,故意選了相反的方向。消滅了兩盤餃子後,陸明說明了來因。
今天,是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又叫寒衣節。和清明節,中元節並稱爲中國的三大鬼節。
說白了,就是給亡靈燒紙,祭奠親人的。
在小吃店坐到九點,我去超市買了五十塊錢的冥紙,縮着脖子和陸明去了附近的十字路口。
燒紙的人特別多,不過大多是中年人。像我和陸明這樣年紀的,是頭一份兒。
把冥紙分成大小兩堆,我把一張寫有我母親姓名,通往陰間的信封往大堆冥紙裡一放,點燃了。
火借風勢,不過三五分鐘,就把那些花花綠綠的冥紙吞噬殆盡。
我拿着木棍不停的撥弄,讓紙燒透,“媽,天冷了,給自己多添幾件衣裳。還有弟弟,他從小就怕冷……我今天有事沒走開,等下次的,給弟弟帶幾個土豆去,他喜歡吃……”
“我挺好的,你別惦記……”我緊緊握住陸明的手,“一
切都有二蛋呢,他不會讓我受欺負。”
陸明遞過一包紙巾,我沒接,揚頭,讓他看我乾乾淨淨的臉。我長大了,不會動不動就哭。
燒完這份兒紙,我又轉個身,把另一堆稍少一些的點着了。
這,是給釋南的。
雖然我知道他收到的可能性很小,可還是在每次給我媽和我弟燒紙時,給他帶一份兒。
燒完紙,和陸明肩並肩的往回走。本來是打算在學校旁邊旅店住一晚上的,可誰知一連走了三四間都沒有空房。
陸明頗無奈的長嘆一聲,只能送我回寢室。
宿舍樓前,人雖然沒有那會兒多了,可依舊是人頭攢動。我再次攔住一個學生問原委,這到底是發生啥事了?不管是打架還是告白,都過去兩三個小時了,人應該散了吧?
被我攔住的是個男生,聽我說完特別驚訝的道,“這麼大的事兒你不知道?孫大師正在和咱們學校的神婆鬥法兒啊!今天是第一天,他們正在那裡布困鬼的陣呢,一會布成,就要去捉鬼比試了……”
說完,一溜煙似的跑了。
陸明聽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笑着問我,“你們學校的老師就不管管?這可是公然宣傳封建迷信……”
我聳聳肩,沒回答。
我哪兒知道我們學校那羣眼裡只有錢沒有德的老師腦回路是怎麼長的?可能也覺得有意思想看看結果?或是想借這事兒提高一下我們學校的知名度?
反正不管咋說吧,這鬥法的架勢是拉開了。
到了熄燈關寢室門的點兒,宿舍老師出來驅散人羣。大部分女生都被攆回去睡覺了,剩下的人,大多是成雙成對看熱鬧找刺激的。(我們大學平時門禁就不嚴,男進女寢難點,女進男寢可以說是隨便。回不回寢,管的也很寬鬆。)
我和陸明就在其中,不過角色變了過來。陸明是看熱鬧找刺激的,我是放心不下跟在後面陪同的。
人一少,視線也變得寬廣。沒用往前走兩步,就看到了孫明亮和馮小婷兩尊大神。
孫明亮在東,馮小婷在西。
孫明亮腳下畫着一副八卦圖,馮小婷身後掛着一個六角星。
孫明亮手裡拿着一把劍,馮小婷手裡是空的。
金邊眼鏡神色興奮的站在一邊兒,一手拿着紙筆,一手握着手機。說了一聲開始後,孫明亮和馮小婷雙雙轉身,一個,往水池的方向去,一個,往圖書館的方向去。
這些看熱鬧的也跟着沸騰了,分成兩股,不遠不近的尾隨在兩人的身後。
陸明左看看右看看,對我問,“咱們往哪走?”
水池那邊兒沒鬼,所以我指了上馮小婷,“你肯定選那邊兒!”
於是,我們兩跟着往圖書館那邊兒走。
在離圖書館還有百十來米的距離時,我突然就後悔自己選擇了!
我是不是傻,是不是傻?這大晚上的,圖書館早關門了,馮小婷還能橇門進去啊?
心裡正暗罵着,便聽前面的人興奮的嘀咕道,“快看,快看,馮小婷正在和空氣說話……那,那肯定就是鬼!”
“啊,救命啊,快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