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仲大步上前,扣住她的腕,臉色驟變:”不好,毒發了!快走!”凌凌嶽的臉頓時成了一塊鐵石,他抱着瀟瀟的手開始顫抖,那腳步竟然慌亂得無法施展輕功,孟子仲見狀連忙從他手中接過了瀟瀟,安慰道:”莫慌,回府再說!”
小霜淚水灑了一地,綠衣上前從那潭水中用水壺打了一壺水這纔跟了上來。用繩索將瀟瀟固定在背上,一行人開始又沿着石壁往上攀登,一行人如此好的功夫,也爬了整整半個時辰,足見這洞有多麼深,瀟瀟即使是落在水中也多處骨折就不足爲奇了。
上了地面,星兒已經開始往下墜去,天空開始泛白,新的一天,又到來了。一雙大手捂住了瀟瀟的眼睛,不讓她看這孟亮的光線,但是在那一剎那間,瀟瀟還是看到了滿臉憔悴的凌魔頭,持着寶劍,如同血人一般站在自己眼前,怎麼了?爲什麼他們都在這裡?爲什麼他一身是血,難道他殺了我的涵哥哥?
瀟瀟開始吱唔着掙扎起來,身上的骨頭就像一片片裂開一樣。少擎那血紅的眼睛,就像烙鐵,狠狠地烙在瀟瀟的心上,涵哥哥,快來救我,你在哪裡?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我聽不到,也看不到?老天,這一切是怎麼了?
此時整個皇城被血腥味和黑暗籠罩着,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在大街上追捕着身着暗灰色盔甲的鐵衣衛,廝殺聲讓整個皇城的大地都顫抖了起來,血在大街小巷上流成小河,沒有人敢打開一點門窗,瑟縮成一團是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
這一切,竟然是因爲——太子南宮凌漢造反了!
一日之間,他與老二一起血洗皇城,皇上下落不孟,司空軒率兵護駕,也不知所蹤,林府早成了一片血的海洋,若瀟瀟未掉進那深井,也逃不脫那鋼刀的虐殺!
瑞王府大門緊閉,王府外是重重侍衛。攻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瑞王府依然傲視着眼前的殘暴者。
凌漢無奈,只能暫且將兵撤回,派人前去和少擎談判,讓他離開龍騰國,從此不得再踏回龍騰半步,少擎扣下了那談判之人,這時候他哪裡有心思去談什麼判,他的屋裡還有個讓他魂牽夢繞,心肝俱裂的小傢伙。
少擎的屋裡,一個偌大的桶放在屋中央,奇異的藥香在屋裡瀰漫。瀟瀟被泡在那桶裡,只露了那被蒸氣蒸得紅撲撲的臉龐在外面。”這樣有用嗎?”少擎有些緊張地問道。孟子仲聳聳肩,說:”盡人事,聽天命!””你~”少擎不滿地瞪了一眼孟子仲,凌楨煥卻早已臉色大變,桃花眼彎成了危險的弓。孟子仲將凌凌嶽的表情收入眼底,心裡泛起一絲驚訝,他斂了顏色,挽起袖子對少擎和凌凌嶽說:”從現在開始,我只是大夫,不是男人,你們能理解嗎?”
少擎和凌凌嶽相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轉過了身去,孟之煥將瀟瀟從藥水中托起來,已經泡了三個時辰,藥將她的膚色染上了淡淡的青紫,看上去有些怪異,胳膊和腿因爲骨折軟綿綿地搭着,看上去就像個破布娃娃,而她的脣角竟然倔強的上翹着,在這沒了神智的時候,還在喃喃地喚着:涵哥哥~司空軒~司空軒~少擎的心裡猛地揪痛起來,你不是說可以護着她嗎?你不是說只有你能給她安全與幸福嗎?這時候你又去了哪裡?你讓她跌進了萬丈深淵,自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是生是是死?
綠衣和小霜快步走上前,助孟子仲將瀟瀟放平在榻上,小霜的淚水一直沒有幹過,那眼睛早已腫得看不清東西,見她手顫抖得拿不住東西,孟子仲只好轉身對那兩個呆呆的男人說道:”你們誰過來幫把手吧!””我來吧~”少擎急忙轉身走上前去,凌凌嶽怪笑了一下,打開門走了出去,疑惑在心底擴大,孟子仲深深地看了一眼凌凌嶽的背影,這人,太怪了!說他對瀟瀟無情,卻又似乎是心裡有情,說有情,卻又對她那樣冷漠殘酷,這對奇怪的兄妹!
瀟瀟的青色身體讓少擎嚇了一跳,怎麼像只青蝦了?他坐到了榻上,用手將瀟瀟的身體固定在身前,孟子仲將幾根長長的銀針扎進她頭頂的百會、上星、神庭之穴,瀟瀟的身子顫抖了一下,有烏血從脣角溢出來。不一會兒,她的手臂和前胸後背都被紮上了銀針,整個人像只刺蝟一般。
香菸嫋嫋,沙漏裡的沙一點點流逝,而瀟瀟的青紫色未褪去一點,反而是呼吸聲越來越微弱。小霜終於挨不住這巨大的壓力,暈了過去。”怎麼辦?”少擎焦急地問道。”換血!”孟子仲堅定地說道。”什麼?”少擎和凌凌嶽異口同聲地驚呼道。”只有換血了,王爺,你們是血親,這裡只有你的血可以救她了!”孟子仲轉過身盯着凌凌嶽的臉,沉聲說道。”我的?不行!”凌凌嶽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你~你是他哥哥,你想看她死?”少擎大怒,上前便要動手。凌凌嶽一閃身躲過,突然桃花眼一眨,說:”要我換,可以,拿你們邊防圖來換!””你、你太過份了!”少擎順手從牀柱上拿下自己的寶劍,撲了上去。”怎麼,想逼着我換?你不想她活了?”凌凌嶽的眼中露出陰狠之色,一指瀟瀟,恨聲說道:”太子都要逼走你了,你留着圖幹什麼?””給他!”少擎扔掉劍,一咬牙,吼道:”陳如海,拿圖,給他!””王爺?那是數十萬兄弟的命啊!恕屬下不能從命!”陳如海跪下去,磕頭道。”我說給他!”少擎鐵青着臉,轉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吼道。”爲了她,值得嗎?值得你和太子作對,用數十萬鐵騎兵的牲命去換嗎?她算什麼?我們跟隨你出生入死算什麼?”綠衣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大喊道:”不能給,如海,不能給,要給圖,我們就以命相還!””你們也逼我嗎?”少擎將劍扔到地上,雙手捧住頭,仰天長嘯了一聲:”我一輩子沒有保護過任何一個我想保護的人,就這一次,行不行?行不行?””給他吧!”少擎轉身,邁着沉重的腳步慢慢走向瀟瀟。
十年前,他親眼看自己的母妃死在自己眼前;七年前,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姐姐死在自己眼前;三年前,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十萬大軍一個一個倒在自己眼前!
再讓他親眼看到身邊的人倒下,他做不到,也無法承受!他不是鐵、不是鋼、不是石頭!他是人,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脫去這一身錦袍,只做普通人!”
給他,若你們願意跟着我,就隨我離開龍騰,如若不願,我便將異色門交於你們,我帶她走!”少擎指了指榻上的瀟瀟,語氣悲涼地說道。
衆人皆楞住了,從沒見過如此頹廢的少擎,即使當日站在那遍地屍骨的戰場上,看着滿目的鮮血時;即使那日站在已成爲皇貴妃的未婚妻面前,向她跪拜磕頭時;即使當日被親生父親一劍刺進身體,成爲血人時,他的眼底也燃燒着火焰,怎麼在今天,他竟然鬥志全無?
就爲了那榻上聲聲喚着別人的、貌不驚人的凌瀟瀟?突然,綠衣捧着臉嚎啕大哭起來,那哭聲悲悽無奈。陳如海站起來,腳步沉重地去了書房。書房中如死般寂靜,瀟瀟抽畜着,每抽一下,她的呼吸便微弱一些。凌凌嶽死死地扣住手,不看瀟瀟、不讓自己挪動半步,不一會兒,陳如海便捧着圖來了,凌凌嶽接過圖,緩緩地轉過身盯着榻上的瀟瀟,突然慘笑了一聲,轉身就往外奔去,如驚鴻,剎那間便消失在了遠處。這一變故驚住了屋裡所有的人!來不及反應、來不及阻攔——”該死!騙子!”陳如海吼了一聲,拔刀追了出去。
少擎面如死灰,往後退了幾步,脣劇烈地顫抖起來,哪裡有這樣的哥哥?竟然放着妹妹不管,就這樣跑了?”沒時間了!”孟子仲沉住氣,點住瀟瀟身上所有的穴位:”我們賭一把,就用我們其中一個人的血,來賭她的生死!””用我的吧!”少擎伸出手臂,看着榻上如同蠟人一樣的瀟瀟:”用我的,我用我的血去賭她的命!””王爺!”綠衣跪下去,抱着他的腿大哭着:”怎麼可以?若你有事,綠衣如何活?””你起來!都出去吧,我南宮少擎一生從未做過自己想做的事情,今天你們是攔不住我的!”孟子仲嘆了口氣,站起來揮手讓衆人退下,沉聲問道:”你想好了,這一換,你和她便血脈相融,你的血就是藥引,你與她不可再在一起了,否則你和她都會丟掉性命!”少擎俯身,在瀟瀟脣上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血沾在他的脣上,有些甜,有些苦,有些酸,有些辣:”即無緣,不如相忘於江湖。”
天灰濛濛的。皇城的血腥之氣漸漸淡了些,局勢基本已定,凌漢正在緊鑼密鼓、喜氣洋洋地籌備着他的登基大典,催促少擎”滾”出皇城的來使已經來了無數拔,只因爲瀟瀟傷勢未穩,少擎硬扛着未走。
剛換完血的瀟瀟,皮膚漸漸有了人的顏色,而少擎竟然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綠衣心疼地守在他的榻前,不時端茶送水,爲他抹汗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