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醒醒,醒醒!”
原來我昏死過去了,我老爹又在夢中吵吵個沒完。
哎,以前我可沒想到,他去世以後,我們還能通過這種方法時不時的見上一面啊!
“堅強一點,我們走到這一步,太不容易了!”
停滯不前了許久的夢境式回憶終於是有了新進展,老劉的聲音有些哽咽,這讓我聽着十分揪心,在我的印象裡,他永遠都是笑呵呵的一副憨厚老實的老好人模樣,此刻的情緒流露,是因爲心疼劉晚庭這個女人嗎?
“呼——”
我心頭一顫,她長出了一口氣,這是我從知道她的存在一來,第一次聽到她發出聲音。那聲長嘆有些抖,顯然她經歷了什麼勞累,疲倦的厲害。
“嗯,睜開眼睛,保持精神,咱們不能辜負了星彩的犧牲啊!”劉建國伸出手來扶了她一把,繼續給她加油打氣着,“如果沒有你,往後,就沒有守護者了!”
管道之中的迴音轟鳴響起來,寒冷像是一隻能把人吞下去的怪物一般衝了過來,我渾身一個哆嗦,睜開了眼睛——
極度疲勞的劉晚庭和嗓音哽咽的劉建國統統消失了,我的眼中是一片濃墨般的漆黑,夜間的涼氣似乎在空氣中就凝結成了霜,一層又一層的落在我的身上,逐漸將我的體溫降至與身後的岩石一般。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忽然清醒了,我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倒黴的人,在死亡谷的第一夜中、我在一羣女鬼的恐嚇與追逐中,從同伴們的車子上被甩了出來,然後滾落下了不知爲何處的斜坡,徹底落了單,生死由命了!
我的腦袋特別沉,滾落下來的時候額角重重的撞到了岩石上,讓我從那時就陷入了昏迷,錯過了同伴們尋找我的最佳時機。現在距離我被甩出車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就算尋找,也已經找過這附近了,更何況這兒是個斜坡他們根本就沒法注意到!總之,我無論如何在視線近乎等於零的黑夜中,不可能趕上他們車子的速度,截止雲破日出爲止,我得靠着自己撐下去!
其實在清楚了自己處境的那一刻,我發覺自己還保持在滾下來的原地、而不是女鬼們的燉鍋當中,我已經是感到蠻幸運的了。我搓了搓快要凍掉的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四下裡和開啓了靜音模式一模一樣,女鬼們不知去了何處,可能跟着車子跑遠了,那一首聽着就讓人毛骨悚然的兒歌反正是沒再唱起。
我難受的翻身都很困難,我很想就這樣躲在岩石之下趴到太陽出來算了,可是萍萍在培訓課上講過,這種寒夜之中,如果處在沒有保暖措施,人又很虛弱的狀態下,只要睡着八成以上都會不知不覺的被凍死。而我還不能死,我還得去地獄之門、我還得爬崑崙山找大掌櫃的、還得衝進高平的實驗室裡臭罵林哲宇去呢!
咬咬牙硬是撐着後背的大石頭站起來,我發現其實定下心來仔細看,戶外的視野比車內要稍微好一丟丟,高原上的夜空總是顯得距離星星很近,這兒雖然四面都被羣山遮擋着,但多少也能露出來兩三顆叫不上名字的星星,幫我隱隱約約的勾勒出身邊地形的輪廓——
這個斜坡角度非常陡,如果總體上來看,這兒更適合被叫做“大坑”。我活動了幾下快要僵硬的手指頭嘗試了一會兒,靠着自己顯然是爬不上去的,但呆着這兒一動不動的話,用不到三個小時我就該凍死了。那麼,我能夠突破的唯一出路,就是更往下的地方了吧?
原先裹在我身上的毛毯在我飛出車裡的時候一併被帶了出來,這會兒它簡直是我的救命恩人了,雖然穿着棉服,可零度以下的戶外可不是開玩笑的冷,我披着毯子摸索到擋住我身體的大岩石邊緣,感覺到手掌底下疙疙瘩瘩的全是窟窿,我記得這種密佈着空隙的石頭在地理課上是被叫做“玄武岩”的吧?
斜坡再往下還有很多塊玄武岩,不過這個坡雖然陡,卻並不算太深,我一路划着步順着岩石羣摸到坑底,感覺到前面是黑壓壓一大片,星光很難再把坑裡的輪廓映照出來了。
“嗚——嗚——”
我很沒出息的趕緊都蹲在地上,而後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這個輕微的嗚鳴聲似乎是夜風吹拂過什麼空隙傳來的。
我的手背上明明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卻感覺不到疼痛,我呼出去的氣息飄到睫毛和額發上,都逐漸的凝結成了硬邦邦的小冰晶,這兒實在太冷了,我必須找到一個相對舒適的地方——最起碼,能幫我避一下大坑裡的寒風吧?
“嗚——嗚——”
又強撐着走了幾步,這個聲音更近了,我欣喜的發現,這聲音似乎是來自於不遠處的一個……山洞?
有了山洞,也就有了可以避風和歇腳的地方,怎麼都比一個人杵在這裡的強!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裹緊了毛毯,支着耳朵辨認着方向,突然之間,毫無徵兆的“轟隆”一聲巨響,我腳一軟踉踉蹌蹌往前栽,本來就受了傷的額頭又頂上了一塊石頭——
打……打雷了?
我靠真是天要亡我,這三更半夜的,死亡谷依然是天氣和翻書一樣說變就變嗎?
我心急火燎的跌跌撞撞往前跑,已經足夠寒冷了,如果這時候淋上一場雨,那我的棉衣吸飽了水,不出半個小時就全凍住了,等天一亮我絕對死的透透的!
死亡谷是根本不會給任何人留出反應機會的,轟隆轟隆的炸雷此起彼伏,雨滴還沒落下之前,耀眼的閃電就開始利刃一般從天上劈下來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我零點幾秒間辨認方向的好機會,在天地一片煞白的那一刻,我眯着眼睛得以看到傳出“嗚——嗚——”風聲的山洞果然就在左前方,它的大小絕對足夠我避雨了!
我剛跑出去三四步,“轟隆”一聲巨響伴隨着駭人的閃電就擊中了坑底下的一塊岩石,我甚至能聽得到可憐的石塊被擊得粉碎、四處崩落的聲音來!奇了怪了,在上面平地上的時候,如果周圍沒有樹木和其他容易引雷的物體,閃電大多數會跟着地底下埋藏着的管道線路走一程,而這裡的地勢很崎嶇,不僅是個谷中坑,而且坑底下全是大塊大塊的玄武岩,這兒也會吸雷嗎?
我突然想起來我的腿掛包裡還放着金屬刀片呢,這麼拼了命的跑豈不是自尋死路?趕緊的就放慢了腳步,把腿掛摘下來遠遠的拋了出去,然後以大邁步的形式朝着山洞逼近——再逼近——
終於要到了!
“轟隆——”
眼前一花,就像雨水從頭髮上滑落入眼中似的,我覺得眼前的景象在閃電的映照中模糊了起來,我趕忙眨眨眼像將眼睛裡的東西擠出來,可那層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東西,似乎就貼在了我的視網膜上。
而且,死亡谷的這個坑底按理來說應該是一片黑白的,黑夜、黑色的玄武岩羣、亮如白晝的閃電,就算是拍照片也只能是無色效果,怎麼我眼中的朦朧裡,出現了……紅,黛青,還有……還有火焰?
我捂着眼睛簡直是寸步難行,無論是怎麼甩頭還是揉眼珠子,視線裡總是存在那個奇怪的東西,可天上的雨並不長眼,我的脖子都已經淋溼了,我只好閉上了眼睛全憑着剛纔那一刻的記憶硬往山洞裡衝!
在中途又摔了個狗啃泥,和左胯又頂上了一大塊岩石之後,好歹我是在全身淋透以前翻滾着趟到了洞穴裡,一睜眼,那個模糊的東西可算是沒了,我倒黴了這麼久,也該消停一會兒休息休息了吧?
可當我一坐起來,渾身的每一個毛孔就都僵住了——
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東西並沒有消失,它也並不是附着在我視網膜上的蟲子,只是我以一個躺着的角度就避開了它罷了。
模糊的東西就藏在山洞裡,我的視線平行着,就可以直視的它了,而一旦到達了這種近距離,那東西的外形也逐漸清晰起來,我之所以恐懼是因爲我發現,怕什麼來什麼,山洞裡的東西,是兩三個女鬼!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外面在電閃雷鳴,我的心裡一片絕望,這兒是女鬼的老巢?
不過那幾個女鬼並沒有看到我,不然她們還不得“嘻嘻嘻”的笑着唱着那首兒歌,然後抓我過去作她們的糧食?
我不敢動彈,就怕發出什麼動靜來,我怔怔的觀察着她們的一舉一動,然後我發現,之所以她們並沒在意我,是因爲已經有現成的東西擺在面前了——
女鬼們,在吃另一個人!
果然是有火焰升起,火焰的旁邊擺着好大一隻器皿,看起來和南海鮫城裡的那些罐子差不多,它的用途可能是作爲鍋?一個女鬼在用樹枝撥弄着燃燒的柴火,另外兩個背對着我蹲在一邊,那裡躺着一個人。
這個人已經被分屍了,我看的真真切切,他的頭擺在另一側的一個托架上,那托架恰好是這個山洞突出來的一小塊石料鑿成的,看來這個地方她們已經生活了許久了。
凡使十二神追惡兇,赫女軀,拉女幹,節解女肉,抽女肺腸,女不急去,後者爲糧。
我認爲此時此刻,在這個雨夜之中,三個女鬼的心情是很不錯的,她們正在進行着解肢和掏內臟的工作吧,很快一頓香氣撲鼻的人肉飯就要上桌了,而我不僅跑不出去,我已經被嚇得無法動彈了,吃完這一頓,下一頓的糧食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