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沒有事。”這人說道:“之後就不知道了。”
孔令錚是個死腦筋,這傢伙遇上刺青連就是分外眼紅,要是強行廝殺,還真不知道誰更勝一籌,何大夫關切地說道:“楊老闆要是關心孔少爺的安危,我們再去探聽情況就是,現在不用着急。”
“你們願意去打聽?”楊硯卿意外道:“你們的立場好像不一樣。”
“不,在刺青連這裡,我們的立場還算一致,況且孔少爺和其他的豪門子弟不一樣。”何大夫說道:“他有一腔熱血,有正義感,雖然陣營不同,這一點必須承認。”
楊硯卿擺手:“不必了。”
鐵男卻顯得魂不守舍起來,他快步走向洞口,似乎在猶豫什麼,何大夫與楊硯卿對視一眼,都已經知道鐵男的心思,何大夫嘆口氣:“你現在過去也沒有用,槍戰正酣,你要怎麼確認其中有沒有你的親人?”
鐵男握拳後退了幾步:“刺青連行動詭秘,要抓到他們不容易,何大夫,要是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更難了,可是,我也知道你們說得對,要確認其中有沒有我的弟弟,必須脫去衣服看右肩下方有沒有一顆很大的紅痣,痣上還有根毛髮,現在這種情況……所以,我才覺得心裡難受。”
何大夫說道:“剛纔鈴木香織和清水在溪邊的對話你也聽到了吧,他們是從小經過非常嚴酷的訓練才存活下來的人,沒有熬過來的,要麼生病死掉,要麼就是被處理掉。”
“我聽到活埋兩個字?”鐵男說道:“如果沒有完成訓練目標,會被拖出去活埋,所以,他有可能早就睡在黃土下面了。”
何大夫又說道:“通過他們的對話,我們還掌握了一個情報,在他們的上面,還有一個隔空操縱他們的人,他們沒有對話過,也沒有見過面,這個人甚至還在井上之上,聽得出來,他們想徹底擺脫操控,所以也想辦法查過此人,卻是一無所獲。”
楊硯卿說道:“連他們也一無所獲,這個躲藏在背後的人還真是高明,看來不是井上這樣的人可以比較的。”
何大夫說道:“此人才是掌握大局的人,井上不過是他推到幕前的卒子罷了,這樣也好,接下來我們也會跟蹤此人,鐵男,你就不要想多了,若是有機會活捉刺青連的人,我一定不會讓大夥兒殺他們,讓你一一確認,但是今天,就不要冒險了。”
鐵男抹了一把臉,蹲在洞口再也不吭聲了,倒是放棄了去確認的打算,好不容易熬到天矇矇亮,何大夫還是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那邊的槍戰已經告一段落,雙方各有死傷,血跡隨處都是,人已經全部撤離,刺青連死掉的人,負責打探的人都有替鐵男確認,並沒有肩上有紅痣的人,鐵男收到這樣的信息,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何大夫嘆口氣:“刺青連死了兩個人,孔少爺折了三個人,真是你來我往啊。”
“他要是活捉了幾個,那才叫好。”楊硯卿說道:“孔少爺逼供的手段我還是見識過的,讀書人的花樣真多,既然他們撤了,我也要走了,多謝幾位相救。”
楊硯卿要走,何大夫知道攔不住,卻突然說道:“我們自願保護楊老闆,一方面的確是因爲楊老闆不能死,二來是受了一個人的委託,務必保全楊老闆的安全。”
楊硯卿腦子裡轟地響了一下,他轉過身來,不可置信,他想不到還有什麼人會拜託這些人來保護自己的安全:“誰?”
“你的舅舅,川軍首領白展恩。”何大夫正色道。
楊硯卿只覺得不可置信:“我舅舅和你們是何時扯上關係的。”
已經知道自己與他的關係,這一點着實不可思議,要不是他們有牽扯,怎麼會知曉?
何大夫說道:“兩年以前,你的舅舅就已經加入我們,成爲我們在川省不容小覷的一支力量,一直默默地配合我們的行動,不止是他,在華夏各地都有我們的人。”
“就像一張天羅地網麼?”楊硯卿笑道:“你們收網的時候,要收的是什麼人?”
“東瀛人,還有不爲百姓做主的人。”何大夫說道:“我告訴楊老闆這些,並非想讓楊老闆現在就投靠我們的陣營,但也想楊老闆知道,我們沒有衝突的地方,如此而已,鐵男,送楊老闆回十里洋場,務必小心。”
楊硯卿看着鐵男:“也好,你送我一程,我有話要告訴你。”
兩人走在山間的小路上,楊硯卿將找到舒易的事情告訴鐵男,鐵男自然興奮不已:“師父現在在哪裡?”
“他現在自由行動,並不在我身邊。”楊硯卿說道:“他還記得你,也很掛念你。”
“要是有機會見到,我一定要給他老人家瞌個頭,雖然我認爲他是師父,可是沒有正式拜過師。”鐵男已經興奮不已了,看着楊硯卿的側臉,突然笑了:“雖然楊老闆口口聲聲說不加入我們,可是做事的風格已經很像了。”
“你指的是戲院的轉讓。”楊硯卿說道:“其實是不同的,楊某是自私的,想守護的只是一小部分身邊的人,你們講的是大義,守護的是更多的人,姑且不說你們是不是癡人說夢,楊某沒有這麼大的志向。”
“我們都是從幫一小部分人開始的。”鐵男喃喃道:“因爲人多了,所以乾的事情才大了,爲什麼有那麼多人自願地加入進來,我到現在也只有模糊的想法,大家想反抗了,想爲自己好好地活一把,至少我是這樣才加入的。”
楊硯卿只是笑了一下,一路上兩人再沒有什麼話了,眼看十里洋場就在前頭了,楊硯卿停了下來:“送我到這裡就夠了,裡頭一定戒嚴,對你不利。”
“不,我要親眼看到楊老闆進城。”鐵男固執道:“只要你還在城外,就有危險。”
楊硯卿坳不過鐵男,直到離十里洋場不過一里路了,楊硯卿這才把鐵男趕得遠遠地,自己進城,果然如他所料,今天十里洋場已經戒嚴,士兵們扛着槍正警惕地查看過往人員,幸好上面沒有貼上自己的畫像,楊硯卿有種回到古代的感覺,城門正懸賞捉拿犯人,他笑了一下,也不回頭衝鐵男揮手,徑自朝城門走,他走到門口,一把槍橫過來,攔在胸前:“停下!”
“怎麼,今天不讓進城了?”楊硯卿笑道:“從來沒見十里洋場這麼弄過。”
“今天上頭下命令了,進出人等都要仔細盤查,你叫什麼名字,到十里洋場幹什麼的?”這士兵的氣勢不錯,聲如洪鐘。
“楊硯卿。”
那名士兵的氣勢馬上消失了,一隻手指着楊硯卿,一邊說着“你在這裡等着”,一邊跑向城門邊上的小房子裡,沒一會兒的功夫,孔令錚從裡面走出來,他的制服釦子解開了兩顆,嘴角邊上還有傷,一幅狼狽的樣子,仍不失俊朗,他一隻手裡還握着槍,槍口朝着地面,快步地朝楊硯卿走過來,近了,突然停住,一拳打在楊硯卿的胸口:“你還沒死。”
“哪有那麼容易死。”楊硯卿說道:“大事未成,要保住自己的命纔可以,你這是怎麼回事?”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孔令錚說道:“當然是爲了救你還有對付刺青連弄的了,那些人真不是好對付了,今天我丟了三位部下的性命,也只殺了他們兩個,還讓最大的兩名頭目給跑了,你倒是好,就這麼若無其事地回來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楊硯卿簡短地說道:“是藥,託了藥的福所以回來了,雖然有些狼狽。”
孔令錚似乎並不知道何大夫等人曾經出現過,不過他的眼神也透露着一絲懷疑:“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好,先讓我喝口水再說。”楊硯卿看着左右的士兵:“這些人也可以撤了吧?”
“不行。”孔令錚說道:“爲了以防刺青連再混進十里洋場,這只是必要的工作罷了,這些傢伙再混進來,還會對你下手的,你沒吐露什麼吧?”
楊硯卿想到身後的鐵男,便朝孔令錚走出來的房子走,孔令錚無可奈何地跟過去,仍然不時地發問,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鐵男目送楊硯卿進去了,而且沒有引起騷亂,便放了心,自己獨自折回去,爲了不被人發現,他儘量選擇偏僻的山道走,也適時地替自己易了面目,眼看就要到達會合的山洞,突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他立刻放慢了腳步,小心地靠近,小心翼翼地看過去……
裡面的人讓他吃了一驚,是鈴木香織等人,他們的樣子有些狼狽,鈴木香織的臉上還有一些黑灰,清水正坐在地上,衣服脫掉,有人正在替他做着什麼,看樣子是受傷了,鐵男努力地看過去,想要看得清楚一些,鈴木香織抹去臉上的黑灰,走過來:“傷得怎麼樣?”
“還好,沒有打中要害。”醫生也是刺青連的一份子,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我現在替他把子彈取出來,麻醉劑。”
有人立刻拿出醫生的工具箱,鈴木香織走過去,幫着清水將衣服往下脫,就在此時,鐵男的眼睛直了,痣,紅痣!就在他右肩下面有一顆大紅痣!
心臟好像被重重地打了一拳,鐵男有種想嘔吐的感覺,他拼命地用手揪着自己的衣服,才能不讓自己吐出來,喉嚨乾渴得像在沙漠呆了一個月,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他又看過去,那顆紅痣中間還有一根毛髮,鐵男覺得可能是眼花,迫不及待地想湊近一些再看,不妨眼前乾枯的植物抵不住他的重量,“啪”地一聲斷掉!
鈴木香織立刻拿槍走過來:“誰!”
鐵男就勢往下面滾去,將身子藏在底下,身子緊緊地貼在土壁上,鈴木香織扒開那些灌木叢,眼前空無一人,只有一根折斷了,十分明顯,她仍不想就此罷休,準備往前走去,身後傳來清水的聲音,她這才折回去:“痛嗎?”
“麻醉劑不夠了,多少還是有點感覺。”醫生說道:“忍一忍就可以了。”
鐵男趁着這個機會,悄然爬開,然後擇了另外一條道回去山洞,鈴木香織與他們暫時呆着的山洞不遠,必須通知大家安全轉移,想到剛纔看到的一幕,鐵男一路上的感覺都不對勁了,兩條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剛一走進山洞,何大夫就看出來了:“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刺青連的人就在附近,我們有撞上的危險,楊老闆已經安全返回十里洋場,孔少爺沒有爲難他。”鐵男看了一下其他人,略一沉吟:“何大夫,我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何大夫正色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鐵男附在何大夫耳邊講了一句,何大夫的臉也變了:“你看得清楚嗎?”
“十分清楚,同樣的位置,是不會錯的。”鐵男說道:“爲什麼偏偏是他。”
“先不要想太多了,先轉移吧,他們在哪個位置?”何大夫問道。
“東邊,他們現在在替清水取子彈,短時間內過不來,時間還是充足的。”鐵男說道:“何大夫,我們最好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儘量避開。”
“好,先撤吧。”何大夫拍着鐵男的背:“你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鐵男與何大夫張羅着讓大家從另外的方向離開,迅速地撤離,待到了安全的地方,鐵男頹然地坐在地上,何大夫遞過水壺:“喝口水吧,小夥子。”
鐵男喝了一口,再沒有心情了,他越發地煩躁不安:“他能活下來當然值得高興,可是,爲什麼是清水,根據我們的情報,他是最殘忍的殺手之一。”
“我們並不瞭解他們,他們現在是東瀛人的工具,殺人工具,從小就被灌輸殺人的理念,自己的思想只能藏起來,要麼還存有一絲,要麼就徹底消失。”何大夫說道:“鐵男,這番話雖然殘忍,可是,就算清水知道你是他的大哥,現在對你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