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們起來吧。”李世民右手虛扶一擡,視線巡睃一圈正『色』道:“今日召集諸位愛卿前來,乃是商議江南道水患之事,昨夜房愛卿上書對策,提出進行慈善拍賣籌集銀兩,朕覺得這個想法不錯,所以今天召集諸公商議,看看是否可行!”
房玄齡跨出一步拱手道:“陛下,這慈善拍賣會乃是餘駙馬的主意,不如就請他先爲大家講解一下這條對策具體『操』辦過程?”
“可。”李世民緩緩點頭,肅然開口道:“餘愛卿,現在就由你爲大家講解一下吧。”
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餘長寧不由微微點頭,清朗又不失宇揚頓挫的聲調在殿內悠然『蕩』開,一通講解足足用了半個時辰,雖然未再敢用皇帝的龍內褲作爲比喻,但也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及至他說完,諸位大人都對慈善拍賣有了一個總體的印象。
話音落點,大殿中久久沉默着,各位大人們全都擰着眉頭沉默思索,誰也沒有搶先開口的意思。
李世民皺了皺眉頭,肅然下令道:“房卿,奏摺乃是由你上書,先說說你的意見吧!”
“遵旨!”房玄齡深深一躬,正『色』開口道:“江南道受水患之苦已有月餘,朝廷雖已派大臣前去救災,然則因爲錢糧的匱乏,所以一直是收效甚微,微臣認爲當此之急不管是用何等方法,保障災民的衣食始終是第一要務。”
李世民眉頭一挑,輕輕點頭道:“房卿的意思是對慈善拍賣表示認可了?”
“對,微臣認爲此法可行!”
房玄齡的話音剛剛落點,李道宗已是大步出列黑着臉拱手道:“陛下,微臣認爲此法不可,至三皇五帝以來,從未聽過說皇室宗親、達官貴族們將擁有的珍品拿起賤賣賑災之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皇室禮儀威嚴不容褻瀆,豈能讓庶民百姓擁有天子御用之物,實乃不可取也!”
“江夏郡王此言差矣!”唐儉急忙否決了李道宗的意見,他乃戶部尚書,早已飽受缺錢缺糧的折磨,救災賑災又是戶部職責所在,自然是首當其衝,對於餘長寧的這個方法,雖也覺得有些不合禮治,但畢竟是一個沒辦法中的辦法,只要能湊到銀兩,其他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一時間,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辯駁起來,一派是以李道宗和楊師道的否決派,另一派則是贊同慈善拍賣的房玄齡、唐儉、張亮三人,只有長孫無忌站在一旁微笑不語,整個大殿都是哄哄嗡嗡之聲。
太宗面無表情地望着吵鬧不休的羣臣,突然發現餘長寧正躲躲閃閃地站在李道宗身後,不由生出哭笑不得之感,沉聲開口道:“餘愛卿,說說你的意思。”
聽到李世民點名詢問,餘長寧頓時有些無奈,笑嘻嘻地開口道:“稟告陛下,在座的大臣都是國之重臣,朝廷棟樑,每一句話都是真知灼見,引人深思,微臣豈能以自己些許不成熟的思想打擾諸位大人的思路,所以還是不要了吧。”
“混賬,朕要你說就說,豈有這麼多的廢話!”李世民臉膛一沉,重重拍案喝斥。
面對太宗突如其來的怒火,幾位大臣身子都是微微一抖,餘長寧依舊是渾然不懼笑道:“陛下,微臣認爲無論支持慈善拍賣的一方還是反對的一方,其理由都是沒有錯的……”
“餘駙馬,你這是什麼回答?”面對如此模棱兩可的回答,李道宗首先出言表達了不滿。
餘長寧擺手一笑,在衆人目詢的目光中從容不迫地開口道:“反對慈善拍賣的一方目的是爲了維護皇權的威嚴,禮治的嚴明;而支持的一方則是心繫災民死活,想要籌錢賑災,儘快解決江南道的水患,所以我說雙方都沒有錯。”
“咳,你這不是廢話嗎?”工部尚書張亮搖頭嘆息了一句,顯然覺得他有點答非所問。
“不,餘駙馬已經給出答案了。”房玄齡淡淡一笑,“兩權相害取其輕,便是餘駙馬的回答,可是?”
餘長寧悠然一笑,拱手道:“房大人果然見微知著,在下佩服佩服。”
李世民蹙着眉頭久久沉默着,良久猛然拍案道:“古人常言: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我等君臣掌國之大政,執天下牛耳,自當以庶民百姓爲首位,大災面前,豈能沽名釣譽無所作爲?朕意:慈善拍賣一事可行也!需儘快實施籌集銀兩賑災救民,房卿,這件事就交由你負責,如何?”
房玄齡疾步出列振奮開口:“臣遵命領旨……不過陛下,臣還有一事相求。”
李世民微微一笑:“房卿可是有何困難,但說無妨!”
“回稟陛下,臣畢竟是第一次負責『操』辦慈善拍賣之事,對於具體過程實在不太精通,所以想請陛下任命餘駙馬爲微臣副手,已便相輔相成完成聖旨。”
聞言,餘長寧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這老房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寧哥我閒雲野鶴瀟灑慣了,關鍵時刻非要給我攬點事情來做,當真是氣煞人了。
心念及此,他正欲開口拒絕,不料李世民已是捋須點頭道:“房卿此言很有道理,朕就恩准餘長寧爲慈善拍賣會副使,與房愛卿一道籌集義賣之物爲災民募集銀兩。”
餘長寧大是鬱悶,弱弱開口道:“陛下,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李世民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似地斷然揮手,沉聲下令道:“諸位臣工,此事既然已經商議妥當,你們立即下去分頭準備賑災事宜。”
“遵命。”羣臣齊刷刷地躬身拱手,恭敬地退下了。
餘長寧正欲跟着他們離去,不料太宗沉聲開口道:“餘愛卿,你留下來,朕有話要問你。”
餘長寧一臉不情願地轉過頭來,訕訕笑道:“陛下,有什麼事非得當面說不可嗎?”
李世民心裡忍不住莞爾,臉上卻是繃得緊緊的:“朕見你一天不學無術,遊手好閒,如此絕妙的主意當真是你想的?莫非背後有什麼高人指點?”
“陛下,常言道:人不可貌相,罩杯不可眼量。微臣雖是不學無術,但腦袋還算精明,區區小主意自然是手到擒來,你就不用褒獎我了,隨隨便便恩賜我千兒八百兩黃金了事!”
驟然間,李世民臉『色』變得鐵青,高聲怒喝道:“大膽餘長寧!事到如此還敢胡言『亂』語,莫以爲成爲公主駙馬朕便捨不得殺你,能當駙馬都尉的人我大唐多得是。”
尋常大臣面對天子如此雷霆怒火只怕早已嚇得跪在地上發抖,餘長寧卻如沒事人一般臉不紅,心不跳,頗有些委屈地開口道:“啓稟陛下,你問的話我當然要實話實說地告訴你,豈能故意欺君隱瞞?沒想到到頭來你還責怪我,早知道我就說個謊話騙你了。”
聞言,李世民好氣又是好笑:“如此說來,還是朕的不是了?”
餘長寧笑嘻嘻回答道:“你是天子,又是我的岳父,你要我怎麼好開口?”
太宗居於高位多年,早已習慣了別人的恭敬細言,彬彬有禮,即便有個魏徵,也是據理抗爭,從不會逾越大臣該有的禮儀。沒想到眼前這餘長寧既不懂君臣之禮,又是口無遮攔,數次頂撞不說,覲見之時根本沒有身爲臣子應有的禮儀,如何不令太宗大爲惱怒。
見李世民臉『色』愈來愈顯陰沉,餘長寧心頭微感不妙,正要想個藉口告辭而去,太宗已是冷笑開口道:“果然是奇士灑脫不羈,餘長寧,若非念在你想出這條妙計還有幾分功勞,只怕現在已是身首異處了。”
餘長寧訕訕笑道:“陛下胸襟博大,虛心納諫,乃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好皇帝,一定不會濫殺無辜的。”
“好皇帝?哼哼!”太宗不置可否地一聲冷笑,”朕問你,你與長樂公主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餘長寧道:“陛下,我與公主有着宿世情緣,情比金堅海枯石爛,上輩子當我還是一名書生,她是一隻杜鵑鳥的時候……”
“餘長寧,事到如今你還敢騙朕?”李世民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兩眼寒芒閃閃,威棱四『射』。
聞言,餘長寧心頭轟然一聲大響,手足瞬間冰涼無比,望向神『色』冷峻的太宗勉力笑道:“陛下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你一定是弄錯了吧?”
李世民重重拍案道:“朕已經言明於此,是否弄錯咱們心頭有數,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還不說實話?”
望着李世民冷冷的目光,嚴峻的臉膛,餘長寧身上全是冷汗,一瞬間竟有轉身而逃的衝動,但他深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無濟於事,只得沉下心來久久矗立着,一股無言的沉默在大殿裡久久蔓延。
他目前最想了解的是,李世民究竟知道了多少?他已經完全清楚自己與長樂公主乃是假成親了嗎?不!應該不會,若是知道兩人假成親只怕等待自己的早已是閃亮的斧鉞鍘刀,豈有還讓自己開口述說辯駁的權利?
但爲何太宗會如此動怒,莫非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被他識破了?對,很有可能,不過一時片刻如何知道會是哪一個環節呢?若是一個回答不慎,必定是掉腦袋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