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次換錢夫人沉默許久,才張口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你們已經趕出不少朝廷命官出去了,連西北王都要趕,就是你們沒有謀反之心,今上也會當你們有了,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可京裡也得靠我們,我與墨家,不是等閒之輩就能……”
“西北王是等閒之輩?”錢夫人打斷了他的話,朝他看來的眼神嚴苛了起來,“他要是等閒之輩,你能跟墨守成像個龜孫子一樣守在西歧不動?”
錢良多半晌無語,過後道,“你說怎麼辦吧?”
“把頭比墨家低得低點,到時候再看……”錢夫人也知道他們家不可能把他們在西岐的地盤讓給西北王,“爭取讓西北王先痛快了再說。”
說到這,錢良多聲音低了一聲,道,“我怕先前我們瞞的那些銀錢,做的假帳,西北王心裡有數。”
“那可未必,別自個兒嚇自個兒,禾兒和苗兒藏得深得很。”錢夫人不以爲然,“俞將軍帶的人,全力一直在瀧北,凍河那邊,就是由他帶頭查過我們家,又能查出來什麼來,最多也只能查出一些東西而已,那樣也算不了什麼,不過是官場通用的潛規則罷了。別的這些事,只有我們家這一家子知道,你覺得你我,兒子們有誰能把這些話說出去過?”
“族裡那麼多的聰明人,那麼多雙眼睛,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啊。”
“別疑神疑鬼了,就是族裡人看出什麼來,難不成還跟西北王通風報信不成?”錢良多憂慮多,錢夫人早習慣了,篤定地否了他的疑慮。心態相當熟練。
他們在西北這麼多年,就算有秦家留下來的人,西北王又怎麼會那麼容易查到。千防萬防,就怕家賊難防啊。
錢良多聽她篤定的口氣,那不安的心也就沉穩了下來。
強龍不壓地頭蛇,再說地頭蛇也並沒有弱多少。
夫人毛病多,但再多的毛病在身,她也是他的定心石,也是他不在家時錢家的頂樑柱。
西北王府的凰北雪其實也估計到了她會被兩家人朝個底朝天的事——因爲她也是把兩家夫人的來歷背景,連何時生了娃,生了幾個娃的事也查了個明白清楚。
她能查她們,她們當然能查她。
彼此往來嘛。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
說來,人一旦有利害關係,帶點腦子的,都會在查明白對手是何樣的人物,投其所好,對其弱點就行了。所以她對在成河內外皆有好名聲的墨夫人表現得求知慾強點,是因爲墨夫人這種名聲在外強勢的女人,總是願意與人答疑解惑一些,方纔顯示她的本事。更何況還有六王妃的告密。
至於那位在傳言中有些怪癖,從不拋頭露面的錢夫人,老實說,凰北雪還沒想好要怎麼與她相處,這還真是得見了本人才能決定。
怪人總是難以猜測一些。
根據情況,那應該是一個有強烈潔癖的人。
她也是得看看錢夫人怎麼對她,她才能採取下一步行動。
第二天,等錢家夫婦來西北王府,被王府遭拒後,凰北雪聽到錢家夫婦沒走,在山下依舊守着的事,帶着女兒閒逛到了書房,見到主案前的男人在看公文,也沒吭聲,坐到一邊,逗着懷中的女兒玩,只是時不時的看墨楚寒一眼。。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凰北雪不得不承認她被此時的男色給迷住了。
墨楚寒對她強烈得和探照燈一樣的目光恍若未聞,繼續處理公務,心下暗笑,“原來你也有這麼迷我的這一天。”
等快到中午,下人來提醒用膳的時辰,已經抱着女兒睡到屏風後的凰北雪走了出來,在丫環還她整理衣物的時候與他笑道,“老公,你要什麼時候見他們?”
“怎麼?”墨楚寒起身,抱過丫環手上的女兒,捏了下她的小臉,見她吐出小小的舌頭舔了下他的手,他不禁微笑了起來。
看着他的笑臉,凰北雪歪了歪頭,笑道,“我心善嘛,捨不得他們多站,想求你讓他們進來……”
“嗯。”墨楚寒知道她打的主意,畢竟她在京都裡一直都是天真柔弱的,就算之前對付三王爺也大多是他下的手。但是,他今天是沒打算放這對夫婦進王府了,所以便道,“李旺把他查到的兩家的事都告訴你了?”
“差不多吧。”凰北雪點頭。“兩家各有一個王妃有聯繫,六嫂倒是投誠了,可四嫂……”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墨楚寒愛憐地摸了摸小女兒的小嫩臉,決定以後要給她找一個傻一點的郡馬,這樣的話也好掌握一些,他相信自己的女兒絕對是聰明的,還是不要再找個聰明的了,就像他和凰北雪一樣的。“錢夫人曾施計,差點讓你相公成了她的女婿?”
凰北雪剎那眼睛瞪如牛眼,“什麼?”哪家的女人,敢搶她老公!
“沒與你說?”
“哪有與我說……”凰北雪臉上的笑頓時就沒了,轉過身,板着小臉就朝如花道,“把李旺給我找來!立馬,趕緊!”
這麼重要的事,爲何不與她說?凰北雪全身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聽說有人覬覦她相公,鬥志昂揚,看着那張俊臉心下沒好氣,心說一個男人長那麼俊幹嘛,一個勁的招人。
七王妃沒法裝賢淑了,瞬間變臉。
七王爺卻看得很是不亦樂乎。
他倒是喜歡看她吃吃小醋什麼的,只要事情不燒到他身上來就好。
這之前有好幾次都是他吃她的醋,風水輪流轉嗎!
本來錢夫人施計的事是錢家動的手腳,與他無干。
李旺因那個“立馬,趕緊”的話馬上跑了過來,手中還握着把剪刀,他聽到傳話的時候正帶着一羣園丁在修剪寢宮前的花園,連剪刀都沒放下就跑了過來,見凰北雪難得板着臉看他,他還有些發愣,“怎麼了,娘娘?”
“錢家那幾個女兒,怎麼回事?”凰北雪箭指中心,指着墨楚寒與他道,“他說錢夫人想把女兒嫁給他。”
李旺朝作死的王爺看去,見他一臉淡然地逗小郡主,心道我當好人我還有錯了?您就那麼喜歡看王妃炸毛的樣子?雖然這樣的王妃更有生氣了!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李旺表情未變,道,“當時王爺去巍河時,錢夫人想把其嫡次女嫁與王爺,事情未成之後,錢夫人也是與王爺道了歉的。”
“嫡次女?”凰北雪挑高了眉,眼睛看向那不動如山的墨楚寒,怪里怪氣地道,“有個聖女不夠,還有個錢二小姐啊?”雲歌早已成了南蠻的聖女。
凰北雪心裡酸得很不是滋味,怎麼自己就看上這麼個能招人的男人呢!一點都不宜家宜室。
要是她一生呆在京裡,未曾聽過這些事還好,聽了之後,就是拼了命開解自己,也還是不好受。
她沒好氣地瞪了那扔了炸彈就不管的墨楚寒一眼,知道他是成心給她找難受,但她沒辦法不上當,誰叫她是真的在意。
李旺也是看向他們王爺,心中一片無奈。
明知道他們家王妃愛吃醋,他還老招她,這都是什麼心思?
“嗯?”墨楚寒擡頭,略有疑惑地輕哼了一聲,就這兩個嗎?他記得好像不止。醋吃得再濃一點,索性一次性生完氣吧。
凰北雪一聽他話音就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瞪大了眼,“還有?”他到底招了幾個人的心,桃花運那麼旺!
“李旺。”墨楚寒身子往後一躺,繼續逗着懷中的女兒。有事死道友不死貧道。
“錢家還有位庶小姐,”李旺硬着頭皮道,“當年王爺離開巍河的時候,她還跟過我們一段。”
凰北雪氣得笑了出來,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時墨楚寒才十六,“帶跟過一段?那時她多大?”
“當時十三。”李旺低頭。
“錢二?”
“當時十五,現在二十二。”
“現在都嫁了沒?”
必須問清楚,纔好下手剪桃花。凰北雪眼中驚人的寒氣冒出,她要看看如今還有什麼人趕來和她搶男人。墨楚寒看着她,覺得這氣貌似不比上次他在皇宮時生的氣低啊,摸摸下巴,逗過頭也不太好。
李旺沉默看向墨楚寒,墨楚寒也不管凰北雪眯着眼睛在瞪着他,朝李旺頷了下首,還是讓她放下心吧。
“之前老奴跟你說過的那位嫁後喪夫的錢如意,就是錢夫人的嫡次女,在孃家時,家中姑娘裡排行第四,是四姑娘,庶女排行七,現今未嫁,是個厲害人,掌着錢家不少莊園鋪子的那位七姑娘錢詩華。”李旺只能答。
“那個嫡次女就是現在住在孃家的寡婦?七姑娘就是算盤打得好,會掙錢的那個?”假賬做得也很不錯。
李旺輕咳了兩聲。這做下人的,不好發表自己的意見。
“你都招的什麼人。”半晌,凰北雪從緊閉的牙關裡狠狠擠出來這幾個字,就差吐在墨楚寒身上。
墨楚寒不以爲忤,問她,“那還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