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的夜要比金陵黑得更早一些。
當夜幕降臨下來的時候,虎騎營裡早早的佈置起來,除去勝利的喜悅外,納蘭瑾軒要在軍營裡招待樓蘭太子上官長卿。
行軍打仗自然是比不上宮裡晚宴華美,但一場篝火晚宴卻已是足夠了。
已經初夏了,但邊疆向來要比金陵寒冷一些,所以到了夜間還是會有些冷意的。
巨大的篝火上,幾隻烤得金黃流油的羊正散發着濃郁的香味。將士們席地而坐,席上擱了一壺小酒,幾碟食物。
再遠一些,便是軍營中的一些將軍少將什麼的,圍坐在一起,相互侃侃而談的模樣。
而主位上,納蘭瑾軒與上官長卿同席而坐,綰綰與沐之楓坐於兩人下首。
這樣盛大熱鬧的場面,權若雪卻是沒來。
納蘭瑾軒眼尾一挑,不着痕跡的朝着沐之楓看了過去。
沐之楓接收到他的目光,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已經請過權若雪了,她不來就怪不得自己了。
納蘭瑾軒的眉心微斂了下。
明月的光輝似水鋪滿地面,漫開淡淡如銀似霜的光華,篝火裡,滋啪一聲爆開一個火花,明豔豔的火光襯着將士們臉上愉悅的表情,一派暖意融融。
烤羊的香味越來越濃郁,綰綰卻已經按捺不住了,她眼巴巴的看着火堆中金黃的烤羊,就差流口水了,“瑾軒哥哥,這烤羊到底好了沒啊?”
聽着自家親妹這樣稱呼納蘭瑾軒,上官長卿的眼底盡是寵溺的笑意,嘴上卻斥道,“綰綰,不得無禮。”
綰綰輕哼一聲,對着上官長卿做了個調皮的鬼臉,嘴裡嘟囔道,“我一向都是這麼叫的。”
上官長卿脣角微揚,卻轉身對着納蘭瑾軒滿含無奈的說道,“綰綰被嬌縱壞了,還請皇上不要見怪。”
納蘭瑾軒笑着擺手,“她這性子很好,朕很喜歡。”
綰綰聞言,臉上一赫,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儘管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客套話,但還是忍不住心花怒放。
上官長卿亦笑,他舉着杯中酒,與納蘭瑾軒的杯身輕碰後,一飲而盡。
由於納蘭瑾軒還受着傷,只是湊到杯邊小抿了一口。
這時,在一旁候着的暗衛早在納蘭瑾軒的示意下,爲綰綰取下了烤得金黃的羊腿肉,綰綰見狀,一臉喜孜孜的朝着納蘭瑾軒看了過去。
“吃吧。”納蘭瑾軒笑。
綰綰滿心歡喜,看着盤中的香氣四溢的羊腿肉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而暗衛取下來的是一雙羊腿肉,給了一隻給綰綰,還有一隻仍在暗衛的手裡。
納蘭瑾軒側身接過暗衛手中的盤子,似乎想到什麼,幸好暗衛機靈,又取來兩隻羊腿肉一隻給了上官長卿,另一隻則給了沐之楓。
上官長卿與幾人熟捻起來後,有些事便隨意起來,與納蘭瑾軒寒暄兩句後,他也用起了自己盤中的羊腿肉。
時不時的喝上一口小酒,上官長卿大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納蘭瑾軒微微一笑,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短刃,正低了頭,細緻的切割起盤中的羊腿肉來。
上官長卿仰頭又喝下一口酒後,見納蘭瑾軒只顧切着盤中的羊腿肉,卻並不吃,遂問道,“皇上,你爲何不吃呢?”
納蘭瑾軒但笑不語,只是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這羊腿肉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上官長卿也不介意,放下手中的酒,忽然感懷道,“只可惜身處皇室之中,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這話聽到納蘭瑾軒的耳中,手中的動作微微頓了下。
……
營帳裡,外頭歡樂的笑聲時不時的傳進來,權若雪枯坐在牀榻上,眼神遊離,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腳步聲往營帳而來,權若雪轉身去看的時候,外頭的人正好掀簾進來。
是納蘭瑾軒,他的手裡還端了盤被剔去了骨頭的金黃的羊肉,甫一進來,營帳裡頓時充斥一室濃郁的香味。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對上時,臉上同時閃過片刻的不自然。
這是月牙狹谷一戰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想起他的傷勢,權若雪先開了口,“你的傷怎麼樣了?”
納蘭瑾軒握盤子的手緊了緊,他對權若雪回了個笑,“已經沒有大礙了。”
權若雪哦了聲,便不再開口了,氣氛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尷尬。
納蘭瑾軒深深的看了權若雪一眼,端着手中的盤子走了過去,彎腰在牀榻邊坐下,對着她道,“這是剛烤好的羊腿肉,嚐嚐吧。”
兩人間距離一拉近,權若雪便聞到了他身上的清淡的酒香,不濃郁,很淡很淡,“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納蘭瑾軒用短刃插起一塊羊腿肉,送到權若雪的嘴邊,“嚐嚐?”
鼻端是羊肉濃郁的香味,他漆黑深遂的目光近在咫尺,權若雪忽然眼眸一澀,低了頭,她無聲咬下,在嘴裡細細的咀嚼起來。
這一幕在兩人成親後出現過太多次,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無聲的沉默過,因爲不同的卻是彼此的心境。
沉默的時候,權若雪忽然生出了一種無止境的絕望,就像是被人扼住喉嚨,呼吸不上來的感覺,又像是心臟被一隻手緊緊捏住,疼痛,如附骨之蛆。
沒有絲毫預兆的,一大顆的眼淚就這樣驀地從權若雪的眼眸裡跌下,滴落到納蘭瑾軒的手背。
明明是溫熱的觸感,可納蘭瑾軒卻忽然覺得這顆淚滾燙得嚇人,有着讓人難以承受的沉重感。
“別哭。”納蘭瑾軒的聲音微啞幾分,良久才從喉嚨裡迸出兩個字來。
權若雪將眼睛裡的水意生生逼回,她仰了頭,眼眶通紅,她卻道,“我沒有哭,只是眼睛有些乾澀罷了。”
“嗯。”納蘭瑾軒也不揭穿,淡淡的應了聲,那一刻,權若雪沒有看見的是盤子下,他青筋突起的手。
他不知道一個人隱忍的極限是什麼,但卻知道自己一心愛着的人就在眼前,看着她難過哭泣還要故作堅強的模樣,他的心是有多疼!
納蘭瑾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在這樣極力的隱忍下,忽然有一天便瘋狂了。
太多想說的話,到最後卻只化爲一聲無奈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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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和書遞出的第二天,慕容子淳就被南楚國送了回來,不同於那日在城牆上看到的傷痕累累,他一身去時的白色鎧甲,眉眼俊逸,若是不看他眼底的沉鬱,便是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慕容子淳回營後的第一件事,向納蘭瑾軒請罪是免不了的了。
好在納蘭瑾軒倒也並未多加追究,沉沉的盯了慕容子淳半天后,便讓他回去休息了。
……
議和書籤訂後,南楚便退了兵,在南楚退兵的一天後,上官長卿提出回樓蘭,綰綰與他不捨的話別一番後,在納蘭瑾軒的送行下,上官長卿領着十萬兵馬回了樓蘭。
這是所有將士親眼所見的。
隨後,除去駐守在邊疆的七萬大軍外,其他的便隨着納蘭瑾軒起營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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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相安無事,卻在到了蜀地北的時候,出了狀況。
由於新科狀元正在當地帶動百姓發家致富,最近頗有起色,可是前日夜裡,蜀地北堤壩忽然決了堤,百姓們只得連夜修築堤壩。
納蘭鴻見狀,便請命領着數萬大軍趕去幫忙。
納蘭瑾軒自然應允。
由於當時天色已晚,將士們爲了百姓生計,便連夜趕工。
數萬大軍去修築堤壩去了,納蘭瑾軒這裡的防備自然大大減弱了。
那一夜,詭異的是,驛館所在的街道安靜到近乎沒有人聲,但緊接着,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緩緩在街道上響起。
一隊隊身着黑衣,臉覆黑巾的男子手裡持着刀劍,動作迅速的包圍了驛館。
暗衛們很快與黑衣人戰成一團。
這些黑衣人動作俐落,眼神剛毅,倒不像江湖中的刺客,反而有點像軍隊中人!
喊殺聲不斷,驛站很快燈火通明一片,納蘭瑾軒被重重暗衛保護在包圍圈裡,一有黑衣人靠近,就被暗衛立刻斬殺。
就在這時,又有幾批同樣的黑衣人從各處涌入,加入到戰鬥中來。
暗衛見勢不對,忙轉身對着納蘭瑾軒說道,“主上,屬下帶人護送您去納蘭將軍那裡。”
如今黑衣人的數量是暗衛的三倍之多,惟今之計,只能如此了。
納蘭瑾軒點了點頭,只是還不待他轉身,一個黑衣人忽然從人羣中躍起,揮動着手中的長劍朝着納蘭瑾軒的胸口直刺而來。
暗衛飛身迎上,不過幾個回合,暗衛便被那人斬殺於劍下。
納蘭瑾軒的臉色一凜,這黑衣人不同於那些黑衣人,修爲奇高,而且手段之狠辣,就如剛纔那個暗衛,明明可以一刀殺死,他卻偏偏在暗衛的身上連捅了數十刀才罷手。
拋下暗衛的屍體後,黑衣人在半空挽了個劍花,在凌厲的劍氣中,長劍揮舞,筆直朝納蘭瑾軒的胸口刺來。
暗衛們如今分身不瑕,護在納蘭瑾軒的暗衛一動手就被涌上來的黑衣人纏上了,納蘭瑾軒只得自己迎了上去。
隨意在一個死去的黑衣人身上撿了把長劍,劍身一揚,沒有任何招式,一劍刺去。
看似沒有招式,卻在關鍵時候,千變萬化,數道劍花激出,黑衣人有片刻的眼花繚亂,就是這一瞬,納蘭瑾軒提劍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但那黑衣人反映奇快,身形一旋,納蘭瑾軒那一劍只堪堪刺破他的手臂,黑衣人的眼神卻頃刻間狠戾起來,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凜然的劍氣幾乎將半個天幕點亮。
納蘭瑾軒不敢掉以輕心,提劍迎上,劍尖一路在地面刺出滋滋的火花,在黑衣人那一劍刺來的時候,他忽然一個矮身下去,手中的長劍直刺黑衣人跨下。
黑衣人的臉色微變,忙收住劍勢,就在這時——
一柄長劍忽然從納蘭瑾軒的後背穿刺而過,納蘭瑾軒的身子頓時僵立的原地,低了頭,血淋淋的長劍正從後面刺穿他的胸膛。
卻是,一個黑衣人趁兩人打鬥之機,忽起突襲,這才得了逞。
那一刻,彷彿有無數地聲音在納蘭瑾軒的腦海裡放大,又彷彿萬籟俱寂,聽不到一絲聲音。
“主上。”
暗衛們發出淒厲的一聲,眼神發狠,動作也越發狠戾起來。
而那個之前與納蘭瑾軒纏鬥的黑衣人,黑巾下的脣角一勾,如一陣風,身形瞬間從納蘭瑾軒的身邊擦過。
他手上一空,再看納蘭瑾軒——
在之前的那一劍相鄰的位置,又是一劍當胸而過。
納蘭瑾軒的桃花眼瞬間大睜,眼眸裡一瞬間似乎閃過太多的情緒,最後又統統化爲不甘。
咚的一聲。
納蘭瑾軒的身體應聲倒地,直到胸前的那顆心臟停止跳動,他的眼睛也沒有合上。
暗衛們見狀,頓時拼了命的往納蘭瑾軒的身邊跑去。
而黑衣人見目的達成,便紛紛退了出去,有少數幾個被暗衛纏上斬殺,但大多數卻是逃了出去。
昏暗的街道,黑衣人如來時那樣,快速的隱入到黑暗中,有細心的暗衛發現,這些黑衣人竟往四個不同的方向而去。
這是不是代表,想殺納蘭瑾軒是四個不同的勢力?
但眼下暗衛們也沒時間去追查這些,紛紛朝地面開始僵硬的納蘭瑾軒跑了過去,饒是暗衛們鐵血冷情,此刻也忍不住虎目含淚。
當納蘭鴻回到驛站的時候,眼簾中便映入這樣一副場面,驛站裡,被打鬥的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地面上,死屍不斷,有黑衣人的,也有暗衛的。
但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卻是——
納蘭瑾軒一身明黃躺在地面,胸前,血跡斑斑,兩個血洞穿胸而去,那劍,已經被暗衛們取下,淺薄的燈火裡,是他臨死前不甘的眼眸,就那麼睜着。
納蘭鴻的身子一僵,那本疾快的步伐竟再也不敢往前一步,虎軀一震,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一瞬間的功夫是多久,暗衛們只知道當他們轉過身過看的時候。
這位馳聘沙場,浴血多年的鐵血大將軍竟像是忽然之間老了十歲。
納蘭鴻遲疑着走近,當他的手指觸上納蘭瑾軒冰冷的身體後,終於抑制不住的大喊出聲,“瑾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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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
太后聽着底下暗衛的稟報,心頭頓時一陣快意,多日來的鬱結一下子舒展起來,太后頓覺身體一陣輕快。
“恭喜太后,賀喜太后。”
一旁的高德雙膝跪地,笑道。
太后斂去眼底的快意,淡淡的反問了一句,“哦?何喜之有啊?”
高德正想回答,卻聽到太后緩緩說道,“如今皇帝新死,舉國大哀,喜從何來呢?”
太后語氣雖淡,但並無責怪之意。
高德頓時會意,忙道,“太后教訓的是,是奴才疏忽了。”
太后看了高德一眼,笑道,“瞧你這伶俐樣子,一會子,你便去庫房裡挑兩件玩意兒吧。”
高德聞言,立刻笑得合不攏嘴了,他以額觸地,“謝太后賞賜。”
太后庫房裡是什麼東西,隨便隨一件兒都是價值連城的好物什,平時賞人,太后多以金銀打發,今日卻賞了庫房裡的東西,可見太后的心情是真真的好。
太后笑罵了幾句,隨手端起几上的茶盞喝了一口,忽然道,“納蘭芊芊最近怎麼樣了?”
“她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太醫也經常去爲她請脈,說胎兒穩健的很呢。”高德回答。
太后滿意的笑笑,“那是最好,好好命人侍候着,可別在關鍵時候給哀家出岔子。”
“諾。”高德應聲。
太后鳳眸一揚,緩緩從位上站起,高德連忙過去相扶,“有些日子沒見到淑妃了,隨哀家過去看看。”
高德斂眉,對着外頭揚聲道,“太后擺駕承清宮。”
……
待腳步聲消失,一道人影忽然如一陣風似的從碧華殿的房樑上縱身而下,往內殿而去。
護衛在殿內的暗衛見狀,忙跟了上去,卻在進殿的那一瞬,從身後被幾個銀衣人悄無聲息的解決掉。
爲首的那道人影進入內殿後,直奔太后的鳳榻,在牀柱上摸索一番後,不知道觸上了什麼,咣的一聲。
鳳榻忽然被翻轉過來,緊接着鳳榻之下出現了一個兩手寬的小門。
那人彎腰將鳳榻下的小門打開,只見一個用明黃綢布包着的物什緩緩映入那人眼簾之中。
那人眼底一喜,連忙伸手拿起,又從環伺在身後的銀衣人手裡接過一個同樣用明黃綢布包着的東西放了進去。
再將一切迴歸原樣,那人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
……
冷宮。
那日萬嬪說是從宮裡消失,但過了一日,宮人們卻發現萬嬪又忽然出現在了冷宮,因爲太后並沒交待下去,是以到現在太后還不知道被認定不見的萬嬪一直便在冷宮。
除去高碌麪皮的連玉多日夜探冷宮,卻被萬嬪避了開,今日,她再度來到冷宮,對着萬嬪所在的房間,緩緩道。
“我知道你在裡面,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已經認出了你,連雪,我知道是你,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忽然成了少夫人的模樣,但這些年,你在外頭想必受了不少的苦,我們是親姐妹,你真的不想與我一見嗎?”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裡面拉開,連玉看着站在門邊的人,雖然到現在那張面容還是讓她有些難以接受,但是不可否認,見到她,連玉的眼睛頓時露出些放許喜色,便不等連玉開口,門口的人兒忽然出了聲。
“你說假扮我的是連雪?”
是的,如今出現在冷宮裡的就是先從邊疆歸來的權若雪,此刻她凝了眉,眼神嚴肅。
事實上,權若雪一開口連玉便聽出了她的聲音,但是原本在邊疆的人忽然出現在宮裡,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但連玉到底是連玉,不多時已經冷靜下來,“少夫人什麼時候回來的?皇上也回來了嗎?”
權若雪搖頭,“我先回,他現在應該還在路上吧。”
連玉點頭,但眉眼在下一刻又凝重起來,只因爲權若雪又重複了遍剛纔的話,“你說假扮我的是連雪?”
“我不會認錯,連雪的腋下有一枚硃砂,那是從胎裡帶來的。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變成了你的模樣,但是她始終是我的妹妹。”
連玉的最後一句是對着權若雪說着。
這種對親人的維護,權若雪是能理解的,她點頭,又問道,“那她現在人呢?我回來就沒見過她啊?”
沉默片刻,連玉才緩緩道,“她好像……失蹤了。”
“什麼?”權若雪驚訝。
……
從權若雪一從邊疆回來,太后那裡就收到了原本萬嬪一直在冷宮裡的消息,是以,還在去承清宮路上的太后,半路改道去了冷宮。
冷宮門外,硃紅色的漆色剝落的所剩無幾,門把手也脫落了一隻,一派蕭條的景象。
“太后駕到,萬嬪還不出來接駕。”
高德的聲音尖細綿長。
另一旁,太后儀態慵懶的坐在肩輿上,前後宮人環伺,還有好些宮人的手上還端了托盤,上頭覆蓋了紅綢,窺不出裡頭的東西,似是衣物首飾之類的。
頓了片刻,冷宮的大門被權若雪緩緩拉開,她快步走到冷宮的空地前,雙膝跪下,“臣妾參見太后。”
太后懶懶的嗯了聲,也不叫起,任由權若雪跪在地面。
雖是初夏,但地面還是有絲涼意,冷而硬,透過薄薄的裙衫滲入肌膚裡,她體質本來有絲偏寒,一開始還好,跪久了,一股噬骨般的疼痛從膝懷漸漸滲入四肢百骸。
權若雪見太后久不開口,思索了番,大着膽子問道,“太后今日降臨冷宮,可是有事吩咐?”
“大膽!”權若雪的話音一落,高德便低喝出聲,“太后還未出言,哪由得你說話?”
權若雪皺了下眉,抿了抿嘴角,不再說話。
若是往日,權若雪這副模樣太后肯定會責罰一番,但太后今日的心情實在太好,便沒有計較,更何況……
太后的脣角一勾,懶懶的揮了下手,對着權若雪說道,“哀家今日來是爲了賞你些好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