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瑾軒與連玉快步走到牀榻邊。
綠柳眉眼沉重的看了兩人一眼,緩緩的拉開了牀幔。
只見,萬三年臉色雪白的暈厥在牀榻裡側,不知人事。
“剛纔可嚇死我了。”綠柳輕吁了口氣,如釋重負。
納蘭瑾軒含笑看了綠柳一眼,“你做得很好。”
綠柳還想說些什麼,那邊連玉已沉了臉色走到她跟前,一聲不吭的替她將丟在一旁的衣裳穿了起來。
綠柳連忙吐了吐舌頭,笑笑,“姐。”
連玉眸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低聲應了。
原來,這綠柳並非真正的綠柳,是連玉親妹連雪所扮,真正的綠柳早在數月前失蹤時就已經死去。
也所幸,剛纔情急之下,沒有被人看穿她臉上戴着的人皮面具。
納蘭瑾軒看了一眼正低聲說着話的連玉姐妹兩,輕輕一笑,他俯身在牀沿邊坐了下來,修長的指從萬三年的額心撫過。
然後他的眉心陡然一沉。
屋子內的清蓮卻再也忍不住,她走近,皺眉問,“剛纔是怎麼回事?”
納蘭瑾軒擡眼看她,連玉已出聲解釋道,“剛纔綠柳將牀幔拉起時,萬公子便趁勢躲在了牀頂,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牀榻裡面,是以並未有人注意到那裡。”
“也幸好我拉得夠快,不然肯定要穿幫的。”一旁的綠……不,連雪接口道。
萬三年當時因失血過多,能撐這許久已是奇蹟。
清蓮瞭然的點點頭,她水樣的眸光落到牀榻上昏迷的萬三年身上時,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納蘭瑾軒沉吟了片刻,幽沉如水的目光緩緩的看向清蓮,“萬兄的傷需要醫治,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清蓮,你也得跟我們走。”
清蓮怔了一怔,隨後道,“我明白的。”
是怕她泄露什麼吧。
**
至中夜,弦月黯淡,涼如水的月光透過窗子在屋子裡灑落一地的斑影綽約。
權若雪又翻了個身,一雙秋水剪了的瞳子大睜,愣愣的看着牀頂。
奇怪,明明眼睛痠痛的厲害,可就是怎麼也睡不着。
心頭,一股燥意盤旋。
她猛地坐起,眸光就着月色撇向房中某處。
那是靠近窗臺的位置,此時正放了一隻木桶,有碩大的冰塊正往外滲着寒氣,將這夏夜的暑氣盡消。
權若雪怔愣了會,腦海裡忽然掠過一張妖孽般的面孔。
“不是你屢次送到本少爺跟前來的麼,既然如此迫不及待,今夜本少爺便一探香閨,做一做這傳聞中的採花大盜。”
耳邊似乎還回響着那人放蕩輕佻的話語。
他的聲音其實溫清似水,醇厚清越,像是淙淙水流,又似這夜空月光薄淡。
那樣的聲音,他就該是一副睥睨天下,意氣風發的,不該,不該是如廝模樣的。
隨着她的想像,似乎她的腦海正慢慢的勾勒出一道這樣的身影。
那人長身玉立,秀致的身形站於羣山之顛,底下是衆生萬象,他雙手負後,狹而長的桃花眼半眯,像墨深漩了的眸子隨隨看去,目光睥睨。
……
她正癡癡想着,忽然間,她的臉色微變。
等等。
她這是在想什麼?
她居然在想納蘭瑾軒那個混蛋!
她一定是瘋了,再不然就是魔怔了。
權若雪懊惱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臉色緋紅,難道她今晚睡不着,是在期待那人的到來?
權若雪,你完了。
她仰面直直倒下,鬱秀清美的臉上全然的不可置信。
旋即,她哼了一聲,神色陡然間恢復如常,月色撩人,所以她纔會胡思亂想的!
對,是這樣,睡覺。
想着,她將被子拉高,把自己整個人都深深的埋了進去。
她似乎忘了,今夜的月色佈滿陰霾其實並不美好。
……
不知道過了多久,權若雪用力的扯下蓋到自己臉上的被子,睜着一雙滿是哀怨的眸子。
她真的,睡不着啊。
此時雲來客棧的屋頂,飛檐斗拱之上,頭頂月光薄淡的幾乎映不出影兒來,涼風颯颯,隱約中,有衣襬飛揚的聲音輕輕響起。
納蘭瑾軒一身黑色錦袍,衣襟,袖擺處處用金線勾繡了番西花,擺動間,那些花彷彿鮮活了一般。
他雙手負後,桃花眼斜斜飛起,深重的眸色裡流光瑩瑩,似天上星子墜入了眼瞳,卻又似萬年不變的古澤水潭,深不可測。
竟是這樣極致的矛盾。
他的眉宇間,一絲薄淡且慵懶的情緒淺覆。
目光所及之處,正是權若雪居住的小樓。
連玉沉靜的立在他的身後,良久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擡眼朝他看去。
她想起,回府時,花滿樓外還圍了重重官兵,水泄不通。
連雪將臉上的人皮面具貼上昏迷中的萬三年臉上。
於是,他們於衆目睽睽之下,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將受了傷的萬三年給帶走了。
而連雪,在他們走後,便藉機從花滿樓裡出來到了將軍府。
可當納蘭瑾軒將萬三年安置妥當,又暗下命了底下的暗衛爲他醫治後,他便到了悄無聲息的出了府。
沒想到,卻是……
“你是想問,爲何本少要在這裡,看着權四小姐的閨樓。”
納蘭瑾軒側身輕輕的撇了連玉一眼。
連玉赫然笑了笑,低聲應了。
納蘭瑾軒沉吟了會子,衣袖中的指尖緩緩的摩挲着自己略有薄繭的掌心,“貓兒,若是隻一心寵着,多沒意思?還是得多逗弄逗弄纔是。”
聞言,連玉若有所思的垂了眸子。
Wшw¤TTKдN¤¢o
翌日,天還矇矇亮,阿朱阿碧便風風火火的衝進了權若雪的屋裡。
昨晚上,權若雪在牀上翻來覆去幾近天明時分方纔迷糊睡去,眼下正好夢正鼾呢。
“小姐,小姐。”
阿朱與阿碧兩人一臉焦急的站在牀榻前,連喚幾聲也不見權若雪應聲,阿碧索性一咬牙,一把將紗幔撩開,直接就將權若雪身上的被子扯了開。
雖是忡夏,但清晨時分還是有幾分涼意的。
“小姐,起牀了。”阿碧對着權若雪的耳邊吼了一嗓子。
只見權若雪的身子顫了顫,隨後猛地坐起,眼睛還未睜開,她使勁的揉着被吼得發麻的耳窩,不悅的開口道。
“大清早的,怎麼就不讓人睡個好覺。”
阿朱抿脣輕笑,她動作麻利的將紗幔挽起,“小姐,太后宣您進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