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便不明所以,不顧一切,便無解難分。
幾天後。
東雀街的盡頭便是權相底邸所在,鄰近紅樓閣宇,不少權貴人家也居於這條街,今日一早,東雀街便一片熱鬧。
卻是,納蘭將軍今日正派了人往權府下達定聘禮。
說起這樁婚事,在幾日內,成了金陵百姓口耳相傳的笑談。
誰不知,納蘭三少不堪之名在外,可是偏偏此婚事卻是由皇帝親自指婚,似乎兩家人到現在也沒有什麼異議,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那一路蜿蜒數十里的紅妝,聘禮之豐厚,倒着實讓人吃了一驚。
於是,諷刺之餘,又有人不禁驚羨起來。
雲來客棧位於東雀大街中央,是金陵數一數二的豪華客棧,不僅因爲這裡富麗堂皇,更因爲這裡的廚子燒得一手好菜,是以不少達官貴人便將這裡當成了宴請賓客的首選之地。
此時,雲來客棧二樓的天字一號房內。
權若雪倚在窗臺前,窗子微開,從這裡正好可以將權府看個一清二楚。
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牙白流雲蜀錦半紗衣裙,銀線裹邊,有細碎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落到她的身上,甚至還能看到她衣裙泛起的璀璨波紋,美麗之極。
據說,這流雲蜀錦千金一尺,是三千個繡娘日以繼夜,取上等的天蠶絲,每根絲上皆紋有細碎的紋絡,三年才得一匹,而這樣的一身衣裙做工細緻,極費材料,需要三匹才能做成這樣一身看似簡單清,實則華貴非凡的衣裙,便連皇宮內一年進貢的也不過才兩匹。
權若雪一頭青絲如瀑,僅用一根白綢挽起,髮尾鬆鬆散散的沒入一支白玉杈子,似乎可以看出主人插它之時的漫不經心。
秀致清美的臉上,未施粉黛,卻足以與月光爭輝,一雙眸子清澈瀲灩,盈盈水光中似能穿透世間萬物,卻又有一絲漫不經心緩緩的從眼底滲透出來。
此時的她美眸半眯,周身盈着淺淡的香氣,目光從窗子的縫隙裡看出去,正好看到將軍府的一衆人將聘禮擡入權相府中。
相府管家笑臉相迎,家丁丫環皆是一臉喜氣,相府門外甚至張燈結綵,並看不出有半分的不愉。
可是,權若雪微微皺眉,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妥,可是又說不上爲什麼。
這時,身後的阿朱阿碧卻忽然說起了內閣學士之女烏那陌箏與沐小世子的婚事,當然無非也就是兩人之間的打打鬧鬧。
說來也好笑,那日權若雪與烏那陌箏相攜離去,便到了這雲來客棧,兩人性子豪爽,便痛飲一番,酒醉之餘,烏那陌箏不停的流露出對納蘭三少之流的憎惡,可是每每說起沐之楓,她的情緒便奇怪起來。
權若雪心想,這烏那陌箏想必心裡對沐世子還是有些意思的,只不過,世事弄人。
那丫頭性子直爽,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嬌氣,平易近人,更得人喜愛。
正想着,忽然一陣風起,一張紙絹從不遠處的轎中飛了出來。
那紙絹一起一落,在空中卷折舒開,恰好此時她的窗子大開,那紙絹被風捲至半空,又緩緩下落,竟拈上了權若雪的指尖。
她微微一怔,手指收緊,底下那軟轎卻似乎不見了蹤影。
當她將紙絹翻過來後,她的神色卻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因爲,那紙絹上儼然是一副畫像,可那一筆一畫刻畫出來的美麗女子,與她有九分相像,再看底下落款,權府四女,權若雪。
權若雪的眉心倏然皺緊,一絲不好的感覺從心頭緩緩升起,她捏緊手中的畫像,剛轉了個身,便聽到自己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應聲推開。
然後,一聲極輕極淺的輕笑聲緩緩的扣擊着她的心絃。
她清美的眸中一隻玄黑繡金祥雲靴子不緊不慢的邁了進來。
阿朱阿碧微微一驚,隨後,阿朱大怒,斥道,“不知道這是女子房間麼,怎可不敲門便進來。”
幾人眼中,一柄玉骨折扇緩緩揚開,那長身玉立,眉眼輕淺卻妖魅惑人的男子不正是納蘭三少是誰。
他今日也着了一身月牙白長衫,芝蘭繡跡,銀絲絞邊,竟與權若雪的那一身衣裙分外的契合。此時的他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正似笑非笑的朝權若雪的方向睨了過去。
他的身後,依舊跟着李煜與慕容拓,不知爲何,沐小世子今日卻沒來。
李煜依舊手持書本,一臉輕蔑冷凝的笑意,而慕容拓微斂的眸中,一絲驚豔緩緩淌出。
納蘭瑾軒也不客氣,他走到屋中,慢條斯理的在桌椅旁坐了下來,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卻那麼的旁若無人。
兩個婢子見狀眼中的怒意更甚,正要發作,卻見自家小姐緊皺的眉眼走到納蘭瑾軒的面前,冷聲而問,“三少這是何意?”
納蘭瑾軒正拈了茶盞,他撥了撥杯中浮着的茶葉,淺呷一口後,方道,“四小姐還不明白麼?”
說着,他微利的眸眼朝權若雪手中的畫像上撇去,又不動聲色的落在了外頭權府張燈結綵的府外。
那一聲四小姐讓權若雪的情緒微微繃緊,她的眉眼愈發的沉重起來。剛剛便盤旋在腦中的疑慮卻彷彿瞬間清明,心頭乍驚還怒之下,竟一下子默了聲息,只是那眉眼卻始終深深鎖着。
納蘭瑾軒淺淺一笑,收回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茶盞上,道,“四小姐果真會享受,這上等的雨前龍井味道果是不錯。”
說着,他微微側頭,對慕容拓和李煜揚眉道,“不若慕容兄與李兄也來嚐嚐?”
那姿態,仿若他纔是此間主人。
慕容拓聳聳肩膀,與一臉冷意的李煜一樣,並不打算過去。
阿朱阿碧兩人卻再也忍耐不住,阿朱幾步走到納蘭瑾軒的面前,厲聲道,“公子也太放肆了吧。”
納蘭瑾軒挑眉,“本少爺來找自己的未婚妻哪裡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