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衣冰冷地凝眸,眉目生寒,今日定不能讓月冰染逃脫。
想來,月冰染早已在金城,倘若留她一命,說不定會有後患。
既然她找上門來,豈有饒她一命的道理?
月輕衣再度施展幻影,六七個人影在月冰染四周急速地飛來飛去,人影幢幢,根本看不清。
忽的,月輕衣的雪綢擊中她的心口。
月冰染噴出一口鮮血,癱軟在地,燃燒着仇恨烈火的美眸佈滿了血色。
月輕衣走過去,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若你不報仇,或許還能苟且偷生。只是,你還是不甘心。”
臨死之際,月冰染倒是清醒了,鮮血滴落白衣,溢開一朵腥豔的夏花,蒼白的小臉依稀有着以往的嬌媚、豔麗,如今只剩下狠毒與仇恨侵蝕過的滄桑與可憐。
“我怎麼可能甘心?我淪落到此境地,有家歸不得,美好的姻緣也沒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都是拜你所賜!你叫我如何甘心?”
月冰染一字字道,好似和着血淚,飽含經年的仇恨,光潔的額頭更是鐫刻着刻骨銘心的仇恨。
聲音很低,只有月輕衣聽得見。
月輕衣蹲下來,淺淺而笑,語聲清冷,“是啊,你怎麼可能甘心呢?因爲你這個月家大小姐從來不知足。你什麼都想要,美貌,名譽,姻緣,幸福。祖母把府裡最值錢的寶物給我當嫁妝,你不甘心,你想據爲己有,於是你就千方百計地破壞我與榮安郡王的姻緣,之後千方百計地害我、殺我。那麼,你可有想過,倘若你不是這麼貪心,沒有害人之心,那麼我自然不會反擊,不會對付你,那麼或許你會嫁給榮安郡王,或是嫁給你想嫁的人,贏得美滿的姻緣。”
月冰染冷笑,好似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得淒涼,笑得萬念俱灰,“你贏了,自然可以雲淡風輕地說風涼話。”
“是啊,我贏了,我殺了你,我很痛快。不過,我又能得到什麼?”月輕衣淡淡道,“殺不殺你,你死了還是沒死,對我而言,根本無關緊要。我還是我,我早已得到本應屬於我的東西。這就是天意。”
“老天爺就是偏幫你!但我告訴你,老天爺不會一直都偏心於你,早晚有一日,你會失去一切!”月冰染咬牙切齒地說道,目光如冰如刀,刺入對方的腦門,仇恨酷烈得滅天滅地,“你害我到這般境地,我詛咒你,你會得到一切,但也會失去一切!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得不到子孫的孝順!甚至會衆叛親離,你會孤獨終老!”
“你說什麼,咒我什麼,我都不在意。因爲,你是一個將死之人。老天爺並不會因爲你的慘死與詛咒而懲罰於我,因爲,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與我何干?”月輕衣冰寒地眨眸,微笑絕美。
“噴……”
月冰染的臟腑因爲雪綢那一擊而碎裂,更因爲對方的話而流血不止。
鮮血飛濺,有兩滴飛到月輕衣的臉上。她輕輕地抹去。
月冰染一邊軟倒一邊咬牙狠厲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月輕衣,你給我記住,我生生世世詛咒你,你三生三世都得不到安寧!”
就在她終於倒下的時刻,出其不意地擡起右手,袖中飛出銀細的東西,寒芒一閃,速度非常快。
月輕衣的反應非常快,不過距離太近,她再怎麼快,那銀細的東西也已經刺入她的心口。
月冰染緩緩闔眸,欣慰地微笑,冷豔而妖媚。
不甘心啊不甘心,她不能親眼看着這小賤人死,太遺憾了!她如何能甘心?
老天爺太偏心了!太不公平了!憑什麼要她死?憑什麼小賤人還活着?
然而,終究,流下最後一滴淚的月冰染,停止了呼吸,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月輕衣緩緩站起,運起內力,一支非常精緻的飛鏢從心口飛出。
然而,正因爲她用了內力,血液運行加速,腦子昏昏沉沉。
北影玄見她身子搖晃,好像支撐不住,連忙奔上前,攬住她,“輕衣……”
“衣兒……”
東海國皇帝震驚地上去,關切道:“衣兒,你怎麼了?”
北影玄見她的小臉迅速蒼白起來,立即爲她把脈,面色大變,“那飛鏢有毒,必須立即解毒!”
“快!送回寢殿!”東海國皇帝雖然驚駭,但尚算冷靜。
“好!”北影玄抱起神智不清的月輕衣,往宮內飛奔。
場面有些混亂,人人都在揣測御凰公主到底怎麼了。不過,禮部尚書與禁軍統領穩住了局勢。
北影瀟正想跟過去,卻看見已經死了的月冰染,“她呢?如何處置?”
東海國皇帝下令道:“命人收押起來!”
於是,北影瀟吩咐有關人等將月冰染的屍首收了,關押在天牢。
蕭貴妃匆匆回宮,南貴妃卻不緊不慢地起身,脣角噙着一絲森寒的微笑。
百姓散去,文武大臣與家眷們也都散了。
紫薰嬤嬤從城樓下來,陪在南貴妃身邊,回關雎殿。
“你所說的便是如此?”南貴妃從容而行,長長的袍裾曳地而行,猶如水流漫過。
“正是。”紫薰嬤嬤冷厲的眉宇閃現溫柔的微笑,“你還滿意嗎?”
“那小賤人還沒死呢,真的死了,本宮才滿意。”
“那可是天下無雙、至陰至寒的寒毒,想根除,除非有我的獨門解藥。否則,便是死路一條。”
“北影玄醫術高明,你又不是不知。你當真確定,連他也解不了你的寒毒?”南貴妃緩緩眨眸,高冷的眉目凝着一絲痛快。
“我研製五年才製出這寒毒,即便北影玄真有本事,也只能暫時壓制。”紫薰嬤嬤陰沉地笑,“即便那小賤人不死,也會一輩子受寒毒的折磨,生不如死。”
“本宮就看她如何生不如死。”南貴妃深深地笑,大快人心,“你利用月冰染,把她喬裝爲張凱,讓她與那小賤人對決,就是要伺機使出那支飛鏢,讓那小賤人中毒?”
“正是。”紫薰嬤嬤詭譎道,“接下來,就看北影玄的本事了。”
……
瑤光殿一個隱蔽的角落,夜鷹放飛一隻信鴿,望着北方,希望大都督快回來。
不少宮人守在殿廊下等候召喚,寢殿裡,東海國皇帝、北影瀟、蕭貴妃和兩個太醫等人緊張地等着結果。北影玄正在診查月輕衣,她躺在牀榻上,神智不清,雙脣變成紫紅,小臉蒼白如紙,是那種病入膏盲的白。
“如何?衣兒中的是什麼毒?”東海國皇帝着急地問。
“二哥,你倒是說話啊。”北影瀟催促道,“輕衣究竟怎麼了?”
“陛下,輕衣所中的劇毒應該是寒毒。”北影玄面色沉重,心更是沉到了谷底,“這種寒毒,小王未曾見過,一時之間,小王也不知如何解。”
接着,兩個太醫過去把脈診治,也是同樣的說辭。
東海國皇帝禁不住打擊,踉蹌地往後退,差點兒跌倒,所幸蕭貴妃連忙扶住他。
她自也是心驚,卻還是寬慰道:“陛下保重龍體。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他坐下來,好似一瞬間老了幾歲,蒼老道:“隱王,朕知道你醫術高明,你一定要救衣兒啊……”
北影玄道:“小王與輕衣是知交好友,定然不會見死不救。陛下放心,小王會竭盡所能。”
東海國皇帝忽然想到什麼,吩咐海公公:“那個謀害衣兒的賤人太可惡了!鞭屍三日三夜,再燒成灰燼,扔到臭水溝裡,朕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這番話,聲色俱厲,飽含極度的痛恨。
海公公立即領命去了。
北影玄寫了一張藥方,交代兩個太醫按照自己的方法速速去煎藥。
“良辰,那三支金針在何處?”他着急地問。
“奴婢這就取來。”良辰去妝臺前從一隻錦盒裡拿出來,交給他。
之前大都督中蠱毒,三支金針在他那兒,所幸公主跟他要了回來,否則現在想用都沒得用。
北影玄落針如風,在月輕衣三處生死大穴施針。
北影瀟擔憂地問:“施針能解寒毒嗎?”
北影玄冷靜道:“只能暫時保住心脈。”他對東海國皇帝、蕭貴妃道,“陛下,稍後小王爲公主解毒,不如陛下先回去歇着,有任何進展,小王派人稟報陛下。”
蕭貴妃連忙道:“是啊,陛下,我們待在這兒也幫不上忙,不如先回太極殿,一個時辰後再來看公主。說不定那會兒公主就甦醒了。”
東海國皇帝點點頭,眉目之間略有倦色,“那有勞隱王了。”
蕭貴妃吩咐良辰、佳期好生伺候着,又留下心腹宮人在瑤光殿等消息,這才扶着他離去。
北影瀟心急如焚,“二哥,你一定要救輕衣!”
北影玄眉頭緊皺,沉思不語。
良辰和佳期一起跪下,懇求他定要救公主一命。
“王爺,公主說過那三支金針是金月神針,可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這寒毒。”良辰道。
“本王知曉,不過這寒毒並非普通的劇毒,金月神針雖能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本王也不知能不能解這寒毒。”北影玄焦慮得玉容沉沉。
“那怎麼辦?”北影瀟急得團團轉。
忽然,擱在枕旁的日月靈鏡,金光大盛,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但見金光慢慢消失,在衆人的注視下,日月靈鏡變成一團雪球。
佳期連忙前去抱起圓嘟嘟的雪球,“公主身中寒毒,你別搗亂。”
北影瀟驚異地瞪大眼,指着雪球,不可思議道:“那明明是小鏡子,爲何變成這麼一隻小東西?是妖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