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註定沒有真實的婚禮,所經歷最美好的事情,也不過是剛剛蘇瞳穿着一身的喜服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那樣,至少有那麼幾秒鐘,他能在心中自欺欺人地幸福一次。
“公主她……”管家欲言又止,想要問問蘇瞳是不是還活着,卻又怕觸到宇文墨的傷心事。
“你吩咐下去,讓府中剩下的人,收拾了東西走吧。”宇文墨一路走走停停,終於艱難地回到了房間中坐下,隨即吩咐了一聲。
兵敗如山倒,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今天在皇宮中發生這麼多事情,雖然現在外面還沒有弄出什麼動靜,但是明天……肯定會有興師問罪的人過來!
他犯的,是誅九族,滿門抄斬的罪啊!
“將軍?”管家的臉色一白,剛想問什麼,卻被宇文墨揮了揮手止住。
“你也走吧。”宇文墨低嘆出聲,真誠地看向管家,感激地朝着他點了點頭,“管家,這麼多年,你辛苦了。我替宇文家族謝謝你。”
管家對整個家族的衷心和付出,他都看在眼裡,原本還想着以後讓管家在將軍府中頤養天年,晚年過過享福的好日子,卻沒想到,現在還連累上了他的性命。
“將軍!”管家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哽咽着跪在宇文墨的前面,“屬下不走!屬下小時候就是被宇文家撿回來的,這一輩子都要在宇文家做事!”
他吸着鼻子,看着宇文墨肩膀上的傷口,一臉的辛酸:“將軍,您就讓下屬幫您處理好傷口吧,您這樣下去……真的拗不過今晚的!”
一個人,哪有這麼多血可以流?
“明天一早,就會有人來。”宇文墨閉上眼睛,估算着,“我到時候死,還是現在死,都是一樣的。你快點下去吩咐,府中剩下這麼多人的性命,也全靠你了!”
“我……”管家哽咽着點了點頭,猶豫了半響,終於倏地起身衝了出去,消失在了蒼然的夜色之中。
屋中只剩下宇文墨一個人,他這才撫着肩膀,低喘着環視着這個屋子中的擺設,心中是喜悅和失望夾雜的複雜情緒。
這個房間,本來是被佈置好了當新房的吧?
房間中大紅色的垂曼還是嶄新的,桌上放着嫣紅的桌布,上面金色的盤子裡還放着象徵早生貴子的各種食物。琳琅滿目,橫呈了整整一個桌子。
“瞳瞳,我這輩子,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娶你……”宇文墨喃喃地說着,伸手拿起桌上的兩個杯子,然後倒上了兩杯酒。
“若是有下輩子,你還會嫁給他嗎?”緩緩地拿起其中的一個杯子,他顫顫地伸手,艱難地和桌子上的杯子相碰,似乎蘇瞳就坐在他面前一樣,“我輸得太徹底,終究什麼都給不了你……”
仰頭,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汁順着他的喉腔一路滑下,嗆得他不由地咳嗽,只是一咳,肩膀上的血又冒了出來。
已經失血過多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宇文墨扒拉着桌緣,終於還是阻止不了身體地後仰,終於重重地摔倒在了地面上。
仰面看着天花板,宇文墨只覺得越來越困,意識越來越模糊,終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朦朧中,這一生髮生的事情像是像是一幕幕圖片一樣,在他眼前飛速的展示而過——
那年,他尚年幼,便受到皇帝的器重,得到皇甫王朝最好的培養;
那年,他正少年,義氣風發,便被授予將軍之位,名聲大噪;
那年,他馳騁沙場,戰功赫赫,卻在歸來途中,遇到他此生的情劫——蘇瞳;
那年,他遠赴沙場,將她留下,沒想到一個擦肩,便是錯過一生的遺憾;
珠子歸來,使命歸來,他在一片祥和中選擇了戰爭,他在一片光明中選擇了黑暗,他在本該得到一切的人生路上,失去了一切……
宇文墨的眼睛緩緩閉上,此生的事情飛速在他腦中劃過,在一片落寞和失望之中,他卻反而嗅出了一分釋然。像是前程往事,隨風飄散,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纔會領悟到真正的豁達……
“瞳瞳……”他喃喃地開口,嘴角揚起一抹溫暖和滿足:若是光陰能夠流轉,我依然不後悔當初和你相遇,我依舊願意走上這條不歸路。
與其功成名就,高處不勝寒地孤獨一生,不如像現在這樣活得痛快,死得狼狽,倒也不枉此生。
縱使世界毀滅,我依舊不後悔與你相遇。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良久,“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人推開。管家手中捧着一個藥箱進來,想要先彙報已經遣散處理完了府中的下人的事情,卻在看到宇文墨倒在地上的時候,倏地已經,驚慌地衝過來。
“將軍!將軍!”他着急地喊了他兩聲,宇文墨沒有任何的反應,管家嚇了一跳,手指顫顫去伸過去觸碰他的呼吸……
還有!
雖然很微弱!但是好在還有!
管家差點喜極而泣,連忙打開旁邊的藥箱,手忙腳亂地幫宇文墨處理肩膀上的傷口,不知道撒了多少的金瘡藥,那邊的血才總算是不流了。
“將軍,你可千萬別出事啊……”管家喃喃地開口,自言自語地祈禱着,他看着宇文墨蒼白如紙的臉上,心中擔心到了極點——流了這麼多血,將軍還有可能醒過來嗎?
只是,想到將軍的話,他的心跳又是慢了一拍:就算醒過來了又怎麼樣?明天皇宮中一來人,豈不是又要死了?
管家坐在地上思量了良久,終於在絕望之際,腦中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