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留下

李曄的眼睛,完整看完了這一日在張家發生的事,雖然它不能給張鍾黎和張長安任何反應。但這些場景本身,卻讓他感觸不淺。

別的姑且不說,李曄對河西各地的形勢情況,和漢人百姓的心態狀態有了許多把握。

經過沉思,李曄所得良多,隱隱覺得抓住了什麼,一時間卻還領悟不透,遂決定繼續觀察。

次日天亮,張東張長安早早走出張家大宅,打算去尋找自己的好朋友楚錚。

昨夜張鍾黎跟他說的那些話,每一個字他都深深記在心裡。

在少年人心中,祖父是真正的英雄豪傑,胸懷家國,深明大義,昔日爲了讓河西重歸大唐,跟侵入這裡的吐蕃血戰不退,哪怕爲此身受重傷落下殘疾,依然初心不改。

祖父雖然沒有霍去病那麼厲害,卻不失爲一個值得仰望、敬佩的榜樣。不像父親,在吐蕃蠻子面前軟弱、諂媚的就像......一條狗。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張長安默默攥緊了拳頭。

他尊重並敬愛自己的父親,這是基本的人倫孝道,但是父親的所作所爲,實在是讓他感到屈辱。

他打心眼裡拒絕侮辱自己的父親,卻不得不在事實面前承認,父親丟了漢人的臉,辱沒了那些光耀史冊、萬古流芳的祖宗,褻瀆了他們曾經用生命和理想爲漢人拼殺出來的榮耀!

張長安怎麼都忘不了,昨夜他進祖父的院子時,對方背對昏黃暗淡的燈火,獨自坐在石階上飲酒的樣子。

落寞又無助,倔強而不甘。

祖父老了,他的志向需要人繼承,既然父親不孝、無能,那麼就由自己這個做孫兒的,來承擔好了!

少年人心裡很難藏住話,情緒激昂的時候,總會想找個人分享,這些心事,張長安打算告訴楚錚。

張長安來到福寧坊的一個街口,在一座簡陋的湯餅攤前坐下,忍着心中沸騰的熱血,翹起二郎腿,拍着桌子大聲道:“錚哥兒,快給我來一碗湯餅,吃完了我有要事跟你說!”

熱氣蒸騰的湯餅架子後,站着一個身材修長而消瘦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劍眉星目器宇不凡,就是鼻子太大了些,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湯餅攤前的兩張桌子上,食客並不多,他手裡閒下來的時候,就站在水汽後面發呆。雖然是發呆,身板卻站得筆直,好像一杆長槍,隨時準備扎人。

這就是張長安最好的朋友,楚錚。

張長安出生的時候,張家已經走出了最難熬的那段歲月,所以他是標準的大戶人家子弟。楚錚則不同,出生普通百姓家——這麼說或許不準確,張長安並不知道楚錚的父母是誰,相交三四年了,也從來沒見過。

張長安只知道,楚錚是被他師父養大的。那是個嗜酒如命的老道人,成天邋里邋遢的,衣服好像就沒幹淨過,平日裡也不過幹活,從張長安認識楚錚其,對方就全靠楚錚賣湯餅養活。

這時候,那老道人肯定宿醉未醒。

對自己這個最好朋友的悲慘遭遇,張長安很是同情。

他能跟楚錚成爲朋友,源於四年前的一個意外。

彼時,十歲的張長安已經是武宗境界,再努力一下就能成就練氣,在張、劉、周、錢四大家族中,是最拔尖的小天才,難免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些。

一日逛到福寧坊,嗅着湯餅攤的香氣,就坐下來吆喝着要吃湯餅,他本身就頑皮,舉止自然不端,腳都踩在凳子上。吃完湯餅,付錢的時候,直接把銅錢往攤子上一丟,基本都落進了湯鍋裡。

楚錚讓他把銅錢從湯鍋裡撈出來。

張長安自然不幹。

於是兩人就打了一架。

楚錚只用兩招,就讓張長安趴下不能動彈。

張長安第一次碰到比自己厲害的同齡人,自然不服,不過他是個有自尊的少年,沒有招呼自己僕從助戰,而是讓楚錚等着。他回去苦練一月,就氣勢洶洶的殺回來報仇。

然後,又被揍了。

這樣一來二去,打架的次數多了,兩人就熟悉起來。張長安也佩服楚錚的身手,明明境界不比自己高,卻每每都能三兩下,就讓自己不能動彈,這起了敬仰心思。

時日一久,兩人便成了好朋友。

楚錚很快做好了湯餅,照例份量要多三成,放在張長安面前後,自己也在桌子上坐下來,問:“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張長安吃着滾燙的湯餅,甕聲甕氣道:“大......大事!”

楚錚也不多問,坐在那裡看面前的行人出神,等待張長安主動詳說。

張長安覺得楚錚什麼都好,夠義氣,也夠膽。有一回他被吐蕃蠻子欺負了,楚錚明知不敵,也敢衝上來幫忙,結果兩個人都被揍得鼻青臉腫,只能恨恨看着吐蕃人大笑揚長而去。

但就是話少,少得可憐,基本不主動說話,而且好像從來不說廢話,有些無趣。

張長安吃完湯餅,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盯着楚錚,壓低聲音:“錚哥兒,安王到了河西,已經攻佔南部七州,這事兒你知道不?”

楚錚轉頭看向張長安,木訥的回答:“知道。”

“那你有什麼想法沒有?我打算召集一些兄弟,在必要的時候迎接王師!”張長安激動的道。

楚錚沉默了一下,“前些天,孫大哥徐大哥他們,也聯合一些人,準備在安王到來的時候,效仿當年響應張義潮的舊事。他們找到了我,我答應了。”

張長安眼睛瞪大,興奮的臉通紅,“孫大哥徐大哥?太好了,有他們帶頭,肯定能聯合不少人!他們號召了多少人?”

所謂孫大哥徐大哥,雖然都只是普通百姓,但卻都是勇武之輩,也喜好交朋友,相當於地痞頭子,在年輕人中有不俗的號召力。

楚錚道:“到昨夜爲止,加入他們的有近百人,都是街面上的漢家百姓子弟。”

“好,好!”張長安撫掌而贊,雙眼發亮,“我們現在就去見他們如何?好好商量這件事!”

楚錚看張長安的眼神變得怪異,“他們現在都在城中主街路口......只有人頭。”

張長安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下子愣在那裡,臉憋得青紫,半響說不出話來。

楚錚站起身,“是羯木錯殺的。我要不是跑得快,也沒命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輕笑一聲,刻板的表情意味不明,“都是些家無餘糧,吃飽這頓沒下頓的傢伙,碰到這樣的機會,當然想要搏一搏富貴,或許也有報國之心,但想必不多。只可惜,這回羯木錯動手太快,他們只能腦袋搬家。”

眼看楚錚要走開,張長安連忙站起來,“錚哥兒,這只是暫時的挫折!你不會是怕了吧?跟我聯手,我們再去找人!”

楚錚停住腳步,回身看着張長安,認真道:“你找不到人了。現在沒人敢再提這件事。除了我,別的人,只怕連聽你說這番話的勇氣都沒有。”

張長安不信。在他的意識中,漢家兒郎都是悍不畏死的,都應該記得漢武帝和本朝太宗的榮耀,怎麼能死了點人就怕了?班固出西域的時候,身邊只有幾十人,他都不怕,現在金城縣的漢人何止千萬,爲什麼要怕?

張長安大聲道:“我不信!錚哥兒,你......你怎麼能這樣?你一向是膽大敢爲的人,現在怎麼這麼害怕?我們去找人,我們一定能成,就像霍去病,像班固那樣!”

楚錚搖搖頭:“不會有人的。”

見張長安紅着臉還想說什麼,張長安道:“尋常百姓家就是這樣。生活在這裡,餬口都要拼盡全力,哪還有那麼多忠肝義膽?就算有,也不如活下去重要。形勢有利,有人帶頭還好,或許能激發血性,爲子孫後代活得好一些拼一把。現在形勢不好,帶頭的人也被殺了,誰還敢動彈?

“霍去病、班固的事,對他們而言太遙遠了,是故事,不是現實,不能拿來充飢,也不能禦寒。但凡還有一口吃的,誰願意送死?小東,回去吧。”

說完這些話,楚錚回到攤子後面,繼續筆直的站着,看着街對面的院牆不再言語。

他今天說的話已經足夠多。平日裡,他很少說這麼多話。

悲憤的張長安踢翻凳子後走了,臨行前還喊着要跟楚錚斷交。

楚錚假裝沒有看到張長安眼中的淚水,等到對方走遠,纔過去把凳子重新放好。

蒸騰的白汽後面,楚錚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直到下一個客人上門。

“錚哥兒,老規矩,多放點醋,再另外端一碗湯!”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漢子坐到桌前,放開嗓門招呼。

楚錚點點頭,沒有說話,手中動作卻很麻利。

這個中年漢子是老食客,也是楚錚的熟人,就住在隔壁,因爲身板壯實,街坊都叫他鐵板,是個腳伕。

鐵板之名,楚錚是不屑的,因爲此人雖然看着高大,飯量也大,吃碗湯餅還要多喝一碗湯,實際上性子溫和到接近懦弱,從不與人爭執,凡事都是退一步爲先。

孫大哥和許大哥糾集人手的時候,也找到了鐵板,卻被他慌忙擺手拒絕,跑得那叫一個快。

食客接連到來,有相熟的,都會跟楚錚打一聲招呼。

“錚哥兒,我家閨女可老是念叨你的湯餅好呢,老身看她是看上你了,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家閨女親近親近?”一名容貌姣好,腰身卻跟水桶一樣粗的婦人,隔着汽水甩着手帕對楚錚擠眉弄眼。

楚錚只是笑笑,並不答話。因爲張長安這件事的關係,他的笑容也不如平日好看。

面前這個婦人,楚錚只知道她姓衛,據說夫家早亡,現在獨自帶着一個女兒,大家都喊他衛大娘子。

十五六歲的年紀,可以尋門親事了,但衛大娘子家的女兒,卻只有五六歲......這個精明市儈的女子,每次來吃碗湯餅,都會拿她女兒說事,目的,不過是想要少給一文錢而已。

有時候,見楚錚高興,她竟然還賒賬,然後,就再也沒有付過那次的錢。

整個福寧坊,楚錚都很熟悉。

街角賣菜的鄭婆婆,老是以次充好,常常跟人吵架,但只要她來吃湯餅,楚錚都會只收一半的錢。

頭髮花白的陳瞎子,這個時候會在坊門乞討,看着蒼老,實際上只有二十幾歲。他不僅瞎,一條腿還瘸了,聽說是被吐蕃人打瘸的。

這樣的人很多。

楚錚對一些人有好感,對某些人卻很鄙夷。

譬如說陳瞎子,平日裡受了孫大哥不少照顧,今早知道孫大哥死了,還說他是八字不好,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

巳時四刻左右,楚錚收了攤子,推着木車回家。

破舊的院子裡,竹竿上有還在晾曬的衣物,楚錚剛推開門,反手就把門關上,怕養的雞胡亂飛跑。

“今天回來的比昨天早兩刻,怎麼,今日生意不好?”

說話的是老道人,坐在院中曬太陽,手裡擰着酒葫蘆,不時往嘴裡送一口。他說話的時候,目不斜視,根本就沒看楚錚一眼。

在外面安靜木訥的楚錚,聽到老道人的調侃,忽然一把掀翻了小心推進門的木車,爐子中的碳火迸出來,案板上的麪粉調料灑了一地,鍋碗瓢盆更是叮叮噹噹碎了不少。

院子悠閒覓食的五隻老母金,驚得扇着翅膀喔喔叫着亂跳,雞毛橫飛幾許。

少年人瞪着藤椅上的老道人,面紅如碳火,額頭上青筋直跳,牙關咬得咯吱作響,卻偏偏一言不發,像一頭即將暴走的野獸。

老道人依然沒有轉頭看楚錚,卻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嗤笑,“怎麼了,小子,覺得你孫大哥死得冤,這就要忍不住了?是不是想跟吐蕃人拼命去?去啊,我不攔你。”

楚錚攥着拳頭肩膀發抖,就像張長安失望看着他時的樣子,雙目猩紅的低吼:“爲什麼?!爲什麼昨晚你不動手?你明明能救他們的!你有能力救他們的!羯木錯不是你的對手,你爲什麼不出手?!你教我的那些,爲什麼你自己都做不到?!”

老道人終於肯轉頭。

卻也只是轉頭,連上身都沒坐直。

他看着楚錚佈滿血絲的眼睛,淡淡的問:“我是能救他們,我還能殺了羯木錯。然後呢?你跟我會被吐蕃人剁成肉醬。你不會以爲,僅憑你我師徒,憑那些只有血氣之勇的尋常漢子,憑你的孫大哥許大哥,就能變換蘭州城頭大王旗吧?”

楚錚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還有小東!有小東的祖父!有那些......”

“還有哪些可以送死的人?”老道人冷冰冰打斷了楚錚的話。

楚錚說不出話來。

老道人冷哼一聲,“你若是不知道,僅憑這些人,只是給吐蕃人送腦袋,這些年算是白做我徒弟了。”

楚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道人接着道:“要想迎接王師,要想爲朝廷收服河西,緊靠血氣之勇是沒有用的。欲成大事,必先籌謀。沒有周密計劃,就敢暴露自己,那只是取死之道。這般愚蠢的人,你指望他們靠他們收復河西?他們只會壞事罷了。這或許很無情,或許對他們很不公平,但事實就是如此!”

楚錚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院子裡安靜下來。

只有母雞不時發出幾聲叫喚。

良久,楚錚忽然低聲道:“師父,你教了我這麼多年,我很感激。”

老道人飲酒的動作頓住,“你要做什麼?”

楚錚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衣袍,“我要走了。”

老道人瞪大眼睛:“你又要走?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白鹿洞弟子,註定是要做大事的?!世人不知白鹿洞,天下人傑無師門!難道你忘了?爲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們......”

“我們白鹿洞第五弟子,在山門中號爲‘隱子’,從誕生那一刻起,就存在於敵人環伺的險惡環境中,平日裡蟄伏不動,就是爲了關鍵時刻,給予敵人致命一擊,成就最光輝的功績,留給世人最響亮的名字!”

楚錚接過老道人的話,眼中的失望之色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老道人瞬間坐直身體,盯着楚錚:“你既然都知道,爲何還要走?好男兒當立不世之功,就像霍去病那樣......我們雖然不能領軍征戰千里,但我們做的事,跟霍去病其實沒有區別,同樣的驚世駭俗,同樣的驚天動地......”

說着說着,老道人聲音就小了下來,只看楚錚不屑的表情,他就覺得自己格外心虛。

老道人咳嗽兩聲,正色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白鹿洞第五弟子的傳承,一生使命......”

“我們一生的使命,就是爲了家國威嚴!家國威嚴,就係於我們白鹿洞第五弟子一身。沒有我們,家國危難之際,將得不到關鍵支撐,只能黯然衰落。所以我們白鹿洞第五弟子,應該爲家國奮不顧身,一生無悔,這是我們的榮耀!”

楚錚像是背書一般,背出了這段話。

老道人手中的酒葫蘆掉落在地。

他道:“你既然都知道,爲何還要走?”

楚錚眼中的失望,已經變成了絕望:“師父,就因爲你這些話,自打我懂事起,就靠賣湯餅養了你六年,也忍了你六年!中間無數次失望透頂想要離開,卻都被你蠱惑人心的話,給誘惑的熱血沸騰,心甘情願的留了下來!”

說到這,楚錚深吸一口氣,“但是今日!我知道了,你的這些話,都只是屁話,一點用都沒有!你就是個縮頭烏龜,就是個膽小鬼!什麼白鹿洞,什麼第五弟子,只是你好吃懶做,讓我養你的藉口!”

老道人目瞪口呆。

楚錚閉眼緩了緩心境,這才一字字道:“我已經十六歲,再也不會受你蠱惑,今天我一定要走!我要跟小東一起,跟吐蕃蠻子戰鬥到底!就算是死,也比在這養你這個醉死鬼要強!”

說完,楚錚就死死瞪着老道人。

老道人啞口無言。

幾度欲言又止後,他神色落寞下來,精氣神一下子沒了。

臨了,老道人無力的擺擺手,嘆息道:“既然你決定要走,那就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爲師......爲師不攔你。爲師沒什麼用了,就是個老廢物,不能拖累你。你......你走吧,走吧!”

楚錚不可置信的看着老道人,幾乎不能相信,這番話是從對方嘴裡說出來的。

這老不死的,竟然願意放自己走?

之前他想走的時候,對方總是千方百計攔住他。

“那我......真的走了?”楚錚不確定道。得到解脫資格的這一刻,他竟然忐忑起來,感覺格外彆扭,好像自己成了一個無情無義、大逆不道的賊子。

“走吧,走吧,師父老了,說的話你也不會聽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師父就算醉死在家,你也不要回來收屍,反正師父就是個品行不端的混蛋,活該死了沒人埋!”

老道人悽苦無比的站起身,仰天長嘆一聲,也不管看作生命的酒葫蘆了,負手佝僂着揹走進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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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錚傻傻的呆在那裡。

他傻呆了很久。

然後......然後他轉身,彎腰,低頭,默默扶起湯餅架子,將鍋碗瓢盆收拾好,推進了廂房。再然後,他開始打掃院子。最後,他一頭鑽進廚房,爲師父做飯。

就像之前無數次想要離開,最終卻都不得不留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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