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他們可能會怎樣對待我們?”劉小黑嚥了口唾沫,眼巴巴的問,很想師父不要說得太可怕。
楚南懷看到劉小黑這副模樣就來氣,這小子老是被李雯文按在地上欺負,現在變得猥猥瑣瑣、油油滑滑,哪裡還有一點大將風範?
“這些土著是怎麼對待敵人的,你難道不清楚?他們互相間征戰後,都是把敵人拿來祭祀的,抽血活祭!”
聞聽此言,劉小黑禁不住後退一步,脊背發涼,“不會吧?我們好歹是他們的神!”
楚南懷冷哼一聲,“他們眼中的神只有你師姐,我們頂多算是神的僕從!再說,他們現在都不相信你師姐了,一定會認爲你師姐欺騙了他們,到時候你師姐都要被抽血活祭,我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劉小黑嗔目結舌:“那我們怎麼辦?”
聽楚南懷的意思,這幫原先聽從他們號令,跟隨他們征戰的土著修士,要聯合起來反對他們,甚至是誅殺他們,這還了得?
這羣人用活人祭祀的傳統,他可是親眼見過的,哪怕是蘇娥眉“神威”鼎盛的時候,都不能讓這些徹底放棄這種禮儀,十萬頑固,萬分殘忍。
楚南懷還沒說話,李雯文不知道從哪裡跑了過來,一把揪住劉小黑的衣領,給他提溜到一邊,自己對楚南懷說道:
“師父,我發現那些土著大修士,鬼鬼祟祟在神廟裡面密會,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我想進去竟然都被攔在外面!而且修士隊伍也有集結的現象,看他們最近對我們的態度,該不會是打算對我們動手了吧?”
楚南懷神色一變,心情頓時沉重。
說起來,從一開始,蘇娥眉“神”的身份就是假的,他們欺騙了土著修士,利用對方幫助他們尋找土豆、玉米,而後還爲了大唐國勢接受李曄的命令,讓這些土著修士爲他們浴血賣命,征服了大片土地。
他們最終的目的,只不過是徹底掌握這裡,爲大唐強大提供源源不斷的各種資源而已,絕非什麼賜下神力——他們也沒有。
這裡的原住民,被他們輕蔑的稱呼爲“土著”——這本就是一個自我傲慢,而看不起對方的稱謂。
從道義上說,楚南懷明白自己這些人不是什麼好人,手段也稱不上正派。
但“神”,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神”控制信徒的各種手段,也一直都是欺騙——騙他們有魔,騙他們自己能消災解難,騙他們來世會得榮光。
所以楚南懷並沒有什麼愧疚之意。
只是眼下,這些原住民修士,因爲自身境遇沒有得到改善,終於開始懷疑蘇娥眉這個“神”的真實性,並且打算反抗,掀翻這座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這就讓楚南懷有些感慨。
從某種程度上說,此番舉措,是原住民修士的覺醒。
是開化的表現。
只可惜,這些原住民發起“弒神之戰”的目的,不是爲了獲得掌握自我命運的資格,而是想用蘇娥眉這個假神的鮮血,來祭祀他們真正的神靈,期盼獲得神靈的諒解,被神靈重新賜下力量。
他們並沒有覺醒,也沒有開化。
他們還是走在過去的老路上。
“既然他們要反抗,我們也只有一個選擇:鎮壓。我們不是他們的神,但我們可以成爲他們的神,只要我們擁有讓他們無法匹敵的力量!召集我們的修士,準備作戰吧。”楚南懷對李雯文說道。
李曄派遣了五十名大修士過來,這是他們自己的力量。
李雯文點點頭,拖着劉小黑去召集人手、佈置任務,這時候蘇娥眉過來了,對楚南懷道:“跟隨我們的原住民戰士有二十來萬,大修士有一百多人,我們這點力量只怕無法戰勝他們。”
特奧蒂瓦坎城,作爲印第安文明的重心,最鼎盛的時候,居民也只有十幾萬人。由此可見美洲原住民數量之少。
但他們的大修士數量卻很多,經過這些年的征戰,殺到現在也還有一百五六十個。雖然因爲神力的消失,往後大修士的數量必然急劇減少,眼下卻還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楚南懷沉聲道:“這股力量是我們的,跟隨我們征戰了這麼多年,聽從號令的習慣已經培養出來一些,也是我們日後掌控這片土地、掠奪各種資源的僕從。
“所以,雖然眼下他們要跟我們開戰,但我們也沒有必要殺光他們,只要誅滅那些質疑你‘神靈’身份的爲首者,震懾其餘人就行。
“追根揭底,對我們而言,這是一場鎮壓暴亂的戰爭。戰爭最終的目的,是讓大多數人服從我們,聽憑我們驅使。記住你的身份,你是他們的‘神’,這一點原本是假的,但從今往後,它必須是真的!”
蘇娥眉柳眉微蹙,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爲了大唐的皇圖霸業,有些事是必須做的。
她雖然不想被人供着當塑像,成天板着臉裝腔作勢,活成一個死人一個標誌——如果不是爲了這個,她也不會離開仙庭來到凡間。但能夠爲大唐盛世添磚加瓦,不負李曄所望,這一切就不是什麼不能克服的問題。
“師父,他們出來了!”
李雯文、劉小黑兩人,將五十來名大唐大修士召集起來的時候,原住民修士也完成了集結。
他們身處那條被稱爲“死亡大道”的大街的南部廣場,而原住民修士則從城池北部密密麻麻衝了出來,死亡大道上人潮涌動,像是滾滾襲來的洪水。
大修士們則從太陽金字塔、月亮金字塔、蝴蝶宮、羽蛇神廟的位置升空,一百多人衣袍颯颯,緩緩向楚南懷師徒等人逼近過來。
楚南懷下令衆人準備迎戰,眼看着日頭西沉,殘陽如血,他忽然覺得今天或許是個不一樣的時刻,便轉頭問蘇娥眉:“今天是什麼日子?”
“秋分。”蘇娥眉道。
話音方落,她便瞳孔猛縮。
不只是她,楚南懷、劉小黑、李雯文並及大唐修士,全都是臉色一變。
太陽緩緩西墜,羽蛇神廟北牆一片金黃,石灰岩牆壁棱角漸次分明,石階上忽然有波浪條紋懸空漂浮。燦爛的陽光中,驟然間有靈氣四溢,一條參天巨蟒自天而將!
大蛇逶迤遊走,似飛似騰,蛇頭張口吐舌,威嚴神秘,令人心神震顫!
“這是什麼?”劉小黑、李雯文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
異變並沒有因爲這聲驚呼而停止,死亡大道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神廟石塔在霎時間劇烈晃動起來,像是遇到了地震,而濃郁到無法形容的靈氣,水汽一般從各處蒸騰冒出,只是眨眼間,靈氣光華便紛紛如雪花,密集如星海!
整座特奧蒂瓦坎城,頓時“沉浸”在靈氣的海洋中。
原住民修士早已經忘了殺向楚南懷等人,在一陣陣大呼小叫聲中,向着羽蛇神廟納頭就拜,嘴裡不停唸叨着什麼。
那些原屬於特奧蒂瓦坎城,前不久剛剛被征服的修士,神色最爲虔誠,他們大聲吟唱着自己對神靈的讚頌:
“第四代太陽已經死去,世界陷入黑暗,人們發出瀕死的叫喊與呻吟,萬物生靈都在恐怖中沉淪,諸神憐惜世人,從宇宙深處降下篝火,給我們帶來光明,並建造太陽和月亮金字塔,讓我們能夠奉獻自己的虔誠。
“勇敢的神啊,誰願跳入篝火中,以自身化作太陽,永遠照亮這個即將被黑暗吞噬的世間?他被不再擁有自己的自由,但他會受到世人世代膜拜,是誰最終跳進了篝火?是納納瓦特,和特克西斯特卡爾......”
wωω▪ tt kan▪ ¢ ○ 忽然到來的異變,讓楚南懷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不必馬上摸得着頭腦,因爲異變纔剛剛開始。
濃郁靈氣的海洋中,太陽金字塔忽然猛地一顫,一道光柱沖天而起,直上蒼穹,不知其盡頭,巍峨壯觀。
緊接着,太陽金字塔三十六步開外的死亡大道上,一座神廟裡同樣有光柱升空,再是七十二步外的死亡大道神廟,九十六步外的羽蛇神廟......
一道道光柱持續升入黃昏的天空,淡得只剩下暗藍色的蒼穹,在光柱盡頭浮現處一道道無法形容的深邃漩渦,彷彿溝通着另一個世界。
隨後是一百四十四步外的神廟,五百二十步外的神廟,九百四十五步外的神廟,直至一千八百四十五步外——死亡大道盡頭的月亮金字塔,也升起同樣的光柱!
光柱還未停止蔓延。
死亡大道已經到了盡頭,但它所在的直線延伸出去,二千八百八十步外,賽羅瓦戈多山頂,一座神廟中還有光柱!
最後一道光柱,在太陽金字塔三千七百八十步外的山頂神廟!
此時,夕陽已經落山,璀璨星河無數星辰,現於夜空,十道光柱的盡頭,終於不再是一片混沌光漩,而是各自出現了一個圓球,大小不一,相差很大,顏色也不同,但色彩分明。
好似,懸掛在蒼穹上的寶石。
只是最大的那顆寶石,比冬瓜還要大,而最小的那顆寶石,只有螢火般的一點光芒。
以太陽金字塔爲起點,包括羽蛇神廟、月亮金字塔在內,死亡大道的直線上,每一座神廟升起的光柱盡頭,都對應着一顆寶石,場面神秘、瑰麗至極。
這時候,楚南懷師徒等人才注意到,在太陽金字塔一百四十四步外的神廟,與五百二十步外神廟的中間地帶,還有一條城中運河,運河中心距離太陽金字塔二百八十八步,遙對的夜空中,兩道光柱盡頭的“寶石”中間,還有一層淡淡的靈氣光帶。
“這到底是什麼?!”劉小黑已經被眼前這副神秘莫測,而又好似強悍無比的畫面,給驚得雙腿都在發顫。
他不知道,楚南懷卻已經看出端倪。
他閉上眼睛,掐指算了算,陡然間睜大雙眼,眸中滿是掩蓋不住的驚駭。
他猛然轉頭看向蘇娥眉。
卻見蘇娥眉神容肅殺的微微頷首。
楚南懷是道門高人,蘇娥眉更是仙庭仙人,他們師徒對天外星辰的瞭解,明顯不是劉小黑這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可比。但就算是以他們的見識,也只能隱隱確認其中幾顆“寶石”的“身份”!
只是不等他們師徒再交流什麼,異變再度發生。
陡然間,天旋地轉。
夜空上的“寶石”在旋轉,“支撐”着他們的光柱脫離金字塔與神廟,在半空快速飛旋,形成一條條刺眼的光帶。整座特奧蒂瓦坎城裡,濃郁的靈氣像被絞動的海水,瘋狂肆虐流散,以至於四處飛沙走石,呼嘯聲、氣爆聲此起彼伏。
無數物件被捲入半空,普通人被吹倒,修士們衣發狂舞。
蘇娥眉擡頭盯着夜空,十顆寶石交匯旋轉的中心,眼中精芒閃爍。
瀰漫的絢爛色彩後,星海已經看不見,而她分明感覺到,有大恐怖、大神秘、大力量,正要從那些“寶石”後的虛空中降臨!
腳下的死亡大道,並及金字塔與神廟,共同組成了一個巨型法陣!
就像是大唐昔日五大道門,向仙庭借誅仙劍的陣法。
只不過,腳下這個大陣蘊藏的力量,明顯比只需要五大道門掌教出手,就能引發的大陣要強大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