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大永決定派使團前往西燕,互通友好,同時商討共同對付突厥一事。近年來,突厥勢盛,除了對大永不斷侵擾,對與其接壤的西燕,也時常發動爭端,可見其擴張的野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突厥是大永和西燕共同的敵人,大永和西燕有了聯合出兵的基礎。去年西燕使團也略提過這事,去年秋天突厥越發猖獗,聯合出兵一事也變得必要和緊張起來,此次使團出使西燕,是爲了商討聯合出兵的細節了。
長泰帝公佈了使團的人員名單,鴻臚寺少卿方從哲爲正使,兵部郎中許慎行爲副使。此次由這兩人帶隊前往西燕,還從三省九寺抽調了不少官員組成使團,使團官員龐雜,多爲鴻臚寺和兵部的官員,其中沈則儒赫然在列。沈則儒在去年接待西燕使團時候顯露出來的才華,方從哲特地點了名帶上他,這次出使雖然是爲了互通友好,但也有着揚國威目的,沈則儒這樣的人,自然是少不了。
沈華善和沈則敬都很高興,這一趟出使明顯就是攥資歷的鍍金之旅。如無意外,出使回來,大部分官員都會晉升的了,以沈則儒那樣的文才,有了出使這個機會,就更容易出成績了。這次出使,實在是一個極好的平臺啊。
沈則儒和妻子沈陳氏來到了景泰大街,不日他就要出使了,來跟沈華善道個別,聽聽他的提點。
“這次出使,還是要抓住一切機會好好表現!回來之後論功行賞,雖說都會加官,但都是要有成績才行。”伯侄之間,沒有什麼客套隱瞞的,這種出使就是爲了賺功,要是沈則儒連這點都拎不清,他就白在京兆待了。
“侄兒知道的。”沈則儒雖然文才卓絕,卻不是死讀書的人,腦筋是相當靈活。或許是得了沈得善的遺傳,雖然他不從商,心裡那點計算和小九九是從來不停。當初他在宴會上對出西燕挑釁的下聯,就知道會有出使的一天,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沒有好好準備。
“不用怎麼準備都可以了,才華在腦子裡,也準備不出來的,到時候見機行事,拿出來用就是了。”沈則對沈則儒這樣說,這兩兄弟相處也久,沈則敬一看沈則儒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許慎行事是個好相與的,再說他和我也有些交情,我會請他多看着你的。”沈則敬又說,想起許慎行的侄兒來,他還得把這事給辦圓了。
“方從哲是個老實人,不過此人計謀略有欠缺,實誠有餘機變不足,若此行真有變故,還是要靠着許慎行穩妥一點。”沈華善說道,他和鴻臚寺官員打交道不多,但是最近和錢同式關係不錯,也聽他說過幾句方從哲的事情,也提醒了沈則儒這一點,讓他機靈一點。
“我有一個任務交給你,你這次出使,帶着益兒和幾個人去,除了要好好表現外,還得完成這件事,這件事情纔是最重要的……”沈華善的聲音非常緩慢,卻是極其嚴肅正經。此刻他不是一個和藹的伯父,是以沈氏族長的身份在給沈則儒下達命令。
沈則儒整容細聽,卻是越聽越冒冷汗,臉色也慢慢變得凝重,這太艱難了啊……
沈則儒會被選進使團裡,沈寧是早就知道的了,沈則儒有才名,這也不是什麼難猜的事情。上一世他也出使西燕的,不過那一次是由上官長治帶隊。因爲這次出使,沈則儒對上官長治的表現大爲讚揚,對他也親近起來,無形中也影響了沈家對上官長治的態度,又加上沈餘宏在五皇子府任職,沈家自然也偏向了五皇子,不久就爲沈寧和上官長治定下了婚事。
幸好,這一次上官長治不會去西燕了,換成了方從哲。
沈則儒離去後,沈華善又叫來了沈則遠,問胡氏安和堂可準備妥當了。原來,這次使團也會帶着部分商團前往西燕,早前沈華善就爲胡氏安和堂謀了一個位置,沈家是不方便出面了,正好胡氏安和堂可以去探探西燕的水深,順便帶着沈家部分子侄前往西燕,配合沈則儒在西燕的行動。
“都準備好了,則學帶着餘璋已經從杭州來到京兆了,會喬成安和堂的人前去西燕。”沈則遠回答道,如流處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心中自然也是震動,沈家這個局,布得有點大了啊,再想一想沈則儒要去西燕做的事情,心中也感嘆,太難了啊。
上官長治也是懊惱不已,本來他在鴻臚寺任職,這次出使西燕的事情,應該會有他參與纔對的,偏偏長泰帝公佈的人員名單裡沒有他,原因是什麼,他也很清楚,看來上次流言一事的影響還在啊,不然父皇怎麼不讓我去呢?現今這樣的形勢,他也明白了留守在京兆,對於局面的開拓沒有什麼幫助,不如出使西燕,說不定是個契機。
於是他給長泰帝上書,申請出使西燕,說明前去增長見識,對國家對朝廷都會有幫助的,可惜長泰帝還是不允許。打着同樣主意的人還有上官承佑,他也在德妃和陳知浩的建議下,向長泰帝上書申請前去西燕。
長泰帝接連收到兩個皇子的上書,出使西燕,不可能派兩個成年皇子前去,只好兩者都不去了,所以這兩個人的申請,長泰帝都沒有答應,上官長治當然是失望的,私底下又讓李貴嬪說了不少好話,也不能讓長泰帝改變主意。
七月初八,方從哲手持節符,拜別了長泰帝,帶領着三百餘人的使團,也帶着牛羊金帛以萬數,出使西燕。使團從京兆出發的時候,沈家衆人都去送了,因爲裡面有沈則儒,沈寧當然也看到沈則儒身邊的沈餘益,作着一副小廝打扮的樣子,看來六叔這次去西燕還另有任務啊,沈寧想道,看來又是祖父的安排了。
沈則儒回望着京兆城門,直到那城門只剩一個小黑點了,纔回過頭來,臉上也露出了一副苦惱的表情,想起沈華善交給他的任務,恨不得撓撓頭。在西燕建立一個互通消息的據點,這談何容易啊。不說西燕對戶籍審查之嚴,就說沈積和這樣一個老頭子和沈餘益這樣一個小不點,怎麼能在西燕紮根?就算能把據點建立起來,又怎麼將消息傳回大永?
“我也知道這是艱難,不然也不會讓你去做這個事情啊,正好大永也有商團跟着使團前去西燕的,他們有不少商人都在西燕安家的了,讓益兒融入其中也是可行的,再說則學也會配合你的。”沈則儒想起伯父的話,又摸了摸懷中那鉅額的銀票,其實他要做的事情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利用出使之便,接觸到西燕戶部的官員,爲沈餘益等人謀求幾張戶籍文書,使沈餘益等人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西燕身份,使他們能在西燕安穩的待下去,最關鍵的是,還不能引起西燕官員的戒心,這怎麼可能辦到?
沈則儒看着沈積和與沈餘益悶葫蘆似的,頭都痛了,西燕據點就由這兩個悶葫蘆來主理,能行嗎?他頭更痛了。
“父親,在西燕建立據點有何用處?”沈則敬問出自己一直奇怪的事情,沈則儒要做的事情,他覺得根本不可能啊,再說了,這也沒必要啊,西燕和沈家能有什麼關係?互相滲透,那也應該是皇室和金吾衛的事情,沈家何必冒這樣的風險。
“……”沈華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其實兒子的疑惑也是他自己的疑惑,更準確地說來,在西燕建立據點,是他一個朦朧的想法。直覺讓他就這樣做了,只覺得這樣做,將來會大有用處,至於原因,他也說不上來。自從兄長沈從善過世之後,沈華善就有這樣的感覺,總會不自覺地站在沈從善的角度想問題,就比如這件事情,要是兄長知道則儒出使西燕會有什麼反應?兄長一定會趁此機會在西燕建立一個據點的,沈華善很輕易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答案,至於在西燕建立據點有什麼用,他就無法回答沈則敬了。。
這個朦朧的想法,隨着他交給沈則儒人任務開始,就漸漸明晰了,是了,他一定要這樣做,爲了將來傳遞消息,他一定要提前做了這一步。
沈華善沒有回到沈則敬的話,內心卻是更加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