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了,陸續會有番外。感謝大家這九個月的相伴,感謝大家的支持!謝謝!我淚崩了~)
在彌留的時候,沈華善忽然看見了自己的長兄沈從善,那個被沈家思過處囚禁了三十幾年的子弟。
他有什麼錯呢?兄長他沒有錯啊。我循着兄長所指引的路前行,已經用行動證明兄長是沒錯的了。
“哥哥,飛機是什麼?我終於可以去問一問你了。”
病牀中的沈華善睜開了眼睛,喃喃說道,嘴角有絲笑意,然後雙眼又慢慢合上。
大永新帝元年五月初,在一片蔥鬱繁茂之中,沈華善在嶺南曲江邊的院子,走完了他的一生。
曲江邊,一片哀哭聲音,黑壓壓的悼念百姓,自發地跪在曲江邊,哀悼護住嶺南和平的沈華善。
這樣的沉痛,連嶺南道的五月天都黑沉了幾分。
當沈華善的死訊傳到京兆的時候,永福大街的左良哲,簡直不能置信,瞬間呆住了。
沈華善死了?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突然?左良哲想到早年和沈華善配合襄扶景興帝,又想到了近年的鬥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華善死了,屬於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同樣,或許屬於我左良哲的時代,也過去了。
那一晚,左良哲書房的燈火徹夜未熄,沒有人知道這位託孤大臣在想些什麼。
都言蓋棺定論,可是對於沈華善這個人,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俞正楷、葉正純這些人,也只有默默有淚。
吳越之地,是沈華善的祖居故土;都城京兆,是沈華善一生風雲激揚所在;可是沈華善長生安息的地方,卻是在偏遠嶺南。
或有人會說,沈華善這是客死異鄉,曾經位高權重的人。竟然不能回到故土。可是對沈華善這樣的人,他的一生追求所在,是整個大永、是天下七大道,哪裡不可爲故土呢?
這個曾經的大永頂級權臣。曾經爲大永殫精極慮的大臣,最後率領家族並一衆姻親故舊,站到了大永皇朝的對立面,與大永皇朝抗爭。
直到他死去的時候,大永皇朝仍在搖搖欲墜卻不曾傾倒。但是,沈華善之功,在於爲沈家奠定了基石,立起了柱樑,使一個新朝在慢慢醞釀、成長。
即使沈華善遺憾沒能見到一個新朝的誕生,遺憾沒有見到太平盛世。但因爲有他的功勞,這一天,也不遠了。
沈則敬披麻戴孝,跪伏在正院,他的腰間。已經別上了代表沈家族長的令牌。從此,他就接過了沈華善的重任,成爲了吳越一族的新族長。
沈寧雙眼已經紅腫了,她都記不得自己幾度清醒又幾度昏厥,似乎人生中除了哭就剩下哭了。
沈華善的梓官,端端正正地擺在前堂,白燭搖曳之中。沈寧似乎見到一個笑着的老人,無比和善地看着她。
那是祖父,尚未病重瘦削之時的祖父!實是在京兆指點朝政的祖父!不,或許也是前一世在大理獄中死去的祖父。
凝望着大大的“奠”字,沈寧心神恍惚。那原本以爲已經遺忘了前一世,前一世全族俱滅的慘況。她不得見族人最後一面,最後囚老在長春宮的淒涼,似乎都一一在她眼前掠過。
隨即,還有更多場景,也在燭火之中呈現。重生而來的驚喜惶恐。天寧寺中踏春,與應南圖的相知相守,上官長治亡,景興帝登基,沈家南遷,然而起兵征戰天下……
這些,都是前一世沈寧和沈家所沒有經歷過的。前一世的沈家,盛時戛然而止;到了這一世,有沈寧、沈華善、沈則敬等人的功勞,依然繁茂着。
沈華善此時出現在沈寧面前,是不是在說,過去的已經過去,新的已經開始了?
沈寧淚如雨落,然而嘴角卻有了弧度,又悲又喜,這就是最真實的人生。不算她是從前世來,還是從今生過,又悲又喜纔是最實在的。
淚眼朦朧中,沈寧輕輕點了點頭。祖父沈華善臨終之前的教誨,她一定會牢牢記得,終生循着這個教誨前行。
和沈寧有同樣心思的人,還有沈則敬。他是沈家這一代的族長,是秉承着沈華善的精神理念前行的族長,是要將沈華善和沈家族訓發揚光大的人。沈華善的臨終教誨,等於是深深刻在他心頭!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父親的願景,必定有實現的一天!
“按照父親的意思,停靈七天即可,不用太耗時間。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河內道的局勢,頭七過後,你就繼續前往河內道吧。七七之期後,我也會去河內道。”
燃點着白燭的靈堂內,沈則敬對沈則思這樣說道。沈華善未競的心願,當然要由他們這些沈家後輩來完成。河內道的步伐,無論如何都不能停下。
“我知道了,待伯父出殯之後,我就會趕回河內道。兄長你,請節哀。”
沈則思的聲音十分低沉,也勸慰沈則敬道。正因爲嶺南道這裡有大喪,河內道的局勢纔不能緩下。不然,伯父的遺憾怎麼能彌補?沈家的將來怎麼辦?
沈則敬只靜靜看着沈華善的梓官,沒有再說話。
沈則敬的身邊,是穿着一身孝服的沈餘憲。沈餘憲作爲嫡枝嫡長,自然要在靈堂這裡守着。
就在這個時候,腰繫着白帶的沈其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附在沈則敬的耳邊說了什麼,就見沈則敬的臉色馬上就變了。
“什麼?”沈則敬忍不住微微拔高了聲音,神色複雜地看向沈其。他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那就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屬下和弟弟已經去看過了,確是那些物件無疑。屬下想着這些東西太過重要,也沒詳加細看,就運了回來。”
沈其的臉色,也十分奇怪。似不信、似驚喜。又似茫然。
沈其向沈則敬說的,是曲江渡頭的事情。這幾日,因爲沈華善的喪事,曲江渡頭來往的船隻是絡繹不絕。本來嚴加看管的關卡就鬆懈了不少。
有一些運貨物的船隻,禁衛軍都沒檢查,就直接讓他們通行了,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沈其因爲沈華善的過世,便去了渡頭驗關卡,以散去心中的悲痛,不想就在一艘船上發現了不妥。
船上的人,在被喝令查驗之後,那些船工竟然會驚慌失措,甚至還拔刀對抗。沈家的禁衛軍一腔悲痛正無處發泄。那些船工當然是找死!
船工被砍殺之後,禁衛軍竟然發現這些船工身上刻有西燕的標誌。而船上,就有不尋常的物件。
那些不尋常的物件,竟然是太常寺丟失的九鼎!山河乾坤鼎,大小共有九隻。竟然出現在曲江渡頭!
難怪沈則敬和沈其的臉色會這麼怪異,當沈則思和沈餘憲聽到這個事情時,臉色也變了。
憑空消失的山河乾坤鼎,突然出現在曲江渡頭,這……難以想象。
山河乾坤鼎,象徵的就是這天下江山,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沈則敬看着這九個古樸莊重的大鼎。只覺得世事難料。從種種跡象看來,當初太常失瑞,莫不是西燕人做的手腳?西燕想趁着沈家喪事放鬆關卡之際,想將山河乾坤鼎偷運出大永,卻沒有想到在曲江這裡露了白。
這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有註定?想着堂內的梓官。再看看這些山河乾坤鼎,沈則敬失語了。
山河乾坤鼎,很快就被沈家人秘密藏了起來。除了這幾個接觸的人,就連沈寧也不知道,大永太常寺消失的山河乾坤鼎。竟然在沈家手中了。
就算有了這些鼎,時日仍在繼續。在沈華善頭七之後,沈則思策馬前往河內道;沈華善七七之期過後,沈則敬也帶着沈餘樂等人,奔向了河內道……
翻開史書,可以清晰見到,大永的歷程在不斷的地改變,成爲歷史,新朝的軌跡也漸漸明顯。五年、十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就已經過去了。
新帝兩年春,沈家率禁衛軍肅清河內道,令河內道全境太平,百姓、官員歸誠於沈家,太平通寶通用;
新帝三年秋,沈家率禁衛軍收歸隴右道,並進駐關內道、北疆,重整三地秩序;這三地百姓漸漸歸心;
新帝四年夏,江南道觀察使王備、江南衛大將軍於鴻圖,率一百五十萬餘萬江南百姓來歸,奉沈家爲主上;
新帝四年秋,禁衛軍平劍南道,定劍南道格局,寬治劍南道百姓,並令江南道和劍南道通商,仍是太平通寶用;
新帝四年冬,京兆傳新帝非帝王骨血,乃太后左氏偷龍之舉,京兆譁然。未幾,皇城現宮闈之變,慈寧宮、紫宸殿大火,太后、新帝不知所蹤,外戚左氏亡;
新帝五年春,沈則敬在豐南稱帝,改國號爲豐,改年號爲元豐,定都洛陽,以次年爲元豐元年,沈則敬稱元豐帝,崩後尊廟號爲高祖。
元豐元年,大豐遷都京兆,號爲帝都,立宗廟,請祭器,定社稷,追封沈華善爲始豐帝,尊廟號爲太祖。
至此,豐朝定。
元豐十年,元豐帝以六十餘歲高齡,率七十萬禁衛軍親征,將西燕曼山、瓊州一帶,併入大豐版圖。元豐帝之威望,如日月江河不絕,在大豐境內傳誦。
元豐十年,百姓倉廩實、衣食足、禮節興;朝廷吏治清明、官盡其職。此時,大豐的國力強盛到達第一個高峰。
大豐第一個盛世,出現了。沈家幾代數輩追求的太平盛世,出現了。沈華善泉下有知,定會拈鬚微笑;俞謹之、呂務厚、申科、君復樂這些前朝之人,也定會微微低首。
這麼多年,這麼多人,這麼多輩,永不止息的奮起鬥爭,就是爲了這太平盛世。而如今,沈家子弟做到了。
是日,烽火稍息,沈則敬立馬於昆州,身後跟着應南圖、沈餘憲等一衆後輩,像壯年時一樣,感受着大豐版圖內的風霜磨礪。
從長泰三十五年到元豐十年,三十年的時間,元豐帝沈則敬鬚髮都白了。應南圖、沈餘憲這些青年郎,早就年過不惑了。
年輕時的征戰歲月,成爲了他們這一生最值得珍惜的回憶。那些戰爭、逝去的兄弟們、守住的城牆,似乎還在眼前歷歷。
有采藥老人過昆州之時,忍不住高唱兩句,聲音延綿不絕:
我知帝所臨河上,欲罷干戈致太平!
(第三卷,豐朝定,完。正文完。)
ps:
三更!這一章,用了十二分心機,寫完也淚崩了。我淚點低,請大家原諒!感謝大家,和大家一起相伴的這九個月,很開心!還會有番外,請大家期待~~抱抱各位親們!最後一句,改自丘處機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