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王府內,上官承佑周身有勃發的怒氣,他看着呆愣的陳婉柔,忍不住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你怎麼會跌倒的?!如今讓人作了筏子!我們以後都完了!”
如今,被金吾衛押回庸王府,並且以後都不能外出,一想到這一點,上官承佑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這樣的日子,一想到還有幾十年要過,他就要發瘋了!
陳婉柔受了他這一巴掌,嘴角有血滲了出來,然而她什麼辯解的話語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擦去血絲,然後平靜地說道:“恆兒還在寢殿內等着,臣妾先告退了。”
說罷,也不等上官承佑說話,就轉身走了出去。如今被圈禁在這府中,這一生,早就定了,她根本就不在意上官承佑會怎麼對她。
陳婉柔離去之後,上官承佑在房間內猶如困獸,時而捧着頭大叫,時而捶着心胸狂嚎,嚇得本想來盡解語花職責的側妃簡氏,只在門外猶豫踱着步。
憫王府,憫王上官永平腳步虛浮地踏進府中,他的身體在顫抖,臉色也是蒼白無比,彷彿要站不穩一樣,如果不是有長史攙扶着,說不定他就站不穩了。
這一副驚懼的模樣,如果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爲景興帝下令圈禁的人,不是庸王,而是眼前的憫王!
“王爺,您怎麼了?怎的這一副樣子,來人,速去給王爺端來熱茶……”憫王妃後氏見到上官永平這個模樣,忙不迭地吩咐府中下人前去準備相關物什。
直到喝下了熱茶,上官永平的顫抖才慢慢停止下來,臉色也慢慢回覆正常。見此,後氏才說道:“重華殿中的事情,真是太奇怪了。好端端的,庸王妃怎麼會推倒了皇后呢?如今落得被圈禁的下場……”
後氏見到庸王府轉瞬傾倒的態勢,不由得心生感慨。她並沒有在京兆待過,一時間沒有想到,當年,上官永平也曾被長泰帝圈禁過,而且一圈就是兩年。如果不是後來封王離開京兆,說不定,如今他都不能踏出這裡半步。
乍聽到後市提起“圈禁”這兩個字,上官永平忍不住一抖,手上的杯子也握不牢,“哐當”一聲跌下來,瓷片四散,熱水飛濺,有些水滴,甚至還濺到了上官永平的腳上。
可是他渾然不覺,只是哆嗦着嘴脣,口中喃喃自語:“圈禁……圈禁……下一個就到我了……下一個就到我了……”
他想起了那一段被圈禁的日子,那種不見天日的絕望,又再一次浮現在他的心頭。那樣的日子,像不能醒來的噩夢一樣,他絕對不能再經歷一次!他絕對不能就這樣等待着,等待那種瀕死的感覺再來!
“王爺……王爺……”後氏輕聲喚道,神色憂慮。不知道爲什麼,看見這樣的上官永平嗎,她忽然覺得很害怕,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
聽到她的叫喚,上官永平似乎回過神來了,對着後氏掩飾說道:“本王沒事……沒事……”
是的,沒事,沒事,一定會沒事的,那樣的日子,必定不會再一次發生!如果是那樣,他寧願沒了性命!
庸王和庸王妃回到京兆沒過久,就因爲殘害皇嗣被景興帝下令圈禁。這個事情,誰都想不到,也令得不少朝官唏噓感嘆:早知道會有這個意外,當初皇上不下那道旨意就好了。如今庸王雖被圈禁了,可是皇嗣也沒有了。
那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兒,是國祚有關,想一想,就讓人惋惜。
可是坤寧宮中的皇后左氏,就不僅僅覺得惋惜了,她是覺得痛不欲生。一想到重華殿中的事情,她就覺得有刻骨的仇恨,蒼白的臉上,也淬出狠毒,眼中的殺氣根本就不曾掩飾。
“春喜……傳本宮旨意……”突然間,一直沉默着的左氏開口了,叫來了大宮女春喜,看來是有事情吩咐了。
“奴婢在……”聽了左氏的叫喚,春喜應聲道。她低垂着頭,不敢看向左氏,聆聽着她的吩咐。
“傳本宮旨意……當晚重華殿中的內侍宮女,侍奉不力,全都杖殺了……”左氏淡淡地說道,臉上的哀痛早已收斂,此刻神色平靜,彷彿在說着今天天氣很不錯一樣。
“全部內……杖殺?”春喜倏地擡頭,眼中有懼意,似乎想確認左氏說的話。
“全部杖殺了……既然他們不能保護好本宮,那麼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左氏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讓春喜覺得不寒而慄,只得拖着重步,領命而去。
春喜離去之後,左氏的臉色才冷凝下來。當晚重華殿中的事,當然不會是那麼簡單的,必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借庸王妃的手,來除掉自己的胎兒。
是誰做的手腳,她一定會查出來,無論是誰的主意,重華殿的宮女內侍必定有人配合參與,她寧可殺錯,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況且,她喪子之痛,要有人來撫平,就算杖殺了當晚的內侍宮女,皇上也必定會體諒她!
果然,在杖殺了那些宮女內侍之後,紫宸殿並沒有什麼話傳出來,景興帝也和往常一樣,來到坤寧宮勸慰於她,讓她好好將養身體,說道他們都還年輕,皇兒必定還會有的。
此時的左氏,只顧着要自己的胎兒報仇,卻不曾想,這也落入了別人的圈套。此時景興帝雖然沒有反對她的做法,但是她狠戾的惡名,也就此埋下。
紫宸殿內,景興帝沒有在意皇后左氏杖殺了多少內侍宮女,他關注的,只是庸王府和憫王府的動靜。這兩府在沉寂數天之後,終於有了一絲波瀾,景興帝終於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消息。
“都查清楚了嗎?原來金吾衛中,還有他們的人?”景興帝聽着唐密的彙報,臉上不僅沒有震怒,反而有着喜色。
早前,在下令將庸王圈禁之後,景興帝卻給看守庸王府的金吾衛下了密令,那就是外緊內鬆,不管庸王有什麼樣的舉動,都要裝作沒有看見,甚至,還令金吾衛暗中協助庸王將那些密信送出去。
由此,景興帝才知道,原來庸王還藏着不少勢力,就連金吾衛中士兵中,也有不少人是他的忠心死士。原本他還擔心,庸王會就此一蹶不振,如今這個結果,令景興帝感到由衷高興。
更讓他高興的事情,還在後面。從庸王府發出的密信,竟然還送到憫王府中,而且,憫王府和庸王府的聯繫,也越來越緊密。看樣子,這兩府打算聯合起來了。
事情的發展,正按照他的計劃在走。還有比這更讓人滿意的嗎?——景興帝一時想不出了。
且說在庸王府中,上官承佑想到這些天的被圈禁的日子,眼神狠戾起來。
當年草場案發的時候,長泰帝只是不再見他,並沒有將他圈禁,他並不知道被圈禁的實際滋味。他從來不知道,被圈禁的日子會是這樣的!
那些金吾衛士兵,什麼都沒有對他做,卻像個木頭人一樣,只是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着他,彷彿在看着死人一樣。
那種讓人窒息的絕望感,這樣的日子,再過一天,他都覺得受不了。所以他想盡了辦法,終於通過庸王府中送菜的下人,成功將密信送了出去。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自己的勢力聯結起來,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上官承佑,在京兆還隱藏着一批勢力。這不意外,當年庸王妃的祖父陳知浩乃是兵部尚書,掌管着軍人的升遷調動,有不少人是投在他門下的。這樣一來,積聚的軍中勢力當然不會少;
而且,德太妃的孃家張家,歷任太僕寺的職務,又和軍馬有關。雖然隴南草場案已經將張家的勢力拔起,但是斬草是不盡的,還有一些暗地裡的官員士兵,曾欠下過張家和庸王的恩情,此刻,仍爲庸王所用。
當初草場案發之時,庸王沒有動用這些勢力,是因爲他還有自由;而且,長泰帝當時仍在,雖然他厭棄了上官承佑,但虎毒不吃兒,上官承佑還是被封王,還有了封地,他的性命,是無虞的。
這一批勢力,上官承佑打算以後再用的,等到他在昭通的勢力發展起來的時候,再用;卻沒有想到,接到了回京祭拜的詔令。在出發返回京兆之前,他就有了心裡準備,此行定必凶多吉少,也做到了充足的準備。
他在昭通所經營的勢力,也跟着一起返回京兆的,那兩千的庸王府兵,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喬裝進入了京兆內城,就等着庸王府最後的命令了。
憫王府中,上官永平做着和上官承佑相似的事情,他將一封封密信發出去,動用了最隱秘的勢力。他的府門外,沒有看守的金吾衛,因而他的行動,要比上官承佑便捷得多,也無須躲避太多耳目。
庸王和憫王,這一對昔日曾經相爭的兄弟,此時卻緊密聯繫起來,擯卻了以往的仇怨,只專心做着意見事,將暗處所有的勢力都動用起來。
四月初的京兆,時有春雷滾滾,即使在白日裡,也滿是烏雲密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