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韋景耀直接和安祿侯吳能朝直接在朝堂對上了,爲的,就是御史臺和禮部彈劾清平侯一事。雖則就到過年了,可是卻沒有想到引出削爵這樣的彈劾來。
禮部郎中張澍和御史中丞楊簡銳在彈劾之後,就當沒事發生一樣了,因爲他們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了。接下來的事情發展走向,已經和他們無關了,更準確地說,這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事情了。
韋景耀和蕭厚仁已經接過了話語,認爲清平侯府亂了長幼嫡庶之倫常,認爲清平侯爺才庸能疏素無勳行,故而也奏請削爵。
韋景耀和吳能朝態度都十分強硬,原本爭論的焦點清平侯,反而十分平靜。不少官員在想着,這似乎跑題了,張澍和楊簡銳彈劾的是清平侯府,按程序來說,清平侯爺應該上摺子自辯才對。
最後還要看主子們的意思纔是,這朝堂爭論,也得不出什麼效果的。
頂級權臣和勳貴侯爺爭論不休,高坐在鑾椅太子,看到這樣的情況不由得皺了眉頭。這是過年之前的最後一次大朝,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問題。削爵?那是大永曆代帝王一直在做的事情,到了自己這一代,這個事情已經不迫切了。
對付這種難以決斷的事情,太子已經很有經驗了,那就是和稀泥!儲君或者皇上,可以百事不會,卻不能不會和稀泥,也就是平衡朝中勢力。所以太子沉着臉色開口道:“此事,本太子自當考量,退朝!”
讓大家都下朝,回去冷靜冷靜去。
退朝之後,太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就此事徵詢監國大臣沈華善和左良哲的意見,而是去了紫宸殿,向長泰帝請教去了。
長泰帝雖然病重,但也有清醒精神的時候。這事,涉及大永勳貴之家,主要看的,還是皇族對於勳貴的態度,當然是要去找長泰帝的。
原本太子以爲,大永勳貴之家,只剩下三公五侯了,無論權臣怎樣彈劾清平侯府,削爵一事,是絕不可輕易爲之的。留着這幾家勳貴。是爲了感念當初他們跟隨太祖打下江山的功績。此乃帝王市恩之舉。
太子是這樣想着的。也篤信長泰帝是這樣想着的,因這就是太子從長泰帝那裡學到的帝王心術。卻沒有想到,在聽完太子的想法之後,瘦骨嶙峋的長泰帝。反而露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更讓太子沒有想到的是,長泰帝聲音微弱卻是無比堅決地說:“削!削了清平侯的爵位!宜早不宜遲,趁朕現在還能說聽,此事速辦!削奪的理由,是現成的,甚好甚好!”長泰帝枯黃的臉上,竟然有幾絲喜色。
這是怎麼回事?年輕的太子一頭霧水,可是當他聽了長泰帝解釋的緣由,再看了戶部送上來的明細後。也覺得,削清平侯爵,正當時候了。
話說下朝之後,應平川和吳能朝等人,在京華樓相聚了一番。所說的,當然就是早朝彈劾一事。
“楊簡銳豎子爾!韋景耀老賊爾!你且放心,京兆勳貴本來就不多,皇上怎麼也不會削奪清平侯爵位的。若真是如此,本侯定當豁了出去,爲清平侯府討個公道。”吳能朝喝多了幾杯,怒氣騰騰地說道。
若是清平侯府被削,那麼安祿侯府還遠嗎?這纔是吳朝能這麼憤怒的原因。
“清平世子被冊封之時,其母還是侯夫人,這沒什麼嫡庶之別。只要,將當初被冊封的原因,再強調擴大,那麼御史臺和禮部的官員,這彈劾就不成了!”昌文侯傅雲說道,臉色頗爲凝重。
他和清平侯是兒女親家,他的嫡次女,嫁的,就是清平世子應南謀。
冊封的原因?聽了傅雲的話語,應平川想起了當年。其時,嫡長子應南圖以世子之位爲交易,換了長泰帝的一紙賜婚。自己當時請立的原因是,嫡長子體弱才庸,子嗣恐難以爲繼,這才使應南謀得以順利冊封。
病弱子嗣,這是他當年沒有請封應南圖爲世子的原因。只要這一點坐實了,御史臺的彈劾自當烏有了。可是現在,這個嫡長子都娶妻了,若說他是病弱子嗣,誰都不相信呀。
這個時候,應平川有些後悔請封應南謀爲世子了,也有些後悔當初爲了撇清和五皇子的關係,倉促休了李氏,現在好了,倒成了如今騎虎難下之勢。
他只是想,有一個更合自己心意的世子,也想,清平侯府的尊榮持久下去,天竟然會讓御史臺的人彈劾?還去到削爵那樣嚴重的程度,應平川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什麼了。
只是,當務之急,當然是要去聯繫那位外甥女,那位備受太子寵愛的良媛,只要太子不理會這個彈劾,再加上五侯的同氣連枝,清平侯府也就安然了。
“母親,母親,出大事了……朝臣,朝臣竟然彈劾父侯!還奏請要削了清平侯府的爵位!”清平侯府後院內,應南謀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他剛剛在外面聽說了這個消息,臉色都煞白了,連忙趕了回來。
這下完了,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御史臺的官員竟然真的彈劾自己名不正言不順!還奏請要削了清平侯府!怎麼會這樣?那麼自己的世子之位,自己將來的清平侯爺之位,難道要保不住了嗎?
應南謀想到這裡,冷汗滲滲。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一向有辦法的李氏!
母親即使下堂了,卻依然住在清平侯府內,還依然得到父侯的寵愛,她一定會有辦法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的!
“慌里慌張的!這是怎麼回事?你且慢慢細說。”李氏沉下了臉色,看着驚魂未定的兒子,這樣說道。
李氏當年,曾和上官長治這個外甥有過不少接觸,還曾藉助過上官長治的勢力,想要在安靖殺了應南圖,後來事情雖然未成,但她狠絕的心志可見一斑。
尤其是,她一心要將兒子送上青雲頂,護犢子的心情加上她原本的心志,使得她有果斷狠戾的手段,這是應平川和應南謀所不能及的。
當她聽說了這個彈劾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這肯定是應南圖的詭計!彈劾不過是以退爲進,想要得到清平世子之位!明眼人都知道,清平侯府不可能被削爵,但這個事情總要有解決的辦法,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自己兒子讓出這個世子之位。
這怎麼可以?!她做了那麼多事情,謀劃了那麼多事情,都還沒有結果,現在竟然橫生了這個枝節?
想到早兩日那件不成功的事情,再想到橫生的這個波折,李氏咬了咬牙,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主意。
當晚應平川回到清平侯府的時候,心情雖然沉重,卻也還有一絲期待。往東宮的書信,他已經送去了,想必自己一番引薦之恩,這個外甥女也必定感念的,太子那裡,她也能說得上話的。
所以如今他想的,反而是侯府中事,想到了應南圖這個嫡長子。御史臺和戶部彈劾的事情,他想來想去,都覺得和這個嫡長子有關。
楊簡銳是太子詹事府的人,張澍又和沈家一直交好的,韋景耀是沈華善的主官,這事,怎麼都透着一種詭異,難道這個嫡長子成親之後,輸打贏要,反而想拿回清平侯世子之位了?又或者,以這個嫡長子對侯府的冷淡,就算是侯府被削,他也會覺得事不關己的,這其中,有沒有他的手腳?
怪不得應平川以這樣的惡意來揣測應南圖。這些年來,應南圖就基本沒有在侯府待過,應平川一直都覺得,這個嫡長子是個陌生人。
很多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個兒子,對於侯府來說,是個剋星。之前的那些事情,就不算了,現如今他又回到了侯府,還娶了妻,侯府又不平靜了。
“侯爺,妾身聽得謀兒說,道有朝臣參了侯爺一本?說到底,這都是妾身之過。若是當年,沒有爲侯爺誕下兩個孩兒。如今,就不會讓侯爺爲難了。”
李氏泫然欲泣,這樣低低對應平川說道。雖則她名義上已經是應平川的下堂妻,但她還是住在應平川的院子裡,還服侍着應平川,李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侯府是什麼身份了。
但是她知道,什麼身份都不重要,只要應平川對她還有感情,只要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是清平侯府世子,那麼她就一定會重奪當日的風光。
“只是,妾身怎麼也不會想到,怎麼會有削爵這樣的彈劾呢?清平侯府沒有了,那麼我們可怎麼辦。侯爺,您可得定下主意,一定要想辦法保存了侯府纔是。勳貴之家,雖說世襲罔替,可是那些被奪爵的,也真是少呀,妾身惶恐。”
李氏的眼淚落了下來,這是一個侯府內宅婦人的擔憂,再正常不過了。
聽了李氏的話語,應平川本已經略微舒展的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一整個晚上,都在想着此事的應對辦法。
第二天,當他接到東宮急遞出來的書信時,忍不住手腳都顫抖起來了。太子,怎麼會下這樣的心意?
昨晚李氏說的那一番話,要有得必定有舍的那一番話語,他現在,覺得無比合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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