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水房的門被打開,謝容睜開眼睛,眼中的冷漠仍未來得及斂去,被來者瞧入眼中。
“水涼了,起來。”處月漠龍卻是完全的沒有任何情緒外泄直接淡漠的走進來。
“你先出去。”謝容恍惚有一瞬間的感覺到兩人似忽疏離的好像中間有着不可跨越的鴻溝,那鴻溝越來越大,就在此時被一雙伸過來的大手打破。
處月漠龍走近來,直接伸手將水中的人抱起,手拉着旁邊的浴巾,快速的將她裹住,再拿起一條將她頭髮包裹着。
兩人之間誰也沒有出聲,謝容靜靜的望着他,配合着他的動作穿衣服,處月漠龍同樣的酣默不語,拿着爲她所準備的衣服,先是純紅的底褲,繡着紅白兩色的牡丹的建康的千針肚兜,再是天蠶絲綢所織冬暖夏涼可擋利器的裡衣,再是她所要求的一寸千金難買的雲綿水雲袖外袍,從頭到尾爲她一件件穿上。
直到最後,處月漠龍半蹲在哪裡爲她穿上一雙靴子,腳上瞬間暖和,謝容低頭望着,一雙白絨的靴子大小剛剛合適,裡面有着柔滑溫和的絨毛,外面腳尖前方是三塊皮製而成的可以防水浸溼,兩邊各繡着一隻藍色的展翅雄鷹,整體上藍白相間霎是好看,謝容一穿上就喜歡了這雙靴子了。
“這是哪裡做的靴子?”謝容腳動了動,目光之中含着滿意的驚喜。
“以後想要幾雙都有,先把頭髮擦乾。”處月漠龍語氣平淡,大手按着毛巾擦着她的烏黑長髮,白煙隨着大手所過之處升起,他吐出內勁比用吹風筒還快,來回幾次之後頭髮徹底的幹了。
“你好像我乳媼。”謝容一直閉着眼睛等他弄頭髮,等到他爲她束髮之時,謝容忽然睜開眼睛安靜的說着,那眼神就是在問:她的乳媼還在嗎?也死了嗎?她還有家人在嗎?
處月漠龍大手微微一頓,扣着她的腰讓她正視着他,認真的緩緩的道。
“我是你丈夫。”在將軍山上,做那件事之前,在對着天地起誓之後,她就已經是他的夫人了。
“好了沒。”謝容霎時輕鬆一笑,所有的情緒被她壓於骨肉之下,只要她不想任誰也看不清猜不透。
“好了。”大手摸上她的髮絲,此時的謝容穿着有錢亦得不到的罕有之衣,一針一線無不是非凡仙品,所謂人靠衣裝,本就五官絕好的謝容穿上這衣服,襯托着那如玉的容顏冉冉生輝、淙淙有聲、光彩奪人,幾分慵懶幾分頑固幾分美豔的江陵美玉公子又回來了。
“我們先去喝藥。”大手摟在她腰上,琉璃的眸子隱隱的將情緒壓下。
“好。”謝容含首隨他前進,那去留問題,是否在此地分開還是如何,有意無意的兩人都在迴避着,避重就輕的說些無關要緊的話,當國、家一切牽扯在他們中間之時,所有的一切已經沒有了在山林裡的那種輕鬆,已經不僅僅是在一起活着走出來就行了的。
如今活是活着,可爲何而活着,爲什麼而活着,如何活下去,未來將會如何,那是複雜而又不會重複的選擇,所走的每一步,沒有人會同樣,只看着是否可以並肩一起走下去。
他們可以嗎?謝容心裡毫無答案,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想着和另一個人走下去,和一個男人。
而他有答案嗎?謝容並不想去猜測他的,以前總會去想,人生何所求,如今她答:只求死而無憾問心無愧,所走的每一步,只希望終死之時問心無愧,人生無悔。
“衣服不錯。”正廳之上,謝容望着在打量自己的正武,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衣服不錯?正武頓時有種要內傷吐血的衝動,‘雲上仙’中的不世珍品,天蠶所織之衣,每年限制的靴子……在這偏僻的地方根本連普通的布也沒有的山區,她以爲這些來的容易嗎?
“你知不知道,爲了你這些衣服,我大哥他昨夜下令讓我們八百里加急從漢中那邊運來的?今日三更便起親自前去漢中爲你選的靴子跟裡衣?我們連戰時急報都不曾試過如此趕路,都沒有動用過的人,如今大哥爲你全做了。”
事實上處月漠龍從來都渭涇分明,公私清楚,從來不曾因私事而讓部下的人出動的,而昨夜不僅做了,還轟轟烈烈的操勞了前後幾個城泄的人,而這罪魁禍首卻給他雲淡風輕的說衣服不錯?
完了完了,漢人都是一些驕奢淫逸的敗類,將軍若長期這樣寵着她,那將是去填埋一個無底洞,那無止境的,會讓將軍變成一個暴君、昏君之流的人物的,一定要在萌芽時期扼殺掉,一定要想辦法讓將軍快些看清這人的真面目,正武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了。
“是嗎?話說沒給我準備外絨?這麼冷的天氣不知道要備那暖身嗎?”謝容絲毫不爲所動,他就因爲這一點氣不過,故意給她準備了那套粉紅色的粗布衣的?光是想着火氣就想要上來了,給她準備衣服很奇怪嗎?給她準備靴子很奇怪嗎?難道非得像個沒出個省城一輩子沒收過鮮花的女人一樣嗎?她謝容在江陵之時就連趕車的一匹馬都舉世無雙的罕有,她所用的香爐都是從天竺遠運而來,區區天蠶絲,小小的雲上仙,想讓她如何?感動流涕還是尖叫不停?未了還得受這正武的鳥氣?
贊他一句是給他面子了好麼?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你……你……。”正武被她氣的一口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直瞪着眼睛。太囂張了活了這麼久從未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
“嘖嘖嘖!其一,造成這一切的罪魅禍首是你非我,若是你一開始就如同給處月漠龍衣服一樣,多備幾套衣服,那就有備無患不必如此勞累,通過此事便可看出你做事顧前不顧後,凡事自以爲然過處片面。其二,明明是你所犯的過錯,卻將這些錯誤通通推本公子身上,這種不思悔改推卸責任的行爲處月漠龍教的?其三,我不叫你,本公子叫謝容。”
謝容冷冷的看着他,以一種高高在上的眼光,她是謝容,她不是哪個大山出來的猿人,野人,也不是那些活一輩子都沒見過金子的人。若不是她要養兵,她的家財絕對不比那劉冠少,她養着那一大堆人就是拿來用的,她掙那麼多錢就是拿來花的,她生的尊榮活的高貴,她堂堂嫡子不過是穿一套旁人看起來上等一點的衣服,也要受人這般指點?真叫人火大。
“嗯?在談何事?”處月漠龍端着藥碗入內,正瞧見了謝容想要殺人的目光。
“大……大哥!”正武對上處月漠龍肅殺的眼神,一咕嚕的跳起來,緊張的聲音打結,憑着他對將軍的瞭解,剛剛肯定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沒談事,只不過你的屬下不太歡迎我而已。”謝容瞭了正武一眼,對於他那欺善怕惡,一會老鼠一會貓的表現很不以爲然,雖然不是告狀,但也沒必要爲這種人隱瞞事實,那種千年爛好人只存在於書中,可不是她謝容。
“你……。”正武剛想說話就被處月漠龍手勢打斷了。
“先喝藥。”處月漠龍走到謝容身側,將自己熬的藥端到她嘴邊。
“苦。”光是聞着就有反胃的感覺了,不僅苦還聞得到一股腥味。
“我餵你。”
當着他那恨不得撲上來咬她的屬下面前喂她?謝容目光越過他落到正武的身上,嘖嘖,看看那眼神,好像處月漠龍跟她多呆一刻,就會被禍害死一樣。
“出去。”處月漠龍駭人煞氣溢出,目光同樣的望向正武。
“……是。”完了完了,將軍已經完全的被這謝容給同化了,根本就是唯她是從了,將軍戰場之上雖說是所向無敵的,可是感情上根本就是一張白紙,根本就不是那從出生就知道吃喝玩樂,男女通殺日夜笙歌的漢人的對手啊!
這如何是好?不行,他要趕快告訴其他人才行,一定要想辦法將將軍帶回正道上,不能給那謝容染指了。
“阿容生氣了?”處月漠龍目光望着謝容,拂開她肩膀上的髮絲輕聲道。
“生氣?呵呵,生什麼氣?你那忠心耿耿的屬下的?”謝容頓時一笑,搖了搖頭。
“我說還是離我遠點吧,這樣下去,我就成了十惡不赧誘拐無知少年的惡徒了。”謝容輕鬆一笑,伸過他手上的藥碗。
然而,處月漠龍卻沒有因她的話而感到高興,手拿着碗力道加大不肯鬆開,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直入靈魂的那種,她並沒有因正武的反應而受影響,是因爲她完全就不在意,她沒有因爲他的部下討厭她,而想着去改善,是因爲……是因爲她打算離開他?
是因爲想着要離開他了嗎?
是打算回到那十面埋伏,岌岌可危的江陵城嗎?
對着這如墨的眸子,眼神深處是那樣的平靜,明明沒有透着任何情緒,卻讓他的心徒然攥緊,發酵式的開始痠痛,越來越痛。
想要走?
“把藥給我吧,既然你的人看我那麼不順眼,我看我還是趕緊養好身子速速離開的……。”
“碰!”謝容手上一鬆,藥碗直接被處月漠龍揮打掉到地上,當場破碎掉了。
“你……唔!”擡頭對上一雙驚駭的眸子,什麼話都來不及說,處月漠龍直接伸手將人拉入自己的懷裡,用脣封住了她的嘴巴,不允許她再多說一句話,摟着她後背的手臂,恨不得將其融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兩人脣齒糾纏,如同醞釀着一醞上好的美酒,氣氛就足以使人陶醉。
“咳咳~!你……。”等處月漠龍平復冷靜之時,謝容一邊喘氣一邊瞪着他,瘋了,這是。
“去洛陽。”大手順着她的髮絲,語氣完全不容許反駁,帶着鋼鐵般的堅定。
“啊?”
“江陵太過危險,你這樣回去只會被逼着背黑鍋,和我回洛陽。”在他身邊纔是最安全的,在他身邊永遠都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
“嗯哼,江陵是我地盤,就算是十面埋伏他們也不是我對手。”謝容心咯噔了一下,望着這雙無比認真的眼睛,撇開頭傲嬌道。
“要麼隨我去洛陽,要麼我帶你去洛陽。”
啊?這是什麼呀,真是的。謝容直直的瞪着他,這算哪門子的選擇?嗯?以爲她謝容非得聽他的嗎?以爲她沒能力奪回來是嗎?江陵就算沒了她也一樣有本事奪回來,別說現在江陵還在吳國人手中,還是以爲她現在有心情談情說愛?還是爲了感情不顧一切的跟他回去?她要回去讓那些人通通給她掛屍城牆,暴屍荒野,死無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