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東北角,一座碩大的門院之外。此地更比那白天的胭脂巷人煙還要稀少。偶爾有路過的民衆都是低頭急速路過,不敢有絲毫停留。只因這碩大的門頭之上,掛着軍部二字。
軍部城防衛在都城可是兇名在外,百姓忌憚甚至超過皇宮禁衛。近些年軍部以都城安慰爲由動則抄家,稍有不慎就是滅滿門,百姓對此也是敬而遠之。
此刻在軍部嚴銳志的辦公房內,嚴銳志一臉玩味的聽着來人彙報的情況。
“劉蒙你覺得這鄧韋林的話有幾分可信?”嚴銳志一臉平淡道。
“十有八九,鄧韋林和太子之間的矛盾我略有耳聞,看情況鄧韋林確實騎虎難下,懷文光似乎也想置身事外,如今都沒有回將軍府,似乎是在刻意迴避。”這位上午還在跟鄧韋林打包票要救他的劉蒙,此刻正把鄧韋林的老底全透露給了嚴銳志。
“哼,你先幫他找幾個人,這事我來解決。”嚴銳志說完揮揮手,示意劉蒙離開。
劉蒙小心翼翼後退撤離嚴銳志房內,此刻他心裡莫名有些得意。軍部上下都叫他劉飯桶,靠着是嚴銳志遠方親戚的門路才混個閒職,經常因爲軍部要調取文書密函,他找不到,一來二去便有了這稱號。
這些天因爲鄧韋林常來軍部查閱資料,和鄧韋林混熟了。本想拉攏鄧韋林,以後這軍部幹不下去了,去那塞外邊疆也好有個人照應。沒想到從鄧韋林口中拔出了這等事,思來想去還是通報了嚴銳志,這事要是假的,他沒一點損失。要是真的話,那他可就大功一件了,以後在這軍部還有誰敢喊他劉飯桶。
就在劉蒙走後不久,嚴銳志房內出現一黑衣兜帽遮面之人,聲音嘶啞道:“不妨將計就計。”
齊越回到不扣寺時,不扣寺已經人滿爲患。大多是男子圍堵在不扣寺後院內。不知是誰放出消息,說是不扣寺來了五位絕美仙子,十里八鄉一羣男子如同蒼蠅聞着腥味一般蜂擁而至,只爲一睹仙子美顏。不少有家室看入神忘了時間的男子,都被自己婆娘拎着耳朵給拽走了,走前男子都還有着戀戀不捨的神情。
五位佳麗對此倒是滿不在乎,對那些爬牆頭不惜磕的手臂鮮血直流的登徒子,鄙夷一笑。寺內和尚看情形有些控制不住,有兩個身材微顯壯實的的和尚守在門口,不許來人隨便進入。就連原本守衛在暗地的暗哨,有好幾個都顯出了身形,黑衣遮面腰佩短刃,多少還是能唬住這些平民。
齊越好不容易擠過人羣,守衛在門口的兩個和尚似乎認識齊越,直接讓開道。幾女子見到齊越回來,頓時嬉笑歡顏,惹的一羣看客豔羨不已。
“你再不回來,我們幾個怕是要被人擄走了。”小藍一臉幽怨道。她本是大家閨秀,怎麼能忍受被人當猴一樣觀看,從小也深受賢良淑德教育荼毒。女子就該待在閨房內學習三從四德,何時這般拋頭露面。
“別人我還擔心,但你我絕對不擔心,你嘴太毒,怕不是被人擄走,沒過幾天哭着喊着要把你送回來。”齊越一臉壞笑道。幾女子也是捂嘴輕笑。
“你……”小藍被氣的不輕,此時想起了被自己藏在枕邊的小人偶,要是帶在身邊怕不是又要紮上幾針。雖說現在和齊越關係緩和很多,也知道齊越是有心在逗弄她,可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啦,你們兩個一見面就吵上幾句,也不怕被外人看笑話。”小紅輕輕拉過齊越胳膊解圍道。
齊越輕輕挑起小紅下巴,大拇指在小紅細嫩的臉頰上揉搓幾下道:“還是我們小紅最討人喜歡。”
小藍被這一幕更是刺激的不輕,眼眶泛紅的撇過頭,不再理會齊越。
“這裡好多人啊。”就在齊越準備拉上幾女回房時,唐茹拉着明慧從外面走來。這幅畫面任誰看了,都只是以爲兩小無猜的二人是在嬉戲玩鬧。可齊越嘴角猛扯,上次還只是小丫頭拉着明慧衣袖,這次就手牽手了?齊越有些不敢往下想,明慧這次怕真是福兮禍兮。
“太子跟你說件大事。”剛回到房間小綠一臉希冀道。
“什麼事情?”齊越一臉疑惑問道。
小黃則是拉了拉小綠衣袖,滿臉紅暈的朝着小綠輕輕搖頭。可小綠有些激動,沒管那麼多,急匆匆的走到齊越身邊,拉住齊越的手道:“你知道嗎?傅寒亭收小黃姐姐爲弟子啦。”
“還有這事?”齊越一臉不可思議道。傅寒亭收弟子不奇怪,他門下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收女弟子也不奇怪,傅寒亭一向遵循有教無類,門下也有不少女弟子。可爲什麼偏偏收小黃爲弟子?傅寒亭不可能隨便收弟子,小黃身份敏感,一來她是太子侍妾,都城人人都知道,隨便一問便能知曉,傅寒亭不可能不知。二來小黃出身青樓,這身份就略顯尷尬了,傅寒亭收青樓女子,恐怕會讓天下人笑話。
在小綠聲色並茂的講述下,齊越終於知道緣由。傅寒亭在天山寺講學時,出了一道題給聽課的學子。題目爲刑罰是否爲治國之道,這題目也是刁鑽。如今各國刑罰大不相同,卻也殊途同歸,其目的便是爲懲戒惡人,違抗刑律之人。學子們有的贊同刑罰必須有,認爲治國之道,必要有鐵血手段,惡不治,欺的是善,善得不到保護,天下全惡,何來國泰民安。
也有學子反對,認爲刑罰過於嚴重,有些惡並非本意,施以小懲,需循循善誘引其回正途即可。人之命不可輕斷,更不可濫殺
在兩方觀點不同的學子們爭論不休時,小黃出聲打斷。學子們見是個女子,還是個漂亮女子,便不再爭論,一時會場安靜,只聽小黃柔聲道:“罪可罰,是安生保命之本。但罪也可罰人上人,諸侯將相爲惡,應與民同罪,罰民不罰將,這是常態。常常以重罪於民,輕罪於將,國之根本還是爲惡。將與民同罪,將不敢輕易爲惡,民也可少些憂慮苦愁。”
這番言論着實驚到了不少人,在這個人分三六九等的世界,民衆何時敢觸及那君王將相的逆鱗。在這世道,軍與匪不相上下,土匪打家劫舍往往還能留條性命。軍匪所過之處片甲不留,連一聲哀嚎都沒有。可往往懲戒的是土匪,軍匪大多不了了之。
如今的達官貴人,往往是隻手遮天,爲禍一方。可從沒聽過那個官員是因爲欺壓百姓而掉腦袋的,偶爾有那麼幾個不開眼的碰到硬茬被殺了,可這也不是刑罰所爲。說白了這刑罰只爲百姓而設,不爲官員所留。
一衆學子驚歎小黃的思路,也在暗自思考。一時間天山寺學子鴉雀無聲,傅寒亭只是撫須輕笑,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甚至還提出過。可這能實施起來嗎?顯然是不能,如今他這有名無權的大學士身份,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傅寒亭當着衆學子面問小黃願不願意做他門下弟子,又是驚呆了衆人,可更驚人的是,此女子竟然沒有答應。傅寒亭也不惋惜,只是臨走前問了女子姓名。女子柔聲回道:“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