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澤做夢也沒想過,景南風會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甚至用近似討好的口吻問他,是否還會重新接受她。
景南風雙眼紅彤彤的,不知道是腿傷所致,還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低姿態,哀求一個男人別嫌棄她。
“南風,你這身傷……難道都是厲懷風弄的?”秦穆澤表情明顯不信,可是他的心裡又深信不疑。
景南風的傷處被人輕易地揭開,就好像原本癒合的傷口,被人重新開傷,痛苦蔓延至全身每一個毛孔。
“阿澤……別問了……”景南風別過頭,偷偷擦去眼角的淚,卻被秦穆澤一把攥握着手腕,“南風,雖然我心疼你,雖然厲懷風確實該死……可腳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天真害苦了彼此……阿澤,對不起……”景南風掩面痛哭,秦穆澤卻驀地將她攬入懷裡,“不哭了……你受到的傷害,我會讓厲懷風十倍百倍地償還回來!”
“你要怎麼做?”景南風不解地問他。
秦穆澤的眼神,瞬間變得陰狠,“南風……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陰謀啊?”
景南風心裡警鈴大振,心道秦穆澤難不成察覺了什麼?可是她表面上依然委屈可憐,“阿澤……你懷疑我?”
氣氛陷入到僵局,不過也就維持了幾秒,秦穆澤突然一笑,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備至。“南風……我開玩笑呢!”
景南風垂着小腦袋,默不作聲,顯然秦穆澤剛剛的懷疑讓她很不爽。
“寶貝兒,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秦穆澤捧起南風的小臉,溫柔一吻。
門外,林風一直等在門口,看見秦穆澤時,他早已重新帶上面具。
“鬼面……”林風話還未說完,秦穆澤已經打斷他,“林風,去給我查查景南風最近動態,還有厲懷風的那份一併查了。”
林風神色一緊,“鬼面,你懷疑景南風?”
秦穆澤一擡手,打斷他的話,“不是懷疑,是肯定!林風……你就不覺得南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這事兒很蹊蹺麼?”
林風點點頭,“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休息室內,景南風調整了一下耳道中的微型耳機,將秦穆澤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南風,你的初戀情人,恐怕也靠不住了吧……”耳機另一端,徐珊妮與景南風保持着聯繫。
“他這麼做是正常的,秦穆澤要是一點都不懷疑,那才弱智呢!”景南風揉了揉酸乏的脖頸,裝可憐委屈這種事兒,果然不太適合太這種高冷的女王。
徐珊妮輕輕一笑,眼神裡的落寞,像一團化不開的濃霧。“南風,你多加小心,既然他開始懷疑你了,就難保不會……”
“我知道了,你也是,先這樣了,保持聯繫。”景南風切斷信號,她怕引起秦穆澤的懷疑。
“南風!我讓林風去張羅點吃的,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秦穆澤款步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擁住她,就好像五年前他經常做的那樣。
景南風安靜地待在他的懷裡,畫面感總會讓人產生回憶,然後是痛苦和不得解脫。
擁抱依然,連味道和體溫都變成了恆定的狀態,可人……卻已經面目全非。
“吃過東西早點休息,我今天會一直陪着你。”秦穆澤眼神燦若星子,定定地看着景南風,好像她真的就是他的心頭肉。
景南風突然很想放肆一回,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因爲這一點都不在計劃中。
“秦穆澤,你女兒怎麼辦?還有……你有沒有想過,徐珊妮以後要怎麼辦?”
景南風這話問得別有一番意味,她沒有直接說出“當你身敗名裂,被繩之以法”時,那對母子怎麼辦,而是以一種隱晦的方式問他。
果然,秦穆澤不解地蹙眉,“南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明白呢……”
景南風暗暗喘了一口長氣,聽不清就好辦了。
“我是說你跟我在一起,有考慮過徐珊妮和徐珊珊的感受麼?她們一個是你的女兒,一個是你女兒的媽……你……”
“夠了!”秦穆澤整個人突然染上一層暴戾的氣息,他大力地掐住景南風的下頜,逼着她仰視着自己,“南風,別把無用的心思用在別人身上,珊珊是我女兒,我要定了她!至於徐珊妮……她願意怎麼樣,隨她意,我無所謂。”
“如果……她要你永遠跟他在一起呢?”景南風絲毫沒有畏懼,她只想一點,徐珊妮不敢問的問題,就讓她來完成吧。
果然,秦穆澤神色微微有些異樣,可轉眼又恢復如常。“南風,我謝謝她爲我做的,爲珊珊做的,可是我……不會爲她而停,你明白麼?”
明白了……隱匿在另一端的徐珊妮,聽見秦穆澤這麼一說,心裡豁然放鬆了,可是放鬆過後又留下了什麼?無邊無際的空虛,還有委屈……
景南風知道自己這麼做,對徐珊妮來說很殘忍,可是不經歷這一遭,她永遠得
不到真正的解脫。
“阿澤,你變成熟了……”景南風說了這麼一句不陰不陽的話。
倏然,秦穆澤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到窗前接聽,說着南風聽不懂的語言。
大約三分鐘後,通話結束。
“南風,今晚……我帶你出去玩玩吧!”
景南風怎麼也沒想到,鬼面會帶她來到中海村的海上人家。
鬼面的突然到來,惹得紅楓心驚肉跳,她還沒準備好怎麼面對鬼面,這男人怎麼就找上門來了?
“紅楓,我只是來這兒見個客人,你不用緊張。”鬼面輕挑地拍了拍紅楓的臉,模樣邪魅又陰沉。
“好,我知道了。”紅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可景南風還是看到她顫抖不已的小腿肚子。
鬼面越過她,拉着景南風的手就要向包廂走去,沒走幾步又折身回來,“對了,給我找幾個小白鼠,今晚我有實驗。”
景南風聽得一頭霧水,紅楓卻再聽見“小白鼠”三個字時,神色詭異地一變。
“是、是……”紅楓趕緊離開。
包廂內,坐着三個泰國男人,三四十歲的模樣,黝黑的皮膚上,布着各種舊傷疤,看起來有點觸目驚心。
脖子上戴着小手指一般粗細的金鍊子,其中有倆人的手臂,紋滿骷髏,看了讓人頭皮發麻。
景南風已經讓徐珊妮搜索到泰國語言即時翻譯,所以此時他們的交談話語,聽在她耳中都是正常的話語。
比如交貨,比如保證,再比如如何分成。
不多時,紅楓推門而進,她的身後跟着十五個服務生打扮的年輕人,一個個神情懵懂,不知道紅姐將他們召集一起,所爲何事。
“鬼面,你怎麼玩,我管不着,不過……別太過分。”紅楓忿忿地留下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泰國人不明所以,依然跟鬼面推杯置盞,景南風陪笑地坐在一旁,心裡卻越來越害怕。
秦穆澤所說的“小白鼠”,竟然是活生生的人啊!
林風示意這十五個人坐下,並告訴他們不用緊張,鬼面更是親自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香檳。
景南風直覺這香檳有問題,可是她的疑問還沒落實,鬼面又拋出第二個誘餌,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個大紅包。
這些人見有錢難,而且鬼面說得也確實情真意切,比如他是海上人家的常客,平時頗受他們的照顧之類的……
氣氛很好,衆人端起酒吧一飲而盡,景南風在心裡大叫不要喝不要喝,可是卻無力阻止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大約過了五分鐘,十五人的表情漸漸變得有點奇怪,一個個帶着滿足的笑,彼此做着奇怪的舉動,眼睛似睜非睜,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慎人。
“‘罪愛’會在三分鐘後,進入最巔峰的狀態。”一名泰國人笑吟吟地對着鬼面低語,景南風不知道這所謂的“巔峰狀態”到底是什麼。
很快,三分鐘時間到了。
十五名年輕人漸漸變得暴躁,亢奮,他們彼此撕咬着扭打着,甚至打傷了也不放手,可至始至終他們又都帶着滿足的笑。
直至最後,他們將酒杯摔碎,拿起鋒利的碎屑狠狠地刺進對方的身體裡。
鮮血讓他們亢奮,景南風卻看得觸目驚心,他們好像對外界一切事物都不在意,只對剛剛喝過香檳的小夥伴們有“好感”。
“同時用過‘罪愛’的人,身上會散發出一種味道,這種味道是讓他們確定彼此的一種信號,就好像海豚用的聲納系統一樣。”另一名胖乎乎的泰國人解釋道。
“什麼時候會停止呢?”秦穆澤好奇地問。
“要麼全部死亡,要麼……繼續服用,像安樂死一樣靜悄悄地沒有呼吸。當然了……這也有解藥,不過……”
“天價難求?”秦穆澤詭異一笑,此話一出,他們四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
“這筆單,我要了。”秦穆澤當場下了定,林風神色不變,好像眼前的活人廝殺畫面,他一點都沒有反應。
景南風更覺得恐怖的是……他們彼此傷害着,鮮血染滿全身,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喊痛,反倒笑聲越發親和溫柔,就好像他們正做着一件超級幸福的事情。
這太恐怖了……景南風真心覺得自己正在觀看現實版的“生化危機”。
“南風,我們走吧……”秦穆澤輕攬着景南風的纖腰,從房間內的專用電梯離開。
“阿澤,那些人怎麼辦?”景南風穩着聲音問。
秦穆澤一挑眉,“那些人?你是指誰?泰國人……還是那些小白鼠?”
景南風隱藏在黑暗裡的雙手,緊緊地攥握成拳,卻漾起一抹甜笑,純真地問道:“就是那些小白鼠呀!他們會……死麼?”
“當然!小白鼠的價值,不就是用過後丟掉麼?你說對麼?”秦穆澤揉亂景南風的發頂,口吻寵溺,可景南風卻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阿澤,你好厲害,這東西要是
流落出去,豈不是日進斗金了?”景南風眨巴着亮閃閃的大眼睛,說着美好的“未來”。
當然,這個“未來”是秦穆澤的希望,卻是其他無辜者的“末日”。
“我的南風永遠都是最聰明的!我會讓你知道,我比他厲懷風優秀多少倍!一個風遠集團?呵呵……我要讓全世界都唯我鬼面馬首是瞻!”
這句話,秦穆澤說的很有底氣,景南風的腦海裡卻是這樣一幅畫面,全世界的人都自相殘殺着,鬼面站在暗處冷冷地笑,一些有錢人可以買到解藥,可是那又怎樣?後半生就要在鬼面的逼迫淫威下過活……
這種畫面太可怕,景南風不敢再想下去了……
“南風,怎麼了?是不是嚇到你了?不過……你以前可是個殺手呢,殺手還怕見血?”
景南風不自然地別過頭,匆匆地掖了掖耳旁的碎髮,呵呵一笑,“送我回去吧,我腿好痛啊!站得久了不行呢……”
“好。”
回到鬼面集團的辦公室內,景南風依然被秦穆澤安排睡在休息室裡,他又堅持要留下來,南風以“一個人想靜靜”的理由,搪塞了他要陪自己的目的,最後雙方各退一步,秦穆澤留宿在外間辦公室裡的真皮沙發上。
休息室內沒有開燈,南風也不敢再跟徐珊妮通話,而是打開了手機,雙方靠敲字交流。
徐珊妮沒想到自己愛的男人竟然這麼可怕……豈止是可怕?簡直就是個惡魔!撒旦!
“怎麼辦?”徐珊妮敲出這三個字。
景南風留下一句“讓我想想”四個字,先下線離開。
如果現在能聯繫到厲懷風就好了,讓厲懷風跟住那三名泰國人,然後讓泰國人做懷風養的“鬼”,這樣大家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秦穆澤每一步都要做什麼,怎麼做。
還有……看今晚秦穆澤信誓旦旦的模樣,他是對自己的計劃有了全盤的把握的,又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有把握?
景南風輕咬着脣冥思苦想,回想着他們在海上人家發生的一切,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倏然,景南風整個人一激靈,她赫然察覺到今晚這十五個“小白鼠”,他們喝的是那種飲品香檳,不僅有香檳,還想還有幾杯開口水,還有奶茶什麼的……
這就說明,‘罪愛’這個東西,可以溶解在大多數溶液裡,並不侷限與酒或者血液。
“糟了!”景南風突然想到一個最快最大的可能性,秦穆澤首先會動歪腦筋的地方,就是水源!
如果將這種東西添加到老百姓的日常飲用水裡,後果可想而知……
景南風按下一串亂碼之後,選擇了發送,心中忐忑得像揣了十多個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小黑,給力點,保佑保佑我們能順利出逃吧……”景南風雙手合十,模樣十分虔誠。
秦穆澤偷偷欠開一條門縫,發現南風早已背對着門口睡着了,神情驀地放柔。他真不想去傷害南風,更不願意用懷疑敵人的眼光去審視它,他愛她,如曾經一樣,可是他又要戒備着她,因爲他不想再輸一次。
“鬼面,結果出來了……”林風將兩個厚厚的牛皮紙袋放在鬼面面前,正要開口說什麼,鬼面卻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橘色的燈光下,秦穆澤微垂着頭,一張張翻着調查報告,發現南風並沒有說謊,她跟厲懷風的關係,從婚後就一直不怎麼樣,厲懷風甚至跟別的女人早就有染,娶了景南風也不過是爲了羞辱她!
可是自己也會曝光的啊!秦穆澤搖頭一笑,“厲懷風,就你這種智商,你怎麼跟我鬥?”
景南風一聽,心中登時“咯噔”一下子,這是要殺厲懷風滅口的意思麼?
忙完一天工作的厲懷風,疲憊地拖着沉重的身子來到地下停車場,沒有南風的日子,他過得宛如行屍走肉。
風閣裡還有夏沐琳,可他們相處的模式,卻比幾個月前舒服多了。羨慕林屬於義務幫忙,這不要那不要,只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她趕緊飛回美國繼續接受治療。
“南風……我最近說的最多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對不起……”厲懷風自嘲一笑,步出電梯正要往自己停車的方向走,突然看見一輛很眼熟的車,大咧咧地停在他的車前。
讓人看一眼就受不了的跑車流線,這是南風的座駕。
“小黑?”厲懷風遲疑地低喊一聲,難道說南風回來了?“南風在麼?”
厲懷風沒法大聲喊,怕不相干的人看不懂騙子,繼續被騙就不好了……
小黑好像一個擁有大腦的高智商機器人,聽到“南風”這兩個字,車門處傳來“嘎達”一聲,竟然自己打開了。
這算是邀請麼?厲懷風狐疑地看着小黑,不過轉念一想,管它是龍潭還是虎穴,他都闖定了!
“砰”地一聲,小黑將車門關閉,一個微型打印機里正源源不斷地打印着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厲懷風本能地拿起來一看,隨後大驚失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