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漸濃,將彪悍的路虎車,吻出淡淡的溫柔。景南風被厲懷風突然叫醒,顯然她還沒有睡夠,迷茫的睡眼裡,泛着點點朦朧。
“唔?到了?”因爲睡得太死,車座椅大小有限,她睡的不是很舒服,卻很踏實。
脖子有些僵硬,一側的肩膀也已經壓麻,景南風起來時胳膊一軟,整個人又向座椅栽去。
“小心。”厲懷風將她拉起,讓景南風暫時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脖頸處,布着一層細汗。
“睡熱了?”厲懷風好笑地俯視着懷裡的南風,她酣睡的樣子,就像個小娃娃。
南風微微閉上雙眼,厲懷風的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花香,乾燥、清爽,糅合着淡淡菸草味,那是厲懷風特有的味道。
“別又睡了……爺爺那個怪老頭……呵呵。”厲懷風一想到稍後要進大院裡,心裡就有些複雜。
厲天行,厲家資歷最老的長輩,他的爺爺。
年輕時帶兵打仗,受過好幾次重傷,每次都命懸一線地撿會半條命。厲天行常說,老天派每個人下來,那都是帶着任務的,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閻王不能也不敢要他的命。
因爲軍人出身,所以厲天行對軍服上的肩章,有着很特殊的感情,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厲家……能夠祖祖輩輩報效祖國。
然而,這個願望,在厲懷風的父親厲建遠的身上落空了……
厲建遠選擇經商,一度成爲厲家的最大矛盾,厲建遠甚至有將近十年,不曾來看過厲天行。
不是不看,是不敢看,不等厲建遠靠近四合院,厲天行的守衛就已經將他轟走了……
景南風“噗”地一聲笑出來,“你這麼說厲老爺子,不怕他跟你翻臉?”
厲懷風無奈一笑,“怕……可是怕有用的話,還要運氣幹什麼?賭一次吧!走了……”
厲懷風率先下車,又將景南風抱出車外。
“根據地”裡不准許行車,軍方車可以開到院裡,但也僅僅是院裡,往各個首長政委的住處去,一律都得是步行。
到達門口,警衛端着鋼槍,雙槍交叉地擋在厲懷風面前,厲懷風說明自己的來意,警衛兵打電話覈實以後,這才放行。
景南風長出一口氣,“這地方真是固若金湯,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
厲懷風牽着她的手,緩緩地行走在雨花石路面上,聽到她這麼一說,表情有點奇怪。
“怎麼了?”景南風莫名一問。
厲懷風緩聲道:“南風,你說這地方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那我們倆算什麼?”
“……”景南風挖個坑,把他們倆人都埋了……
大院裡很安靜,看不見高樓,連別墅也不見,有的都是四合院,一座一座,或挨着或稍有距離,一律中式風格,國風味十足,這不像幹休所,更像是江南的園林。
南風突然想到什麼,低低地笑出聲。
“笑什麼?”厲懷風好奇地看着她。
景南風一隻手任由厲懷風牽着,另隻手隨意地背在身後,“根據地”裡的地形,並不是十分規整,處處透露着一股隨性。
這也許是跟這些老軍人,剛硬嚴謹了一輩子的性格,形成一個對比和反差吧!
皓月當空,清輝灑滿石子路面,厲懷風身形高大,景南風小鳥依人,兩人的影子被拉得斜長,或交織或暫離,像湖中交頸的一對黑天鵝……
“厲懷風,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的時候,有一次來你爺爺這兒玩,那時候我也就……也就這麼高吧?”景南風在自己的腰間比劃了一下。
“然後……因爲你穿得像個男孩子,警衛沒有讓
你進?”厲懷風補充完下半段。
景南風驚訝地輕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還記得呀!我以爲你都忘了呢……”
“基本上關於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
淡淡銀輝傾注在南風的側臉,將她原本明豔的小臉,漫上一層溫柔,她穿着淑女範兒十足的連衣裙,腳上是一雙三釐米的黑色高跟鞋,腳踝處繫着細細的皮帶,顯得她本就白皙的腳踝,越發圓潤可愛。
她,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第一次談愛,有慌,有怕,也有一點期待。
“南風……”厲懷風突然站住,景南風有些無措地垂下頭,露出一截雪頸,溫柔可人的樣子,厲懷風在夢裡夢過無數次。
然而……景南風給他展現的,更多是一種風風火火,很少有水潤風淡的溫婉。
原來,她也可以這樣靜若處子。
“我……我想……”厲懷風突然走不動了,他扳過景南風的肩膀,攬着她的纖腰,讓她更貼近自己。
“嗯?”南風感覺到頭頂一雙過分熾熱的視線,簡直要將她融化……
突然,厲懷風驀地扣住南風的頭,然後他的脣,帶着刻意地控制,瞬間襲上了南風的柔軟……
“唔……”南風無措,伸手想要推開他,可是厲懷風的力氣太大,他牢牢地將她鎖在懷裡,景南風甚至感覺自己要被他嵌進他的身體裡。
這樣的靜謐,這樣的氛圍,讓人想不風花雪月……都難。
小情侶正吻得難分難捨之時,一聲突兀地咳嗽,打破了撩人的美好。
“咳咳……這是在幹什麼?月黑風高,這是在幹什麼?傷風敗俗!”
景南風和厲懷風,頓時驚睜雙眼,南風慌亂地要推開他,卻被厲懷風一下子擁抱在懷裡,將她的頭扣在他的肩膀上。
這聲音的主人是……
“爺爺……”厲懷風複雜地開口。
“哼!”厲天行背手前行,越過厲懷風,看都沒看一眼他懷裡的女人。
厲天行住的是典型的標準北方四合院,院落寬綽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獨立,又有遊廊連接彼此,起居十分方便。
景南風微微落後厲懷風幾步,好奇地打量着這座院子。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院子裡的四角,有路燈照明,雖然亮度一般,不過這般月朦朧鳥朦朧,給這座老院子,增添了一抹柔情的色彩。
厲天行的愛妻翁婷雅,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離世。這位與厲天行相濡以沫六七十年的老婦人,用她特有的溫柔,撫慰了厲天行半個世紀的滄桑顛沛。
厲懷風已經不太記得奶奶的樣子,不過奶奶火化當天,他卻第一次看見爺爺哭了。
那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就算傷心難過,也不過是浮皮潦草的事兒,他只記得無意間闖入爺爺的臥房裡時,看見爺爺捧着奶奶的相框,微嘆道:“老伴兒,你走了,留我一個人,多孤單……”
從那個時候開始,厲懷風特別排斥分離,因爲沒有嘗試,所以有恐懼;又因爲看見爺爺這樣的硬漢老頭,都因爲奶奶的離開,變得如此的無助,厲懷風直至現在也忌憚着分離。
可以經受生死,卻不能接受分離。
院落規整寬敞,庭院中植樹種花,備缸飼養金魚,封閉式的住宅使這座四合院具有很強的私密性,關起院門,自成天地。
厲天行直接走進書房,厲懷風剛要跟進去時,警衛阻止了他。
“我們又被拒絕了耶……”景南風低低一笑。
“已經給二位收拾好房間,請跟我來。”
說話的人是厲天行的貼身警衛,曾經的俊美少年,現在也已經不惑之年。
進到客房
裡,厲懷風才上前一步,抱住這位警衛員,激動道:“黎叔,好久不見!”
黎海潮憨厚一笑,與剛纔的精明內斂判若兩人,他回抱着厲懷風,捶他一記肩膀,“你小子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不知道黎叔有多寂寞!”
景南風淡笑地看着這一幕,黎海潮注意到景南風,疑問道:“厲懷風,這位是?”
“哦……對了,黎叔,她是景南風,我未婚妻。”
“黎叔叔好,我是景南風。”景南風率先伸出玉手,落落大方,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扭扭妮妮。
“黎海潮。”
二人手兩手交握的一瞬間,黎海潮眼神裡劃過一抹若有所思。
景南風神色不變,心裡卻對他佩服不已,不愧是老兵,洞察力果然非同一般。
“黎叔,是不是我的手像男人啊?經年累月拿畫筆,沒辦法……”
黎海潮瞭然一笑,原來……景南風手指間的薄繭,是被畫筆磨的。
“哪裡像男人,你看看我們這手,這纔是男人手!粗糲的嚇人!”
黎海潮怕南風不信,特意伸出手背讓她看看,景南風看見他的手心手背,表情頓時有些嚴肅。
“黎叔叔,你們辛苦了……”景南風徐徐站起身,給黎海潮鞠了一躬。
黎海潮這哪受得起,畢竟是孫少爺帶回來的姑娘。老爺子再不爽,也不願錯過今年可以抱小玄孫孫的期望。
“南風別這麼說,我看時候也不早了,我帶你去你房間。”
在厲天行這兒,別說厲懷風跟景南風還沒有登記,登記之後,婚禮什麼的也辦了,也絲毫不允許男女混住。
所以,厲建遠每次帶媳婦兒回來看老爺子,絕對都要分房睡。
“那就麻煩黎叔了。”景南風跟在黎海潮身後,臨出門時,她猛地回身,給厲懷風一記賊兮兮地壞笑。
厲懷風對她揮揮手,示意她好好休息。
“懷風,黎叔一會兒回來跟你接着嘮!”
“好!”
書房內,一盞仿古檯燈,穩坐在茶几上,紅木辦公桌彰顯着厚重和深沉。書房裡沒有多餘的擺設,除了書還是書。
“這個黎海潮,還不回來!”厲天行忿忿地捶了一下寫字檯,他平時晚八點準時睡覺,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麼了,他竟然還失眠了!
這才帶着黎海潮在院裡散散心,弄弄花草,可是越弄越精神,於是乎他們去了外院,然後在樹下看到了……咳咳……
“老將軍,我回來了!”
厲天行白眉一挑,沒好氣道:“你還捨得回來?我還以爲你見到厲懷風,不嘮個三天三夜,根本捨不得走!”
黎海潮摸摸鼻子,“老將軍,我這不也是……好久沒見厲懷風,想他了嘛!”
厲天行重重嘆息一聲,“什麼不好學,偏偏學經商,多枯燥無味!可惜咱家這對父子,特貼地跟我唱反調!我看啊,除非我死了才能消停,不然……”
“哎呦呦,老將軍,這種事咱可不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把身體好好養養,那就會我們這羣人,最大的心願。”
“唉……人不服老不行!想當年我……”
厲天行又開始緬懷起自己的曾經。
半晌過後,厲天行突然想到了什麼,“爬”得別人一臉匪夷所思。
“對了,那個跟懷風一起回來的女人,你看她怎麼樣?”厲天行突然故意壓低聲音好像怕被誰聽到一樣。
黎海潮微微一笑,公事公辦道:“老將軍,那女孩兒不一般啊……”
“哦?怎麼不一般了?”厲天行一邊擦着他的勃朗寧古董級手槍,微擡濃眉好奇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