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芙兒自是樂意,一旁的尹老太太笑着衝蘇媚初道:“哪有不樂意的,能夠合了你的眼,這可是咱們芙兒的福分。”又拍着尹芙兒的手道着:“好好與你表嫂親近親近,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這個老婆子就不摻和進來了···”
一時,尹老太太由着下人攙扶着回去了。
尹老太太走後,蘇媚初上前拉着尹芙兒的手,道着:“妹妹前日來府,我忙着壽宴的事情,一時拖不開身,未曾相迎,昨日在園子裡一眼見着便覺得親近,我在府裡一向無甚同齡相交的朋友,妹妹此番隨着姨奶奶能夠長久的住下來,我甚是歡喜,總算可以找着了一個說話的人呢。”
尹芙兒見蘇媚初待她如此熱情,一時有些驚訝,要知道,對於這對錶嫂的傳聞,她也是多有耳聞的,一開始,坊間傳言是位刁蠻任性,無理取鬧的無鹽女,而三年前她也曾隨着見過一面,雖算不上貌美,但遠沒有到達“無鹽”的地步,相貌中等,雖算不上伶俐,但是世家大族裡走出來的貴女,怎麼的也是尋常女子永遠無法比擬的,至於脾性什麼的因未曾深交,倒並不算熟悉,只隱隱發覺不是個好相與的。
這三年後再次見了,覺得人還是那一個人,臉還是那一張臉,可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只覺得換了一個人似的。
綾羅綢緞加身,金銀玉器在側,那通身的貴女氣息,一顰一笑,一擡手一投足之間,只覺得莫名尊貴,便是與一衆世家太太打交道,言語間不驕不躁,不慌不亂,那身上散發的淡然穩重氣質,是一衆旁的世家女難以比擬的,其實年紀也並不大,卻端得一副沉穩大方的姿態,讓人爲止側目。
尹芙兒覺得比之以前愈加難以靠近了,卻不想,這日竟然待自己這樣親熱的,尹芙兒自是難以置信。
蘇媚初命心柳將備好的禮拿了過來,心柳將妝匣子打開,只見裡頭整整齊齊的擺放了一衆金銀首飾。
見蘇媚初送這麼厚重的禮給自個,尹芙兒一直驚訝的道着:“表···表嫂,這如何使得?”
蘇媚初拉着尹芙兒的手,笑着道:“幾位嫂嫂都送了見面禮,我的如何能夠落下,表妹就收着吧,往後住到了府裡,莫要見外,就將這裡當做自家一樣,有什麼缺的物件只管來尋我便是呢。”
尹芙兒見蘇媚初待她這本和睦,一時欣喜感動,兩人邊走便說着話,蘇媚初邀請她明日往這個院子一坐,尹芙兒欣然同意,兩人言語投機,一時交好。
卻說老太爺的壽宴結束了,便沒有往日那樣忙碌了,只沈家上下家眷藉此齊聚一堂,又加上還有些賓客寄居府上並未曾離去,是以,沈家府裡所到之處仍然是熱熱鬧鬧的。
這日一大早,沈毅堂便在前院陪客,後又被大老爺拉着一同到老太爺的書房裡嘮嘮叨叨了大半日,無非是說道着當朝的朝局,如今朝中局勢如何云云,每每如此,沒得人打擾,便說得停不下來,每當此時,沈毅堂便翹着二郎腿,歪在太師椅上,邊聽着邊打瞌睡。
有時被一個拍案的聲音給警醒,或者被老爺子中氣十足的,氣急敗壞的罵聲吵醒,也不算什麼新奇事兒,老太爺與長子朝政一向不和,或者也不能夠算作不和,朝堂之事兒事關國之根本,爭之論之是在尋常不過的事呢。
不過,任憑在書房裡吵得如何吹鬍子瞪眼,亦或是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待一出了書房,便能達成了統一的戰線,這點幾十年下來尚且來如一日,算是較爲可取的一點。
老太爺對子女教養非常嚴格,只對於這個老年得的兒子,雖嘴上不說,心裡卻着實偏愛,又加上有着老夫人偏袒着,倒是對其放縱不少,且任憑這沈毅堂何如胡鬧,如何胡作非爲,這老太爺向來對其是睜着一隻眼閉着一隻眼,只唯有一點,任憑沈毅堂如何反抗,卻是如論如何都不爲所動的。那便是,但凡事關朝局,事關當今朝中要事,但凡書房裡家族談論的大事,這沈毅堂必須到場聽之論之,不得缺席。
沈毅堂小時候不耐煩聽着這些酸儒式的彎彎道道,每每想着法子逃避,可是老爺子對於這一點顯然有些不容拒絕的決心,是以,這沈毅堂爲人雖多爲不着調,卻是打小十足十的受着這些朝堂論調耳濡目染長大的,這也就是儘管沈毅堂自小胡作非爲,無法無天,但卻每每膽大妄爲犯了一件雷聲大的禍事,可事情往往皆是雨點小般化爲烏有了,便是有幾件事甚至都鬧到了金鑾殿上,本以爲定會惹得雷霆大怒,結果每每竟奇異般的以不痛不癢告終了。
這沈毅堂越發飛揚跋扈,可是今上卻還是對其另眼有加,百般維護,這才養成了橫行霸道,惹是生非的霸王性子,可是誰叫人生得那樣的人家,便是在如何惹是生非,總是有人能爲其保駕護航呢。
哎,這人啊,比不得,是比不得的。
這書房論事兒好不容易結束了,一轉眼那沈毅堂幾步便溜遠了,這大老爺沈衝兆還有幾句話要與他說的,跟着後頭追都沒追上,一時,只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
卻說這沈毅堂自是回了鬥春院,他昨個兒在老爺子的壽宴上喝了些酒,晚間又陪着賓客聽戲吃酒,一整日被那鑼鼓鞭炮聲吵得耳根不得清淨,晚上回來便直接歇着了,一大早剛起又被請到了前頭宴客,後又到書房議事兒,半點不得閒。
這會子好不容易得了閒,便忙不迭的往自個書房來了。
昨個兒他見那小丫頭彷彿是被他嚇着呢,其實,他本就是有意的,有意嚇唬嚇唬她,特意拉着她過去的,唐宴新那廝什麼脾性他還不知道麼,平日裡如何胡鬧他管不着。可是這回主意都打聽到他的身上來了。他臨腳過來,遠遠地便看到了那唐宴新將人一把攔住了,起先還以爲是在調戲哪個小丫鬟呢,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可老遠便聽到有人喚了一聲“爺”,沈毅堂覺得這個聲音異常熟悉,待往裡走,便見那小丫頭驚慌失措的跑着,後頭唐宴新還老神在在的出言不遜的警告呢,待仔細瞧清,不是書房裡的那個下丫頭又是哪個?
沈毅堂真是氣樂了,一方面惱怒唐宴新那廝不長眼,另外一方面卻是惱怒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想起平日裡對自個爲恐怖避之不及吧,這轉眼之間又招惹上了其他男人,當真氣煞人也。他是有心想要告誡一二,這纔將人拉到了跟前對峙,卻不想——
沈毅堂心下一動,果然是有點效果,人雖是嚇着了,可分明老實些了,想到昨個乖乖地模樣,沈毅堂身子有些發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往裡走。
彼時,春生與莞碧兩個恰好都不在書房裡呢,這會子恰好趕上了午飯時辰,春生用托盤到廚房裡端了兩人的吃食,莞碧恰好到主屋走了一遭,一時兩個結伴二回,莞碧問着:“你方纔去廚房去了許久,是不是廚房裡的幾個婆子有纏着與你套近乎呢?”
春生道:“今日未曾,廚房裡好像正在忙活着···”
莞碧聞言,一挑眉,道着:“哦,也是,主子爺這會子還未用飯了,我方纔從主屋裡過來,瞧見門口幾個正巴巴的瞧着呢,也不知爺這會子回來了沒···”
說完,見春生未曾接話,莞碧笑笑:“爺若是回了,晌午肯定得回書房寐會子,咱們兩個用完飯後好還收拾一下吧。”
春生聞言,瞪了莞碧一眼,自那回與莞碧剝開心思交談了一番後,莞碧有意無意總愛在跟前打趣兒一二,以往在跟前是絕口不提那位爺,生怕惹了她忌諱,可這會子顯然是不管不顧了,日日在耳邊唸叨着,許是覺得她橫豎抵抗不了,倒不如從了算了,指不定會是有一條新的出路呢。
日日給她洗着腦,不禁讓她懷疑,是不是收着那沈毅堂什麼好處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回了書房,進屋便見那沈毅堂穿了件凌白色綢緞式樣的衣裳懶洋洋的躺在了榻上,湛藍色的外衣隨手搭在了一側,手裡還拿了早些日子春生往書房備用的團扇隨意忽扇着。
見兩人進來,那沈毅堂卻是嘴裡噙着笑,毫不避諱似地直直的瞧着春生,眼中分明是毫不掩飾的露骨。
春生先是一愣,隨即不由放慢了腳步,只有些遲疑的往裡走,莞碧見狀分別瞧了二人一眼,只與沈毅堂請了安,便極有眼力勁兒的退下了,春生輕輕地拉着莞碧的袖子衝其搖了搖頭,莞碧對她擠眉弄眼,將她手裡的托盤奪過,轉眼便出了屋子。
一時,書房裡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沈毅堂也不說話,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着,如此直白的目光讓春生覺得極爲不自在,只埋下了頭往裡走,每走一步,便覺得那沈毅堂的目光隨着她的步子在移動。
春生與他請了安,又給他上茶,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二人都未曾開口說話,空氣中涌動着一絲尷尬,怪異,而曖昧的氣息。
春生只覺得兩道炙熱的視線徹底黏在了她的身上,屋子裡壓抑的氣氛讓人受不了,只一時福了福身子,道着:“爺先歇會子吧,奴婢先行退下了。”
一時繞了貴妃榻就要出去。
卻見那沈毅堂伸腳將她攔住了,只笑模笑樣的道着:“你躲什麼躲?爺讓你出去了麼,嗯?就在這裡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