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有孕的消息, 雖沈毅堂心中喜不自勝, 卻並未曾大肆宣揚。
一來當前朝堂局勢緊張, 不宜過於聲張,這二來到底還並未給春生安插任何名分的, 無論是於春生還是於肚子裡的孩子,終歸不便張揚。
但那日府中到底是請了太醫的, 這件事情終歸是瞞不住的, 惜春堂對外聲稱乃是春生姑娘身子有異, 特請來何太醫爲其調養調養。
但稍有心思之人, 略微打探便可知那何太醫精通各類疑難雜症, 尤其是關於女子各類頑疾, 甚爲精通。
是以, 沈家五房各個院子便有些懷疑,但終究沒得十足確信的訊息。
尤其是那惜春堂守口如瓶,每日兩次取藥皆是由沈毅堂跟前的親信楊大楊二親自負責,廚房裡煎藥皆是由着素素, 司竹几個親力親爲, 旁人無法輕易靠近打探, 每每便是連藥渣都給一併帶走了。
而那惜春堂向來圍得跟個鐵通似的,尤其是這兩年爺不常往後院去了, 惜春堂往日裡便極少在與後院打交道, 除了正房那裡偶有交集,其餘的怕少有來往了。
於是,衆人明面皆只知惜春堂裡的那位怕是患了某種頑疾, 難以受孕。
當然,也有人生疑,猜測着約莫怕是···有了。
終歸不過猜測罷了,到底無人證實。
春生有孕暫且還只不過月餘,面上是瞧不出任何動靜的,且又還未到孕吐的時候,除了心中的異樣,與往日瞧着並無異處。
然而沈毅堂卻早早吩咐只將屋子裡的尖銳之物皆給清理出去了,不許置放球形易滾動滑落之物,便是連案桌上擺放的花瓶之類的裝飾物件都給取了下來。
屋子裡也不允許灑掃,只許用幹抹布跪着擦地,後仍是有些不放心,只吩咐將整個屋子各個角落都鋪上了地毯。
每日裡這惜春院各個說話走路皆是小心翼翼的,不許過於大聲喧譁,不許肆意衝撞了姑娘,整個偏殿陷入了高級警戒狀態。
蝶依甚至壓着香桃不許她隨意進入了,生怕她大大咧咧的,一時衝撞了春生及肚子裡的小主子便不好了,香桃甚是委屈。
春生瞧着這一波賽過一波的行事做派,只覺得有些陣陣無奈,只覺得有些頭疼,每日皆是哭笑不得。
然而又瞧着個個整得比她還要緊張,終歸是擔憂及關心她,心中又有些感動,到底隨着大夥兒去了。
日子就這般一日一日的過着,準眼便已過了將近一月。
而這一個月的時間,京城儼然已經變了天了。
尤其是近半月以來,街上巡邏的將士日漸猛增,幾乎是每隔半個時辰便有一躺從街上巡視而過,外頭尋常老百姓只不知道一時間到底所發生了何事,然瞧着這般局勢,到底不敢隨意上街溜達。
坊間有傳聞,只道着日前這朝局混亂,原來早在半月前,東宮在朝堂上,竟敢公然忤逆聖意,聖上一氣之下,只罰太子在東宮幽靜半月,面壁思過。
然在這半月光景裡,昔日着手調查瑞王三年前的汴城知府,歷經三年終於成功捕獲了當年謀害瑞王的一窩暴匪,現如今已被壓着送人進了京城,三日後方可抵達。
瑞王自乃是聖上最寵愛的幼子,聖上自然上心,當即着手點名命大理寺卿蔡庸親自審查此案。
大理寺夜以繼日盤問了整整三日,結果那暴匪首領竟然在獄中被人投毒謀害,此事引發聖上震怒,全朝駭人。
本以爲事情已經陷入了死衚衕中來了,卻不想事情又一時峰迴路轉,原來那大理寺清理現場時,卻無意瞧見在那牢房的草蓆之下的隱秘之處,竟然寫了個帶血的“翼”字,衆所周知,翼乃是東宮的名諱。
大理寺檢查屍體,果然瞧見屍體指尖破損,且血跡乾涸,分明已過了好幾日了,分明乃是在死前所爲,由此可見,這死者分明是劍指東宮。
此事引發全朝譁然。
大理寺蔡庸本是個固執己見的迂腐老頭,全然不管滿朝如何震動,只要陛下未曾發話,依舊揪着東宮不放,正在深入調查,雖現如今尚且未曾找到新的證據,但若是在繼續深入調查,結果如何倒是真的不好說了。
畢竟,雖並無證據,這樣的事兒諸位久居朝堂的權貴並不陌生,皆算是心知肚明。
朝堂分兩派,親東宮派,及中立派,這一回兩派之人卻是吵得不可開交了。
然聖上心思沉沉,任憑下頭如何爭論不休,已是沉默了好些天了,既沒下令繼續調查,也沒有下令阻止。
朝堂爲此陷入了一股詭異的死寂中。
而在這片死寂之中,掌管京城治安的沈大人忽然派重兵巡視整個京城,分明有股子示威警告的味道,給這片死寂忽而帶來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凌冽緊張之感。
衆所周知,這沈毅堂乃是瑞王的親舅舅,若真乃是東宮所爲,這個京城的霸王怕也不是個好惹的。
沈毅堂已有十餘天未曾歸府了。
日日歇在了巡督營。
除了沈家五爺,便是連沈家大老爺亦是整日早出晚歸,而三日前,年過七十的沈老太爺忽而歸京了,這位退居朝堂二十餘年的當朝國公爺忽而歸京,只覺得這京城局勢又嚴峻了幾分,這般緊張氣息壓得衆人都不敢大聲喘氣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便是連沈家內院也感受到了這股子不同尋常的氣氛,管家的大房謝氏這幾日已經發話了,除了採買的,往後這段時日沈家只許進不許出,絕不允許任何人在外招惹是非。
甭管外頭,甭管府裡如何緊張嚴峻,與這惜春堂卻並無多少影響,這裡就像是沈毅堂爲她鑄的一個安樂窩,任憑它滿城風雨,也終究淋不了她這一畝三分地。
她鎮日無事,每日除了吃,便是歇着,偶爾到院子裡散散,身子比之以往豐盈了不少。
將近兩個月的身子,春生已是吐得昏天暗地了。
這日只覺得將胃都要給吐出來了似的,春生正吐得排山倒海之際,恰逢沈毅堂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