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替沈毅堂解了衣裳, 又到櫃子裡重新取了一套家常衣裳過來親自替他換上。
沈毅堂張開雙臂, 垂着眼靜靜地看着她, 只要瞧見她圍着他忙前忙後,他心裡頭便覺得無比舒坦。
又見春生認真細緻, 微微揚着頭正在替他繫着脖頸處的扣子,一直系着到腰際, 繫好後, 又取來腰帶替他戴上。
她與他捱得極近。
他甚至可以瞧見她臉上毛茸茸的透明毛髮。
膚若凝脂, 螓首蛾眉。
面目絕色, 然而沈毅堂更多的卻覺得此刻的春生溫婉賢淑, 軟玉溫香, 身上散發着一種平靜而溫柔的氣息, 更令他心安踏實。
芙蓉如面,滿面春風,偶爾還能露出一絲小女兒的嬌態,瞧着春生這幅小模樣, 沈毅堂心中不由發軟, 如何都移不了眼。
沈毅堂忽而問着:“這幾日心思有些沉, 是不是在屋子待着有些悶,還是爲着方纔那樁事兒?”
春生聞言, 只有些詫異, “哪裡心思沉呢?”
一時,只見他靜靜的瞧着她,神色認真專注, 春生便垂着眼道着:“唔,是有些悶,鎮日裡無事可做···”
一時,替沈毅堂繫好了腰帶,又對他笑着道着:“方纔那樁事兒?”
沈毅堂摸了摸鼻子,面有尷尬。
春生笑了笑,又替他理了理衣裳,轉身去拿巾子,又往銀盆裡浸溼了。
春生走到哪裡,沈毅堂便下意識的跟到哪裡。
春生一轉身,瞧見他就在身後,也並不覺得驚訝,握着沈毅堂的手替他擦手,擦完了一隻,他倒是自覺的遞來了另外一隻。
便聽到沈毅堂忽而又道着:“曉得你這幾日待在府裡無趣,不是壓着不許你出府,實在是這幾日京城亂得緊,出府不安全,爺這幾日確實忙活不開,許是抽不開身,待會子還得出府一趟,待忙完了這一陣,爺哪天領你到郊外走走,可好,或者叫夫子給晉哥兒放幾日假,陪你幾日···”
原來這幾日沈毅堂整日早出晚歸的,偏生又不讓春生獨自出府,以往春生無聊時還可以往個鋪子裡轉轉,這幾日沈毅堂特意交代了,竟門都不讓出了。
便是想要去江府走走,也不許。
春生想了一下,只漫不經心的問着:“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呢?”
沈毅堂沉吟了片刻,低聲道着:“京城目前形勢森嚴,沈家本日前就處在這場漩渦的中心,切莫大意纔好!”
關於涉及朝堂的事宜,春生懂得並不多,沈毅堂平日裡亦是不會在她跟前提及,此時聞言,便覺得應當比較嚴重,春生想了一下,便對着沈毅堂點了點頭。
沈毅堂滿意的往春生臉上捏了捏。
見她這日好似極爲好說話,沈毅堂只忽而盯着春生看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陣,忽而試探着對着她道着:“沈家不久將要辦喜事,府邸會忙碌不堪,爺許是得回老宅住上幾日,丫頭你···”
沈毅堂說到這裡,話語頓了頓,只試探着開口,輕聲的問着:“屆時,隨着爺一道回府住幾日,可好?”
似乎,怕春生拒絕,忙道着:“隨你的意,爺沒有迫你的意思···”
沈毅堂聲音中似難得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春生見沈毅堂如此神色,面色只有些複雜,又見沈毅堂不錯眼的盯着她瞧着,見她久久無語,他忙低聲道着:“你不樂意便算了,就當爺未曾說起過!”
春生見狀,沉吟了片刻,忽而垂着眼,輕聲道着:“這便是當日你所說的交代麼?”
沈毅堂聞言面上明顯一愣,見春生神色不明,忙伸手擡着春生的下巴,看着她的眼道着:“自然不是···”
春生雙目微閃,長長的睫毛輕顫着。
沈毅堂捏着春生的下巴道着:“看着爺!”
春生輕輕擡目。
兩人四目相對。
沈毅堂微微抿着嘴,面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似斟酌了片刻,只伸手摸着春生的臉道着:“爺在謀一樁事兒,若是成了,爺便可以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了···”
春生只覺得撫在她臉上的大掌寬厚,結實,她竟一時有些留戀。
又見沈毅堂這日語氣凝重,便覺得心中一緊,忙下意識的問着:“若是失敗了呢?”
沈毅堂聞言,看着春生,忽而一把將她摟在了話中,摟得緊緊的,低身俯在她的耳邊道着:“失敗啊···”
這幾個字說的極輕,輕得好似呢喃,彷彿不存在似的。
然而下一瞬,只覺得語氣陡然一變,沈毅堂只一字一句的道着:“不會敗的,這世間從來只有爺不想辦的,卻沒有爺辦不成的···”
那聲音低低的,然而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決絕,前所未有的高傲自大。
春生雖瞧不見沈毅堂此刻面上的神色,卻依然能夠感覺得到那股子凌厲氣勢,令她覺得陌生,卻又熟悉。
在這一刻,春生只覺得忽然又瞧見到了沈毅堂另外一面,不同於以往那般紈絝風流,也並非後來的森嚴冷麪,只覺得身上散發着一股氣勢凌雲,雄渾磅礴之氣,深不可測,令人由衷信服。
春生不由自主的伸着胳膊,試探着環上他的腰,臉埋在了他的胸膛。
沈毅堂身子微微一頓,只將她緊緊的摟在了懷中,半晌,只低聲道着:“丫頭,你若是想知道,爺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春生想了一陣,只忽而搖了搖頭,悶聲道着:“我什麼都不問,我信你。”
沈毅堂微微一愣,只忽而覺得胸腔裡一陣酸澀,忽而只往春生髮鬢上吻了一下,喉嚨裡輕輕地“嗯”了一聲。
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
隨即,面上便又揚起了淡淡的笑意,仔細瞧着,便可瞧見那雙原本深邃的眸子裡忽而藏着些許溼意。
一時,二人相擁,並無任何言語,卻仿似勝過一切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