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着晉哥兒的緣故, 春生對付小孩子很有一套。
原本在素素懷中不斷掙扎的小傢伙這會子乖乖的坐在了軟榻上, 春生低着頭喂他嚐了幾口點心, 小傢伙便搖晃着小胖腿活絡的喚她“姐姐”。
又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碟子裡的果子,嘴裡含糊道着:“果果, 要果果···”
春生見他如此不怕生,倒是笑了, 便拿了果子去了核餵了他, 見他吃的滿嘴果汁, 又拿着帕子替他擦嘴, 嘴裡道着:“小哥兒慢點兒吃, 這還有呢···”
邊說着邊低着頭查看他腿上有無傷着, 方纔聽到素素說摔了一跤, 查看了後發覺所幸並未大礙。
又逮着問他名諱,幾歲了之類云云。
“小···寶兒···”見春生問,小傢伙便乖巧的回着。
頓了頓,又忽而舉着肉肉的小手, 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仰着圓乎乎的小腦袋看着春生一臉認真的道着:“小寶兒···兩歲了···”
瞪着雙葡萄似的眼珠兒, 搖頭晃腦的,只覺得天真可愛。
春生便又逗着小寶兒說了會子話, 許是與春生熟絡了起來, 不多時,小傢伙便蹬了腳上的鞋子,爬到了軟塌上玩耍。
一時, 只扶着春生的胳膊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忽而瞧見了春生頭上赤金的金釵,只有些激動地指着道着:“姨奶奶···姨奶奶有···”
春生見狀,只有些疑惑,扭頭瞧見小傢伙指着自個的頭上,不由伸手摸了摸,一時觸碰到了髮鬢上的金釵。
想了一下,便試探的問着:“小寶兒是說,姨奶奶···也戴着這樣的金釵麼···”
小寶兒搖頭晃腦,咯咯直笑着,也不知聽懂了沒。
轉眼便撲騰一下跑到軟榻上打滾玩去了。
春生坐着,思緒停頓了會子。
又見小傢伙撅着屁股要起來,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便伸手去撓他癢癢。
小寶兒的小身板頓時像是泥鰍似的直打顫着,嘴裡咯咯直笑。
春生瞧着,便也隨着笑了起來。
二人玩的不亦樂乎。
沈毅堂進來時瞧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畫面。
他踏了兩步忙止住了步子,隻立在了原地,擡着眼瞧着春生與一個兩歲的小娃娃玩的甚是開心,還是頭一回瞧見到春生如此開心的模樣,沈毅堂神色不由愣住。
春生與小寶兒玩了一陣,見他額頭上發了一身的汗,便將小傢伙抱在了腿上,一擡眼,便瞧見了沈毅堂抱着雙臂認真的盯着她們這邊。
見春生看了過去,沈毅堂便大步走了過來。
春生擡眼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慢慢的赦住了,半晌,只輕聲問着:“回呢···”
說着便又低着頭,拿着帕子去替小寶兒認真擦汗。
沈毅堂“嗯”了一聲,徑自走到了春生身邊坐下,雙目又盯着春生瞧了片刻。
忽而伸着粗糲的手指往小寶兒臉上掐了一把,眼睛卻是依舊看着春生,問着:“這個小娃娃哪兒來的?”
許是沈毅堂人高馬大,身上又有股子威嚴凜冽的氣質,小寶兒便有些害怕。
只伸着兩隻肉乎乎的小手,緊緊地拽着春生袖子。
見沈毅堂掐他的臉,只往春生懷中鑽着,雙眼有些躲閃。
春生見狀,立馬將沈毅堂的手給拍下,瞪了他一眼,嘴上道着:“你嚇着他了···”
又忙將小寶兒抱緊了幾分,低聲哄着:“姐姐在這裡呢,寶兒莫怕莫怕···”
沈毅堂見春生這般耐心溫柔,又見那個小娃娃在她的輕聲細語下果然被漸漸地安撫了。
還偷偷地扭過頭來瞧他,觸及到他的雙目,又立馬縮了回去。
過了片刻,又忍不住瞧了過來。
一來二去,像是在玩什麼好玩的遊戲似的。
沈毅堂長這麼大以來,還是頭一回與這般小的小娃娃對峙,覺得新奇的同時,胸腔裡頭還有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異樣感。
正在這時,方纔出去尋人的素素掀開了簾子進來了,一時瞧見沈毅堂在屋子裡,忙與沈毅堂行禮。
沈毅堂衝着素素擺了擺手手,只歪着身子躺在了軟枕上,長臂搭在了春生的身後,儼然將人圈在了懷裡似的。
春生未曾發覺,只擡眼問着素素:“可是尋到了?”
素素看了沈毅堂一眼,回着:“是的,姑娘,這小娃娃原是那楊二家的哥兒,方纔在院外一時不察走丟了,他們夫婦二人可是急壞了,這會子楊二家的正在屋外候着了,可是要將人領進來···”
楊二家的。
玉迭?
春生這會子纔回想起來,當年還在元陵的時候,確實是將玉迭配給了楊二,這在當時還成了一樁四處傳頌的稀罕事兒呢。
只是這玉迭原是那林月茹跟前得力的丫鬟。
春生不由扭頭看了沈毅堂堂一眼。
沈毅堂此刻正垂着眼,微微抿着嘴,面色瞧不出任何情緒。
春生便轉過了頭,正欲發話,正在此時,卻又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道着:“將人領進來吧···”
說着,沈毅堂只坐直了身子,坐在了春生身側,底下忽而伸了手過來,將春生的手一把拉住了,握在了手心裡。
春生掙了掙,一時沒掙過,只低着頭瞧着腿上的小寶兒,心裡有些複雜。
不多時,素素便將人給領進來了。
只見玉迭梳着婦人頭,頭上佩着簡單的髮飾,面容還是那張面容,不過面色到底多了些嬌豔韻味,身姿也比往年豐盈些許。
玉迭一進來,便瞧見了軟榻上的三人,瞧見寶兒坐在了那位腿上,心下複雜,不過並不敢多瞧,隻立即垂了眼與二人問安。
因着她乃是楊二的媳婦,且又在朝奚閣當差,沈毅堂待她還算客氣,只擺了擺手道着:“起來吧···”
玉迭立在了一側,目光在二人相攜的手上停了一陣,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坐在春生腿上的寶兒自打玉迭進來,便一臉激動的直喚着“孃親”、“孃親”,這會子忙從 春生的腿上掙脫下來了,便要朝着孃親跑過去。
春生生怕他摔着了,忙扶着寶兒站穩了,嘴上道着:“寶兒當心,別摔着了,姐姐扶着寶兒過去···”
說着便牽着寶兒一步一步送到了玉迭跟前。
玉迭從春生手中接過寶兒,見寶兒這會子如此乖巧聽話,只有些詫異,嘴上卻忙對着春生道着:“多謝···姑娘照拂,寶兒玩劣,叨擾您了···”
擡着眼,瞧見眼前的女子年輕美貌,如此光彩照人,不由便又想到了自家姑娘,也曾有着這樣的年紀,也曾這般仙姿玉貌過,可是這會兒···
玉迭心中嘆息。
又見春生面色溫和,平易近人,行事作派儼然有股子優雅從容的氣派,委實不比自家姑娘差的,玉迭心下複雜,忙又與春生道了謝,這便領了寶兒退下了。
寶兒雙手抱着玉迭的脖子,雙眼還眼巴巴的朝着裡頭張望着,便是出來了,還對着玉迭一個勁兒的歡快嘟囔着:“姐姐···姐姐給寶兒吃果果···”
玉迭卻是瞪着寶兒,嚴厲道着:“孃親與你說過的,不許亂跑,叫你不聽話,叫你不聽話···”
邊說着還邊往他屁股上給了一巴掌。
寶兒頓時一臉害怕的癟着嘴,就要哭了起來。
玉迭見了又有些於心不忍。
想要安慰,可一時又不知如何安慰起,心裡只有些煩悶。
還是走到了外頭,瞧見了楊二,只將寶兒往楊二懷中一塞。
楊二見媳婦面色不虞,懷中的寶兒又開始掉起了金豆子,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卻說玉迭走後,春生便起身伺候沈毅堂洗漱換衣裳,春生垂着眼立在沈毅堂跟前,二人一直未曾開口說話,春生替他繫好了腰帶,便要吩咐可以傳晚膳了,卻忽而聽到頭頂想起了一道低低的聲音,只道着:“方纔,還是頭一回瞧見你那般高興,丫頭,你也是喜歡孩子的,是罷,也給爺生一個孩子,可好?”
春生的擱在他腰間的手一頓。
沈毅堂只忽而擡起了春生的下巴,看着她的眼一臉認真道着:“爺想你給爺生個孩子,咱們倆的孩子···”
他雖已是而立之年了,然膝下卻並無子嗣,他成親尚晚,對於子嗣什麼的也只覺得可有可無的,或許也曾有機會當父親,那時候雖然也還歡喜,卻終究是少了幾分祈盼。
許是這兩年人老了。
又或者是因人而異吧。
還從未有哪一回像現如今這一刻這般祈盼過。
其實,或許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他日日纏着她,兩人夜夜耳鬢廝磨,他的心裡其實一直盼着,只不過從未出口罷了。
又覺得有些奇怪,他就她一個女人,他分明十分賣力了,可這一連着幾個月過去了,竟半點動靜皆無。
想到了方纔三人在一處的畫面,沈毅堂心裡發熱,便又對着春生道着:“爺明兒個將宮裡的太醫請來給咱們瞧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