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死了第三波撲向自己的魔修之後,任北跑不動了。
他強悍的肉身正在瘋狂的製造着血液補充到體內,他的心臟猛烈的跳動着,泵動得全身剩下的血液都好似要燃燒起來一般,再加上腹腔內傳來的一波波足以讓常人醒來又昏倒數十次的劇烈疼痛……
他是真的跑不動了……但此時他的周圍,一片黑壓壓的魔修已經圍了上來。
“這次是死定了,他孃的,給我十年,一根手指頭便能碾死你們這羣螻蟻!”任北站在原地,身軀劇烈顫抖着,臉上浮起遺憾之色。
這一生纔剛剛開始,未來有無限可能,甚至可以超越前世……但他不後悔,哪怕是再來一次,他也要拼着性命前來砍死陣法師。
活着就當快意,若是窩窩囊囊、憋憋屈屈的過一生,永生不死又有何用!
他睜圓了雙目,死死的盯着衝到他身前這個身高八尺、魁梧似牛犢,一身猙獰黑色戰甲好似惡蟒纏身的魔修,看着他好似雜草的乾枯血色長髮,看着他慘白的臉上的猙獰神情,看着他揮動魔鐵刀當頭砍下……
但就在魔鐵刀將要劈在他的頭上之時,一道凌厲的青色刀氣橫空出世,狠狠的斬在這個魔修的身上,當場便將他劈得四分五裂!
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讓人措手不及,任北呆了!
“任北!”只見一位玄甲血披風、背後插着赤色朱雀旗的中年旗主揮刀勢若下山猛虎的從密集的魔修之中殺出,對任北大喝。
任北心頭一鬆,連忙拖着沉重身軀,跌跌撞撞的朝那位中年旗主走去。
下一刻,中年旗主身後涌出了一大羣玄甲血披風的鬥戰堂精英,一下子就將任北“吃”進他們的三角鋒矢陣當中,見他步履蹣跚,一位身強力壯的鬥戰堂精英野蠻的將他拎起,一把甩在肩上,扛着他邊戰邊退!
但這個動作卻讓任北再次吐出一大口淤血,昏死過去。
成功營救了任北,倪康再次轉身殺入魔修羣當中,前去與蕭山的大型三角鋒矢陣會合。
兩個三角鋒矢陣很快便合兵一處,不斷的在戰場之上來回穿刺,迅速將潰散的鐵鎖橫江大陣分割層一個個小戰場,擊殺的魔修數量飛速飆升!
半日後,當戰場上的魔修數量與鬥戰堂精英的數量基本持平之時,一道血光宛如隕星降世,從高空之上重重的墜落於戰場中間
“嘭”,一陣驚天動地的巨大撞擊聲響起,大地宛如地龍翻身般劇烈顫動,一股肉眼可見的血色氣浪掀起數波足有尺餘高的土浪,宛如漣漪般迅速的盪開,土浪所過之處,岩石化爲齏粉,兵器碎裂,屍體炸裂,揚起的漫天煙塵幾乎遮掩了半個戰場!
塵埃消散,露出雷豪英偉的身形來。
只見他單手持刀,身軀挺得筆直的立於一片方圓二十多丈的蜘蛛網狀裂痕中心,神色平靜,眼神睥睨的看着腳下。
在他的腳下,一個血發似紅綢、血眸似紅寶石的俊美魔修正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望着雷豪的眼神中,盡是驚恐與絕望。
“別,別殺我,我乃幽月皇朝……”俊美魔修一開口,鮮血便夾雜着內臟碎片從他口中涌出來。
雷豪的眼神都沒有絲毫動容,平靜的揮動鋸齒戰刀,俊美的頭顱滾落,一股血箭飆起數丈高……
一刀砍死了這位法身境級的魔將,雷豪轉過身,伸出包裹着玄甲指套的大手,對着周邊的諸多骨胎級魔兵一掃,一股血色的真元噴薄而出,凝成一隻小房子大小的血色手掌掃過密集的魔修人羣,登時便將數十
魔修一把捏爆,四濺的血漿好似綻放的煙花,驚人的美麗!
骨胎境對戰凡人境,宛如成年壯漢欺負黃口稚童,而法身境對戰骨胎境,就如同屠夫殺豬狗,至於雷豪這種殺神,擊殺尋常的骨胎境,易如碾死一隻螻蟻!
魔將既死,大局定已!
半個時辰之後,宛如黑色浪潮般的近千魔修大軍,已經變成了一地殘肢碎片,放眼望去,大地都彷彿變成了血紅色。
鬥戰堂的五旗人馬正在打掃戰場,沒有人說話,除了沉重的腳步聲,便只有零星的兵甲撞擊聲傳來。
雷豪單手拄着鋸齒戰刀,沉默的站在黑日魔火三丈之外,凝視着那一小撮在空中若隱若現的黑色火焰,背後血色披風獵獵飄動,透露出他此時繁雜的心緒。
“統領!”渾身血腥氣逼人,好似剛剛用血液洗了個澡一樣的蕭山大步走到雷豪身後,抱拳躬身道。
雷豪沒回頭,有些陰霾的沉重聲音響起,“傷亡如何?”
“陣亡了四十二位弟兄,還有二十三位弟兄殘了!”蕭山沒有任何婉轉、任何隱瞞的回道。
修士晉升法身境之時,有一次重塑法體的機會,那些個斷手斷腳的骨胎境修士,可以趁此機會修復肉身。
但骨胎境晉升法身境又哪有那麼容易,連那些手足俱全的骨胎境修士都拼那數十人之一的機率,至於殘了的,基本上可以宣告法身無望了。
像秦無忌那般斷臂之後反而更加生猛的絕頂天才,太少了。
六十多人……鬥戰堂很久都沒出現過這樣大的傷亡了。
雷豪一頭長髮忽然無風自動,明明半點氣勢都未曾泄出,他身後的蕭山卻心底一寒,百戰餘生練就的直覺讓他本能的就想離雷豪遠一點。
“好、好、好!”雷豪神情森然的一連吐了三個好字。
蕭山魁梧如黑熊的魁梧身軀猛地一震,斗大的頭顱垂得更低了,他知道,統領這次是真的怒了。
但想到一事,他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再次開口道:“統領,還有一事!”
“說!”
“今日助我等破陣的,是你撥入我麾下的新晉弟子任北,是他襲殺了陣法師,我等才能破陣而出……他重傷昏迷,現在還未甦醒!”蕭山的聲音微微有些低沉,唯恐聲音大了引爆正直盛怒的雷豪。
雷豪握刀的手一緊,壓抑的怒意泄露出一絲,鋪天蓋地的霸烈氣勢宛如狂風海嘯咆哮而出,登時便將蕭山震退數步。
蕭山不敢運功抵抗,硬扛着這一絲氣勢,短短几息時間,這位宰同階魔修如同砍瓜切菜的廝殺悍將,臉上已經佈滿了豆大的汗珠!
當雷豪強壓下心頭怒意,收回泄露的氣勢之時,蕭山險些癱倒在地。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張開大手,掌心憑空出現了一個縈繞着氤氳紫色霧氣的紫金葫蘆,他取下塞子,將葫蘆嘴對準了懸浮在空中的黑日魔火。
只見他擡手將一股血色真元打入紫金葫蘆當中,葫蘆嘴立刻產生了一股強大之極的吸引力,懸浮在半空中的黑日魔火慢慢的飄向紫金葫蘆。
黑日魔火的品級太高,不能像收取尋常的靈石和天才地寶那般直接收入儲物法寶當中,必須以特殊的秘法或是器物壓制住此火的恐怖毀滅力,才能順利收取,是以大多數修士便是走了天大運道碰到此火,若無相應的秘法和器物,也只能望火興嘆。
雷豪手中這個紫金葫蘆,便是長老峰交給他用以壓制黑日魔火的法寶級寶貝,喚作“陰陽一氣紫金葫”,有收納地火風水的奇效,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
眼見着黑日魔火便要投入紫金葫當中,饒是以雷豪的豪邁不羈,也是緩緩呼出了一口氣……無論今日之局是不是針對他設下的陷阱,只要黑日魔火到手,他便完成了此行的任務。
但就在黑日魔火靠近葫蘆嘴的那一剎,黑日魔火突然黑光大作,猛地爆發出一蓬暗金色火焰,一把便將紫金葫捲了進去。
雷豪當場驚出了一身冷汗,本能反應的運勁一縱,化作一道血光瞬間後退數十丈!
以他之強,都不敢沾染一絲黑日魔火!
在黑日魔火的恐怖毀滅力下,法寶級的“陰陽一氣紫金葫”也沒能堅持多久,短短十幾息,便轟然爆炸了……
“嘭”,宛如平地炸雷的巨大爆炸聲,比方纔雷豪踩着俊美魔將從天而降時發出的聲音還要響亮,幾乎將打掃戰場的諸多鬥戰堂精英的耳朵震聾。
塵埃落定,雷豪方纔立身之處除了一個巨大的坑洞,那還有絲毫黑日魔火的影子?
誰都沒有注意到,就在紫金葫爆炸的瞬間,昏迷的任北身上突然散發出了一陣淡淡的妖異紫光,仔細一看,卻是謝紫夜借給任北的影蝶鈿正在發光……
……
任北從昏迷中醒轉之時,映入他眼簾的,是地魔窟特有的幽暗景色,看地勢起伏的面貌,似是地魔窟二層。
他神智稍一清醒,便發現自己被一位身穿玄色全身重甲的人負在背上,正在平穩得他幾乎感覺不到起伏的急速前進着,在他身後,是數百玄甲血披風的鬥戰堂精英。
任北注意到,那五旗人馬的軍容雖然極其嚴整,哪怕在急行軍當中陣形沒有絲毫散亂,但士氣卻不高,以任北剛剛甦醒的遲鈍神經,都嗅到了低落的氣息。
“這位師兄……”任北虛弱的輕聲道,但剛開口,後邊的話便被他嚥了回去。
因爲負着他的人側過臉,露出的竟是半張他很熟悉的英武面龐,竟是雷豪親自揹着他。
“任師弟,你醒了!”雷豪驚喜的迴應道,臉上再無半分暴戾、陰霾。
任北掙扎着從雷豪的背上落到地面,腳下輕飄飄的宛如踩在棉花上。
雷豪扶着任北轉過身,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但就是這一個眼神,兩人便什麼都明白了……
任北從雷豪的眼中看到了罕見的挫敗與憤懣,還有那一絲隱晦的滔天怒意,他瞬間就猜到了這一戰的傷亡絕對不小。
雷豪從任北的眼中看到了關切與鼓勵,還有毫不掩飾的不平之意,他也是立刻就明白了任北爲何會拼死襲殺魔修陣法師。
“仙山內雖有卑鄙小人,但忠義仁厚的長輩與師兄弟仍佔多數,我等長於廝,自該萬死報其恩,切不可因爲幾個卑鄙小人的下作手段,便視仙山如敵寇,幹出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出言安慰的不是任北,反而是雷豪,這番話他當着鬥戰堂諸多精英的面說出口,理直氣壯,坦坦蕩蕩。
任北點頭,回道:“小弟只怕師兄不明白此理。”
二人相視輕笑,積鬱在他們心中的陰雲淡去,頗有拔開雲霧見月明之感。
此時任北急着尋一安全之地療傷,雷豪也急着回山覆命,不便細聊,是以兩人只是略微聊了兩句之後,任北便朝雷豪一抱拳,正色道:“小弟修行還未圓滿,就不隨雷師兄回山了,下次再見,小弟必已踏足骨胎!”
以雷豪法身境副堂主之尊,竟同樣抱拳還禮,“爲兄翹首等待任師弟金鯉化龍的那一天!”
既已作別,任北便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西方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