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究竟這是唱得哪一處啊,是蛤蟆功呢,還是哈蟆噴氣呢,”不曾想這一幕逗樂了牢籠中的牛氏,“是讓我欣賞一場免費的喜劇嘛,逗樂子嘛,真是難得,唉,真是難爲你倆大老爺兒們了。”
倆人不吱聲,顯然,他倆各有各的想法,卞海波顯然還沒有從江成煥剛纔那一招式中醒悟過來。牛氏可不管這些個了,笑畢,自顧竹筒倒豆子,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交待得一清二楚,一點不落下。
據牛氏說,她領着花尥去橫岡婆家,的確是有除掉花尥的罪惡念頭,只是這種念頭一直處於一種猶豫的狀態之中,不甚明確。就在倆人坐在牀沿上時,因生口角,手便下意識地那麼一揮,手上的剪刀就那麼直楞楞地扎進了花尥的小腹中去了。一開始,她只覺着十分順溜,不敢相信手下怎麼有千鈞力氣,又那麼準確,便一直以爲是自己下得手,親手殺死了這個男人,不時心生愧疚之心。
直到後來再次見到了陰間的阿寶,才從阿寶那兒獲得了真相。阿寶告訴她說,是他藉助她的手殺害了花尥,其實,那一剪子是在他的引導下扎入腹中的。不僅花尥,劉氓也是這種情形。這就叫鬼使神差。
其實,阿寶的心還在牛氏身上,礙於陰陽兩隔,倆人無法再續前緣,尤其是牛氏跟日和族系跑了之後,更是心如刀絞,最後,將牛氏的魂靈交到他手上歸他看管,在如此情形之下,他才找了一個機會,把如何殺害了劉氓和花尥的前因後果說了一個清楚明白。反正到了這時候說出這些來,一點不礙什麼事。
牛氏的心理負擔一下子卸了下來,她根本沒有想到這一茬中還深藏這麼一手,哪能想得到的,也算是對她良心的一種救贖,從深深的自責中徹底解脫了出來。
這一下可麻煩了,這個案件究竟如何定性,又如何結案呢,究竟是該定牛氏是犯罪嫌疑人呢,還是阿寶呢?實事求是地說,是阿寶,但顯然無法追究,誰還跑去陰曹地府拿人去。再說了,那也不是人了啊,是鬼了呢,並且,是協助崔判官審案子的助理呢,不是一般的鬼魂,誰敢去招惹啊,除非不想好了。最根本的問題是,不值得追究啊,因爲,凡間法律規定,對死去的人不再追究刑事責任,這是誰都清楚的事情。人間的法律是根本不可能追究到陰間去,人類戰勝不了老天,不可能人定勝天,同樣戰勝不了陰曹地府的話,別沒來得及戰勝陰曹地府,惹怒了陰曹地府,閻羅王一傢伙把你收了去做他的堂前跑堂,或是手下聽差,二十四小時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還不難受一輩子。這麼簡單的問題誰都會想到的,怕是制定法律法規的人,肯定考慮到了生後將來的事情,早早地替自己尋覓到了後路。
想想都知道,誰不怕遭受報應呢?
江成煥想到這裡時,也不再頂真,乾脆複雜問題簡單化,直接追究牛氏的法律責任。嗨,乾脆就認定是牛氏殺害了花尥什麼的,走一步看一步。花尥就是她牛氏親手殺死的,乾脆等錄完口供直接送到檢察院去,至於怎麼着,由它去。
至於證據嘛,也是啊,的確是個問題哈,牛氏的交待經過又有誰會信哪,一會兒說是自己拿着剪刀,一會兒說是死去的阿寶使法術將剪刀捅向了花尥,呵呵,一下天上,一下地下,不說她是神經病纔怪呢,鬼才相信這種說法。不說她是故意推卸責任纔怪,還真信了是鬼魂找到陽間來索命嘛?
雖然有疙瘩,但江成煥和卞海波沒有繼續較真下去,整理完了材料直接遞交到馬尚魁的手上。
你猜馬尚魁看了材料之後怎麼說來着?
“嗯,不錯,效果還是明顯的嘛,這起困擾重案組的大案要案總算有了眉目。你們呢,抓緊時間先把案子移送到檢察院去。這一段時間你們辛苦了,功勞是大的,我們這裡呢,會按照程序向上報功的,上面肯定也會支持的。總之,這是大快人心事,理應邀功領賞。好,就這樣子吧。”
這麼一來,輪到江成煥他們發楞了,究竟該怎麼辦呢?不錯,這的確是他倆的初衷,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同時,毋庸諱言,希望他們上層提出異議來。根本沒有想到就這麼輕鬆地過關,並且,還有獎賞的機會,怎麼不令他倆感到意外。
意外歸意外,如今,已經上了路子了,猶如登上了開動的動車,一下子沒法子停下來啊,想下車,也是不可能的啊,只有隨着動車到達下一站再說了啊!
那麼,下一站是在哪兒呢?檢察院啊!
正如他們預料的那樣,檢察院果然將案件打了回來,作出退查補充材料的決定。其理由有三:其一,犯罪嫌疑人身份存疑。提審時,她一會兒說自己是牛氏,一會兒又說自己是馬凱麗,神經叨叨的,究竟是誰,必須搞清楚;其二,作案時,根據交待時的作案手段分析,犯罪嫌疑人身爲女性沒有那麼大臂力,橫着刺過去,不可能造成那麼深的傷口;其三,只有犯罪嫌疑人口供,沒有相應的旁證材料,不足以形成有效的證據鏈,必須補充相應的材料加以佐證。
江成煥盯着卷宗直搖頭,唉,不愧是檢察官啊,所提出來的問題絲絲入扣,入木三分,切中要害,他不得不承認這都是問題所在。誰不知道這其中有這些問題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相比較而言,提出問題容易,解決問題更難。怎麼解決呢,他一時也頭痛。
“檢察院說,那個牛氏神智不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馬尚魁找去江成煥和卞海波問了,“你們不會用刑了吧,打了她嘛,幹嗎要打人家啊,這有多被動啊,果真是把人家腦子打壞掉了,就麻煩了。”
馬尚魁喋喋不休,看得出來,他的確是着急,心下肯定以爲就是他倆在偵破審訊中動粗了。
唉,其實,這麼多年來早已習慣,哪起案子中沒有動粗耍橫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是有的。不一定施酷刑,就是打擦邊球的那種,比如,長久站着不許坐下,比如,渴了,不給水喝,再比如,把電警棍在眼前晃悠着,按下電鈕電光直閃併發出撲哧懾人的聲響,如此等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上頭有明文規定,這個不允許,那個不可以,說句不好聽的話,那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呢,具體到實際工作中哪有那麼容易。這邊你是這麼要求的,那邊又要追求破案率,兩頭都要兼顧,哪頭都不好落下,你有什麼辦法。
再說了,有些傢伙就是下作料,明擺着的事情就是不承認,你一動粗就老實了,這其中,絕對沒有半點冤假錯案。但在程序上,哪怕你是千真萬確,都是不成立的,若是被律師知道了,那便是把柄。
具體到這起案件中,江成煥他們根本沒有用到這上面來,牛氏竹筒倒豆子挺乾脆。不湊巧的是,檢察官在提審時,那被附身的馬凱麗時不時地冒了出來,她自是回答不了檢察官提出來的問題,因而,便造成了東拉西扯牛頭不對馬嘴的情形來。
江成煥有苦難言。在左右爲難之際,他按檢察院的要求佯裝補充了一些材料,並儘量完善一些明顯的漏洞,將整理完畢的卷宗再次遞交到了檢察院去。
最後,正如江成煥擔心的那樣,卷宗被再次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