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楞了足足半響,才說道:“是不是還意味着,你憑空多出一條性命?”
金烏“羞澀”點頭,回答道:“定星盤眼光真不錯,金烏之中,似本神這樣威武不凡俊偉出衆瀟灑倜儻......不好找。”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後悔沒把大灰帶來,否則應可與這隻金烏比試高低。
一旁察言觀色,金烏說道:“放心放心,它收集生靈的方式不總是這樣,金烏強大,本神又是真靈所以麻煩些。普通生靈,它成長到一定程度,跟着你一路跑一路看過去,自然而然就能收取。”
這很容易理解,假如個個都需要像收取金烏烙印這麼幹,縱然十三郎一心一意爲其服務,也需億萬年時間纔夠。
金烏繼續說道:“我被它收了,多一條性命不假,但也失去了作爲宿體的資格。原因是它是世界,我只是它那個世界的生靈一員,不能與之平起平坐。就好比血蝨寄生與豬牛,豬牛無論如何不能長到蝨子身上......呃,這個比方不太恰當,換一個......”
十三郎趕緊擺手,說道:“然後?”
金烏趕緊說道:“你就不同了,你是它選的宿體,某種意義上甚可稱爲其主人。一界之主啊,嘖嘖,多少真靈乃至聖人都求不來的機緣,被你趕上了。”
聽了這番話,望着金烏諂媚的表情,十三郎、還有旁邊的夜蓮目瞪口呆,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什麼叫無恥,什麼叫做小人嘴臉?
這就是。
一界到底多大,界主又是什麼?
十三郎無心追究,斷然搖頭說道:“我養活不了它。”
金烏連忙說道:“既然它跑到你身上。應該、大概、可能需要你幫點忙,但其回報好處多多,你應該有過體會。”
這倒是實情,十三郎不能睜眼說瞎話。無奈言道:“不談好壞。問題在於它會拖慢我的修行速度,我肯定活不過它。”
將自己的經驗大略講述一下。十三郎問道:“別盡說好處,危險什麼的也不再提,只談修行。你覺得我帶着它還能破幾境?一還是二?或者停滯不前?”
休說十三郎,便是真靈也不敢與一界比較壽元。金烏同樣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支吾說道:“也許,可能,過些日子它就不再吸你的法力,興許還會反哺呢。”
“反哺你個頭啊!”十三郎大怒不計情面,冷笑說道:“它是個只有本能的東西,需要宿體的時候倒有可能那樣做。一旦不再需要,丟了我或者吃了我都屬正常。大道無情,無情大道,我不懂到底什麼纔是大道。但知道成長爲界面需要不斷掠奪;它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你那條命也是空話。”
一番話簡單、帶有很深意味。狗養虎崽,幼年時候喝喝狗奶可以滿足,等到虎崽初生虎相,供其選擇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拋棄狗媽獨闖山林,要麼就只能連狗媽也吞掉,除非它不想活下去。
星印不活,意味着裡面的烙印通通白費,金烏頭腦頓時一清,連連點頭說道:“確是這個道理,是我犯了貪念,疏忽了。”
渺小人修爲真靈講道,聽着的那位還頻頻點頭,稱得上人間奇景。
夜蓮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忍不住說道:“神烏已經失了資格,該怎麼辦?”
金烏也說道:“是啊,該怎麼辦?”
十三郎說道:“你先告訴我,到底有沒有辦法將它移走。”
金烏無奈回答道:“說絕對不能你一定不相信......我知道告訴你,需要滿足很多條件才能嘗試,而且很危險。”
“有多危險?”
“很危險。”
“到底多危險?”
“非常危險。”
“......會不會死?會不會殘?會不會跌落境界,或者失去靈根再不能修行?”
“這個......”
金烏猶豫半響,回答道:“按說不會,可這種事情誰說得準,而且......這麼講吧,那些條件很難具備,比如轉移的宿體難尋,因爲不知道它爲什麼會選你,標準很難確定。再比如施法之人,如由我來做的話,至少需要完全恢復實力才行。”
十三郎呆了一下,說道:“施法之人,我只能找你。”
金烏立即點頭,說道:“我也這樣想。”
十三郎想了想,問道:“宿體......我的分身行不行?”
金烏眼神微亮,說道:“這倒是個辦法。”
與尋常修煉而來的分身不同,十三郎的分身是本尊複製而來,除了不能化靈,別的完全一樣;也就是說,星印寄生如果存在某種標準,分身無疑是最最適合的一個,可以考慮。
又想了想,金烏嘆息說道:“甘冒天險,只爲了左手換右手,有意思嗎?”
十三郎堅定說道:“當然有意思。”
當然有意思,首先這種事情不易嘗試,任何經驗都彌足珍貴;其次十三郎本尊修爲雖然略低,長遠看前途明顯比分身更好,當然作爲主體來運用。
最後一條不太好講出來,十三郎有本尊情結,此外還想借此驗證金烏所言......不怕他有私心,只怕其不誠。
反過來,金烏何嘗不想嘗試一下,而且他的確有私心,可藉機研究一下界之本源。
雙方都有心,方向便確定下來,金烏說道:“要做很多準備,我的狀況......”
十三郎說道:“按最快速度考慮,你需要多久才能恢復?需要多久才能準備充分?”
金烏想了想,回答道:“破封、收集本體、飛天尋找一顆合適的昊陽沉眠......”
不知不覺泄露了金烏療傷的機密,他說道:“一切都能順順當當的話,兩三千年吧,很難算準。”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
最快速度啊!意思就是按照金烏所講的那樣。什麼都按照最好的來,一點波折都沒有。
就這還需要兩三千年!
沉默半響,十三郎默默說道:“化神不計,如果不能突破生境。我活不到那麼久。”
金烏無奈攤手說道:“我盡力了。最多最多。在我沉眠之前讓你跟着,好好指點一下修行。能幫的多幫點......至於能否進階,看你,也看運氣。”
稍頓,金烏寬慰說道:“我猜不會那麼巧。剛好生境就面臨難關。”
靠運氣的事情十三郎最不喜歡,皺眉不語。
“有沒有什麼奇妙丹藥可用,直接拉昇修爲的那種?”
“有!但是很難找,很難很難。”
“你是真靈,拉昇化神修爲的丹藥也說難找?”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是有實力就能辦到。”
金烏嚴肅說道:“關鍵有兩點,一爲修爲不同於療傷。提升類丹藥同樣有瓶頸,第一次吞服效果明顯,再次就不太有用,三次四次。可能一點作用都沒有。提升化神修爲的丹藥就那麼幾種,每樣都服用一遍也未必能一定讓人滿足進階條件。結果就只能研究新方,新方這個東西,你該知道有多難。”
這是實話,簡單說就是抗藥性,不懂煉丹的人也會懂得的常識。
金烏繼續說道:“你需要的修爲更多,遇到的丹藥瓶頸的機率自然提高。第二條還是定星盤,既然它會分享,你吞服丹藥的效果同樣被它先得到,丹藥瓶頸卻不會消除。”
換句話說,吞服丹藥對十三郎的效果微乎其微,還需靠自己。
覺得語氣有些重,金烏放緩聲音說道:“但凡化神以上,人、妖、鬼、魔,無不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閉關沉坐;你好好想想,假如丹藥那麼有用,他們費這個力幹嗎,把時間用在丹藥上,豈不省事的多。”
句句沉重但又是實情,十三郎再度沉默。
“人修與妖獸不同,突破生境除了修爲,還必須凝聚真魂法相,法相這個東西......就算我把碧落送給你,一來你未必能將其煉成自己的法相,再說也解決不了修爲,如真遇到麻煩......”
金烏幫着十三郎找辦法,想來想去終歸回到原點,怎樣突破可能存在的星盤瓶頸。
明明以往不存在的事情,如今花費這麼多心思去想,聽上去有些無謂。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多少英才之士少時出衆,手裡攥着大把時間覺得無可憂慮,當他們發現遇到難關,常常爲時已晚。
未雨綢繆纔是王道,做事如此,修行尤其如此。
“我有辦法。”沉寂中夜蓮突然開口,一直淡漠的臉上出現兩團紅印。
“嗯?”金烏呆了一下,今日第三次用異樣的目光打量夜蓮。
“你有什麼辦法?”
萬世之花面色緋紅,低頭說道:“我就是有辦法。”
金烏愕然說道:“到底什麼辦法?”
萬世之花乾脆閉了口,低頭如佛子沉心面壁,一字不言。金烏乾等等不到迴應,着急上火壓不住憤怒,通體火苗直竄。
“搞什麼名堂,到底......”
“不談這個了。”十三郎自沉思中驚醒,打斷金烏的話。
“不談了?好好的怎麼能不談......”
“不談了。”
十三郎斷然揮手,神情轉冷而且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迴歸正題,我要殺掉山君,你打算怎麼辦?”
“山君?”
金烏一下沒反應過來,重複着這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名字,面孔猛然扭曲。
“嗎的,它死定了!”
“沒錯,山君死定了。”
同一時間,嶺南山門,對着活佛有些嘲諷的臉,魔修分身神情寧靜,淡淡開口。
“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