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的快就是極致恐怖,寒星印入眼簾的那一刻,黃衣青年及時轉過身軀,因而能夠感受那種眼眸被刺痛到幾乎流淚的大恐怖,當即一聲尖銳呼號。
“尊上!”
叫聲起,黃衣青年身體忽然開始發光,有點像螢火蟲夜間閃爍,瞬間百十次。
是求援?還是召喚?
或許是,或許不是,無論是與不是,眼前這一波攻擊都需要由他當面承擔。
“該死!外圈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修士!”
殺意比掌天弓射出的箭還要快,臨頭時,周圍頃刻如深淵擡頭,神色劇變的黃衣青年狂吼三聲,全力試圖阻截。
“山河圖!”
“風雲舞!”
“嗬!乾坤盤......”
山河圖是一面屏風,寬約百丈,上以星雲織出錦繡山河,可欣賞,同時蘊含有采摘而來的天地之力,堪稱防禦之重器。展開後,一股震撼人心滄桑與厚重撲面而來,就好像回到遠古時期,親眼目睹當年混沌初分,生靈衍變的歷史。
這件寶物來歷非凡、但只是個殘次品,上繪山河破敗蒼涼,感受不到絲毫生趣。
山河之後有風雲,相比寶物,風雲舞是黃衣青年自己的本事,施展後八方風雲齊聚,化作一條咆哮風龍。
風龍騰雲舞動于山河之上,兩相配合終於體現出幾許生之意味,威力隨之暴漲。這是黃衣青年通過無數次嘗試才鑽研出來的法子,神通傷敵是假,輔助那件殘次靈寶爲其真意。
當然,山河圖如果自身有“活”意,靈寶之中至少能列爲上品,黃衣青年別說染指,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雙重手段瞬間完成,黃衣青年心神稍安。待想開口詢問、或斥責兩聲,隨即又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所震撼,瞳孔收縮成線。
當面戰場,“活”過來的山河巍峨沉重,對面一點寒星破空而來,感覺就像一隻蚊子撞向大象,愚不可及。耳邊傳來嗤的一聲響。同時聽到的還有一聲“風散”怒喝,視線衝的景物隨之定格,彷如時間停頓了一剎那。
剎那過後轟鳴四起,明明空蕩蕩的天空地震雷鳴,重重山巒崩塌陷落,處處坑窟條條峽谷。轉眼間連綿成片。那條風龍更倒黴,不,應該說更丟人,搖頭擺尾正在不可一世的時候,其身軀突然從內部開始潰散,不明就裡便斷成兩截,之後更有重重疊爆。重新歸化成虛。
直到完全潰散的那一刻,風龍還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頭與尾之間遙遙相望,似乎正在奇怪,爲何自己的尾巴不聽使喚,且距離自己那麼遠。
下一刻,刺破山巒的好寒星銳光大放,像一顆明亮的太陽砸向對手。勢比剛纔更猛。
這是假象。
山河圖不是廢紙,掌天箭矢很強,十三郎的修爲依舊不足;百年前,他一箭險些要了天殘的命,如今實力提升多倍,但是還不夠。
不破生境不使靈寶,這句話是由天地規則所決定。十三郎勉強撕開一條裂縫,休想完全打開。既然如此,掌天弓的威力就不能完全發揮,此刻所釋放的光華璀璨。實爲強弩之末。
黃衣青年不知道這些,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不明白寶貝爲何變了質,還有那條風龍,怎麼就無緣無故失去感應,變成一股無主的風。
這就是那一聲“嗬!”的由來。
這就是他三次狂叫,也是祭出乾坤盤的原由。
光耀百里,掌天弓化做銀色昊陽,以摧毀一切的氣勢......一頭撞上了那面牆。
黑白兩色,八卦勾連,十丈圓盾如實若虛,黑的透明純淨,白的慘淡淒涼,感覺就像一座倒置在空中的墳。
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明明形、色與之沾不上邊,但當人們看到那面圓盾、及躲避在圓盾後的人的時候,心裡不由自主會升起這個念頭,那是一座墳,墳內有棺,倒棺緊閉,死後內裡身軀。透過盾牌可以看到,黃衣青年原本豐潤的臉龐瞬間乾癟,膚色慘慘與盾牌上的白毫無二致,其身軀也好像縮了水,頃刻間瘦如枯竹。
昊陽與倒棺相撞,黃衣青年的神情大爲緊張,不惜損耗狂送修爲與生機,嘴裡不忘再度大喊。
“本座乃上界之修,爾等何人,竟敢......嗯?”
預料中的轟鳴聲沒有到來,昊陽像一根火把扔進池塘,冒出幾股輕煙,盪漾幾波漣漪,發出一聲叮咚脆響,然後......沒有了。
沒有了?
就這麼沒有了!
感覺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記耳光,黃衣青年瞠目怒吼。
“你找死......啊!”
箭沒了,還有別的。三門紅衣大炮同時開火,速度能比掌天弓慢多少。之所以不能同時抵達,原因在於魔靈炮射程不足,需要接近一點距離罷了。
這很正常,反過來纔不正常;掌天弓是靈寶,龍船與紅衣炮都是人間法器,雖集大成之力,仍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威力、射程均不能與之相比,但不代表效果。
三炮齊鳴,三道死光當面臨頭,恰逢黃衣青年內心懊悔,急忙收攏修爲生機的那一刻,正中靶心。
轟!
期待已久的轟鳴聲終於響起,三聲不分先後,乾坤盤上朦混一片,巨大的力量推送着黃衣青年持續倒退,一路灑血。
受傷是一方面,還有因憤怒而生出的狂躁,再加上反噬。
“啊!”
慘嚎?怒吼?狂嘯?分不清到底是什麼,黃衣青年對天咆哮僅僅半聲後,目光又是一呆。
攻擊沒有結束。
三炮之後龍船掉頭,再發三道黑光,彼此相差不過兩三息。
不管是當初的魔靈炮,還是現在的紅衣大炮,但凡這類巨型武器,發射一次都會耗盡陣法所聚集的力量,再次使用必須先“充能”。
威力這麼大。二次使用肯定需要重新填補靈石,甚至需要調整某些陣器,黃衣青年心裡很清楚這點,不能不認爲自己得到片刻喘息,結果......
“不要!”
臉上第一次流露出驚恐的神情,黃衣青年倉惶大叫,同時不得不再鼓餘勇。竭力維持乾坤盤不散。
需要提到的是,魔靈炮在應用上有許多限制,最常用在固定目標、或不便移動的大型對手。也就是說,沒有掌天弓在先,對方完全有機會根據預判進行躲避。因它本質上是死物,不會根據使用者的意志拐彎攻擊。反之張天弓從來沒有拐彎,但不是不能,而是被它攻擊的對手知道那是法器,躲避只會讓自己更被動,不如當面一搏。
正因爲如此,連遭驟變的黃衣青年纔會稍稍放鬆,因而錯過了那一絲毫髮間的機會。
三炮又來。屢立戰功的乾坤圖終告破裂,最後那道死光衝破關隘,直接攻擊在黃衣青年的身體;視線中,千萬到光線八方迸濺,感覺就像無數只暴漲重重連套,外圈爆炸還有內層,內層轟鳴還有核心,連環響動。持續了足足四息。
那是感應之寶在發威,在主人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盡到最後一層防護的責任。
四息過後,黃衣青年的身形重新顯露,已不成人形。
缺目豁口,斷臂殘軀,渾身上下焦黑一片。但卻看不到一點血肉的痕跡。此時的他,儼然就是一副包裹着皮囊的骷髏,還是破的。
但他沒有死,既然沒死。戰鬥就還要繼續。
“道兄停手,聽我說......”
接連承受一箭六炮,黃衣青年獨眼迷惘,至今還不是太明白事情到底怎麼回事。他知道必與那條狗有關,可它又沒怎麼樣,再說自己的身份擺在這裡,至於下這麼狠的手?
對面四條人影飛掠,當頭青年雙手環抱,蓬勃火海在狂風的推送下橫圈四方,瞬間將他、戰場,還有那座圍困嘲風的黃沙大陣通通包圍。
“這是要......斬盡殺絕!”
內心閃過這個念頭,黃衣青年真正變了顏色。身懷無數寶物,險惡中行走多年,死亡的危機從未如現在這般真實,但也正因爲如此,被逼上絕路的他放棄幻想,下決心與對手殊死一搏。
“蝕靈!”
淒厲長嘯伴血而出,黃沙大陣瞬間開裂,無數飛蟻從陣內、與黃衣青年的身內飛出,直撲十三郎。與此同時,黃衣青年飛身入陣,對那幾名剛剛醒悟過來修家下達指令。
“捉住他們!本座保你改姓入宗!”
他指的是左、黃二人。倉促之中不忘分辨,黃衣青年留意到那兩人的修爲低到不可思議,雖不知他們爲何出現在這裡,但是毫無疑問,他們應該是對方軟肋。
至於那名主將,那個目光從未離開過自己片刻的人,他的速度太快了,黃衣青年知道自己躲不開,也不想躲。
一眼看去,他才中境!居然才只有化神中境!
或許其實力與修爲不相符,可畢竟才中境,中境!
沒看到人就被打得這麼慘,黃衣青年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碰到的是一個比自己更多寶、更多家底的土豪!
何其憋屈,何其不甘,何其憤怒,何其讓人貪心!
難道故意隱藏修爲?
平日隱藏境界的修家很常見,戰鬥時還要裝模作樣,可能着實不大。話雖如此說,黃衣青年還是不放心,先是服藥,之後入陣放出全部飛蟻,內心稍稍安定後,神識橫掃。
倒黴了。
“本座看看你的本相......啊!”
來自下界的小小修家,看不得。
慘嚎淒厲,腦海似被堅錐狠狠紮了一次,劇痛鑽心;黃衣青年抱頭狂叫,同時聽到一聲冷哼。
“飛蟻,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