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給你?”
被大先生的話所驚醒,因夜蓮的話而茫然,待看清其人其容,霞公主胸中忽然之間生出一股莫名煩悶,來不及擦拭臉上淚水,寒聲迴應道:“還給你什麼?”
不光她覺得奇怪,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以至於大家剛剛因兩大巨頭言辭交鋒引起的警惕蕩然無存,紛紛投以難解的目光。
燕山老祖微微皺眉,非因大先生的話而不喜,略有明悟。
“我……”
面對無數探詢的眼神,夜蓮罕見失態,平靜淡漠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半響說不出話來。
看到霞公主的時候,夜蓮第一時間認出穿在其身上的衣物,本能地開口質問。可真等到別人問出來,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該說什麼呢?說這件衣服是十三郎從自己身上扒下來,理應物歸原主……
素來寧靜的仙子失去了顏色,那一刻,夜蓮只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自己沒有說過剛纔那句話,這一切沒有發生。
那怎麼可能!
她想編個藉口掩飾,思維卻彷彿凝固了一樣,想轉回目光,眼神卻好像粘在霞公主身上,怎麼都難以回頭,這樣的神情落在周圍人眼中,疑惑更深。
周圍漸起波瀾。
“公主欠她東西?什麼東西?”
“公主怎麼會欠她東西?分明是胡言亂語。”
“這個……應該不會吧?以她的身份,怎可能隨意胡說?”
“那誰知道。也許靈脩就是這樣,時不時發瘋也難講。”
“也許她被公主的神光所懾。一時失態所致。”
“這個……咳咳,應該不是。”
“那倒未必,你沒覺得公主着女裝後氣質大變,凝穩有度,神采飛揚,大家風範……”
衆說紛紜,全是對霞公主的維護之語,靈脩人數不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事實上,靈脩多數覺得尷尬,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他們想不明白,怎麼突然之間,原本爲靈脩爭得無盡榮耀的萬世之花如此失態,像個市井悍婦一樣?
少數人看出端倪,發覺夜蓮的目光始終落在霞公主的衣着。而不是其神情面容,心裡更覺得羞愧。
可不是麼?女人愛漂亮衣服,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然而在如此場合下,爲了一件衣服……
丟人啊!
不得不說,無論修士還是凡人。都有難以磨滅的惡趣味,尤其是當這種事情發生的對象是爲人所矚目的夜蓮與霞公主,明明很多人心裡猜到了真相,卻都不願說出來,而是不吝以最惡毒卑劣的心態去臆想。
這就是人性!
……
……
“蓮兒。究竟發生了何事?”五毒尊者微微挑眉,看向霞公主與燕山老祖的目光。略有不善。
“若有屬於你的東西被人拿走,爲師定爲你討回。”
周圍的聲音平息下來,人們開始意識到,夜蓮不僅僅是一名姿色出衆氣質獨特的靈脩女子,而是在此次聯盟中起了重大作用的道院代表,雙方修士開始朝兩名女子身邊聚集,氣氛有些緊。
霞公主料想不到事情這般嚴重,緊張起來。
“霞兒,不要怕。”
對五雷的話,燕山老祖置之惘然,平靜得好像一座大山。他輕輕將霞公主從懷裡推送出去站好,溫言說道:“不論是什麼東西,既然在你手裡,那就是你的。”
這句話說出來,周圍靈脩齊齊色變,朝夜蓮身邊聚集得更緊密,彷彿一圈牢牢紮根於大地的鐵樁,可撐起整片天空。反之燕尾劍修再無一人開口說話,空中卻隱有嗡鳴之聲,彷彿要撕裂蒼穹。
兩名女子都留意到周圍的舉動,臉上帶着不同的顏色,做出各自的反應。
霞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波瀾徐徐壓下,說道:“我以劍閣傳人的身份起誓,靈脩之中,只對一人有所虧欠,但不是你。這位姐姐,若你真有東西在我身上,那也是我該得之物,休想再拿回去。”
話語帶有金戈之聲,卻令氣氛有所緩和。燕尾族人覺得公主之言落地有聲,不墜燕尾聲勢,靈脩則已心知肚明,明白對方有意示好,點明瞭對蕭十三郎的感激,豈能再生事端。
燕山老祖拂鬚微笑,望着霞公主的目光更加溫和,對她的轉變甚爲滿意。唯有五雷尊者臉色有些難看,冷哼了一聲。
“蓮兒……”
“弟子眼花,看錯了……”
夜蓮默默低頭,垂在身邊的手握得極緊,澀聲說道:“請老師責罰。”
“……”
五雷眼中有雷光跳躍,正不知該說點什麼,旁邊忽有人朗笑開口,大刺刺透出一股隨意與張狂,出乎所有
人的預料。
“哈哈,一場誤會,就不要再提了,那個霞……小丫頭,你且對老夫講講,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子現在在哪兒,爲何沒來迎接於我。”
沒有哪個靈脩敢用這種口氣說話,將發生在燕山與五雷間的爭執揭過不說,還直接稱呼霞公主爲丫頭!
霞公主爲之一愣,目光看去,卻是一位不修邊幅、看上去地位一般的普通老頭兒,唯其身上的劍意縱橫無雙,彪顯出一股凌冽之意。
之所以說他地位一般,並不是霞公主看透其修爲,而是因爲靈脩幾大巨頭排位分明,此老一看就是十名之外,怎麼敢這樣說話。
更奇妙的事情隨之發生,身爲燕尾第一人的燕山老祖絲毫不以爲憊,反倒擡手朝那個老頭髮出邀請,同時笑着對霞公主說道:“來來來,爺爺爲你引見一個人,鬼老爲蕭十三郎授業恩師,劍道可稱靈脩之第一!”
周圍一片譁然,不僅僅因爲燕山老祖的態度,還因爲他的話。
能得到燕山老祖如此尊重,數遍靈脩能有幾人?更要緊的是,他言語間透着一股絕非同道友誼的親暱,讓人難解。
問題是,他怎麼能說鬼道是靈脩劍道第一?
誰都知道,降臨時大先生轉戰百萬裡,斷百劍斬百人,化神修士都有好幾位,眼前這個老頭兒或許厲害,但與大先生比起來……算那跟蔥?
挑撥離間?太無聊了吧!那可是燕山,是劍閣老祖啊!
自尊心受挫?嗯,這個倒有點像。不少人心裡揣測,估計燕山覺得大先生不順眼,也不可能順眼,這才借鬼道的由頭,故意埋汰他。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透着幾分詭異,總顯得有點怪。
更怪的還在後面,沒等霞公主醒過神,鬼道一蹦三尺高,竟然發起火來。
“喂,你想害我麼?”
老頭子飄身來到燕尾陣營,視周圍一雙雙憤怒的目光與不顧,朝燕山大聲咆哮。
“鬼老何處此言?”
燕山老祖一臉樂呵呵的表情,與平日裡完全是兩個摸樣,說道:“你之劍法得劍閣真意,又有老夫親自指點,豈是尋常人所能比。”
“噗!”
鬼道差點被氣吐血,想反駁又不知如何開口,想不認但賴不過事實,一時左右爲難上下也爲難,好生憋屈好生氣憤,生生漲紅了臉。
周圍有人偷笑,笑得很輕,彷彿逃過主人監視成功偷到一隻雞的賊。
笑聲中,大先生朝燕山老祖看了一眼,恰好與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雙方都嘆了口氣。
“無聊。”大先生在心裡說。
“有趣。”燕山老祖心裡想。
……
……
笑聲中,霞公主神情略顯惴惴,以晚輩的姿態朝鬼道施禮,小心翼翼地問:“您是……鬼道前輩?”
“你認識我?”
鬼道微微一愣,隨後眼睛眨了眨,神情頓時得意起來,說道:“是不是那小子感念老夫恩德,時刻不忘掛在嘴邊……而你又……被你偷聽到了?”
“噗嗤!”
周圍人再也忍耐不住,至少數十人當場笑噴,其它人也都憋得面孔通紅。不同的是,剛纔偷笑的是燕尾人,尷尬的是靈脩;此刻一下子顛倒過來,衆多靈脩哈哈大笑,燕尾羣修則面面相覷,狠不得大夥兒一通亂劍,砍了這個不要臉的老匹夫。
燕山老祖鬍鬚飄揚,看着鬼道的目光凜凜生威,卻阻止不了他開口。尤其可恨的是,適才還顯得伶俐機變的霞公主突然變得笨拙,對這種明顯帶有“羞辱”的話,非但沒有嚴詞反駁,還生生羞紅了臉。
“不是這樣的,蕭兄的確提到過前輩,但只有一次,而且……是他主動說起,不是我偷聽。”
望着勃然變色的鬼道,霞公主趕緊從懷裡拿出幾樣東西,說道:“蕭兄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您,裡面有一枚化嬰丹,還有製作化嬰丹的材料,他說……”
“別再說了。”
鬼道神情突變,竟一把抓住霞公主的手,厲聲說道:“趕緊告訴老夫,他現在在哪裡?”
“不錯,蕭十三郎怎麼不和你在一起,現在何處!”燕山老祖顧不得計較鬼道失禮,緊跟着喝道。
“他在……”不是是手被捏疼了還是心裡發酸,霞公主眼裡漸有溼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在哪裡?”逍遙王喝道。
“他在哪裡?”燕不離焦急催促道。
“他在金山!”
霞公主遏制不住心中悲苦,哭喊般大喊道:“他去了獵妖使的老巢,說要打探敵情!”
“**!”大先生大罵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