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一定是說笑話。星漏淵這麼多種本土妖獸,就沒見過哪個害怕星辰風暴。”
小小姑娘豪放大笑,笑陳睿淺薄,笑血衣無知,笑爲自己強橫無匹。
說着說着想到自己,小不點笑顏如花,炫耀的神情說道:“別說球球,連我都來去自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回想這一年的經歷,血衣殺者微微皺眉,內心泛起思量。
再好玩的地方也會膩,星漏淵就這麼大,景緻就這麼多,小不點的速度那般快,別所一年,一個月都能將其翻個七八遍。等到把角角落落走遍,小不點開始覺得星河神奇,整日纏着與程睿捉迷藏,美其名日鍛鍊其抗幻能力,以免他今後吃虧......
老天作證,程血衣今生從未佩服過什麼人,如今被小不點折服,真心欽佩這個實力遠不如自己的螺螄小美人;其中關鍵一條,令無數修士、包括生境大能都覺得恐怖星辰風暴,很快對她失去作用。
不止空間大能,還有天生不被幻想所迷,海螺家族生來便有的本事,人修只有羨慕的份兒。程血衣見識廣博,但他還沒有、永遠體會不到血域密海怎樣恐怖;整日生活在真靈剪草的陰影下,海螺家族自小便接受教導,變着法子裝扮、隱藏自己。
這就是幻,以前只是沒意識到。當年化形脫像成人,小不點一次吸收七十三位先祖,比力量加起來不夠程血衣一錐,但那種血脈疊加後的本能天賦,哪裡是孱弱的人修所能比。
沒挑戰便沒樂趣,小不點慢慢不愛玩了,變着法子和程睿找彆扭;可嘆程血衣縱橫一生。什麼時候見過這般膽大妄爲的丫頭,幾番折騰下來,生生被折磨到沒了心氣兒。
原先以爲是螺螄美人獨門絕技,程血衣也就認了,今日聽到這番話,他才忽然想起來。似乎任何妖獸都不怎麼在乎星辰風暴,區別僅在強弱。
因爲實力嗎?
不是的。厭靈蟻才什麼水平,如今也能縱橫自如。
內心存疑,血衣殺者沉吟不解,自問自言。
“爲什麼呢?”
“因爲狂靈氣啊。”
“狂靈氣怎麼了?”血衣殺者心頭微動。
“狂靈氣喜歡我,也喜歡它們,唯獨不喜歡人。”
脫口而出的話,五雷轟頂之果,程血衣臉色發白。眼神一驚之後黯淡,突然間變得死氣沉沉。
狂靈之體存在那麼多年,嘗試修煉狂令氣的修士不知多少,無人成功的原因到底在哪裡?曾經血衣殺者認爲自己已經找到答案,如今才發現那是錯的,真正的原因恰恰在於小不點隨口講出的那三個字。
不喜歡。
這是意志的力量,初始來自於狂靈,後經漫長歲月磨礪。逐步變成狂靈之氣的根本屬性!
修習狂靈道的時間最早也最久,程血衣早該體會到這種力量。之所以落後於十三郎,原因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如程世老祖所言、其性情偏執強悍不擅變通,遇山也好,過水也罷,一味憑力氣強突。
原本這樣下去。程血衣再過一百年、一千年也不見得能明悟,奇妙的是經過這一年相處,被小不點以各種方式折磨之無奈後,血衣殺者從根本上生出一絲“服了”的念頭,將爭勝之心放下。
機緣無處不再。放下就是悟。
從震驚到黯然,由黯然到死寂,死寂之後二春綻放,爭勝之心再度崛起,血衣殺者的身體神情慢慢恢復,氣息、氣質、鬥志迥然。
爭勝從來不是壞事,壞只壞在盲目亂行,好比車馬南轅北轍,跑的越遠越深壞處越大。既然明白問題出在何處,好比掉頭看準方向,以程睿的資質與堅韌,怎麼可能征服不了由自己苦苦修煉而出的氣!
一股昂揚的氣息慢慢滋生,習慣隱藏在角落的程血衣緩步走出,身上帶着肉眼難察的光;每行一步,那種光芒都會增強,變旺,直至入火焰般升騰無忌,縱橫八方。
無論實力強弱,勢與天地同齊。
與天地齊高,視天如螻蟻,前者爲勢,後者爲殺,不衝突。
這纔是狂靈道!
沒有之前苦苦追索,縱然明悟道理、亦只能生出頹廢之心,或試圖另闢蹊徑以破解;反過來,若無今日點化之功,血衣殺者雖破劫關終不變根本,縱有所成,遲早仍有禍端爆發。
二者合一,可稱之爲道。
爲什麼修士在教導弟子的時候常有這種情形,明明可以點破的道理偏偏不說,任憑他在黑暗中亂闖,摔過無數跟頭,受過無盡磨礪後,才以灌頂之勢給予當頭棒喝,原因便在於此。
“要說這個事情也很怪,妖獸遲早變成人,變成人了就得遵守人修的規矩,可爲何狂靈之氣不會變樣,還是像對待妖獸一樣對我呢?”
那邊小不點也在思索,但與程血衣情況不同,更多的是摸索與玩鬧;她比程血衣的層次差多了,能說出那番話純爲直覺,根本講不出道理。
“我覺得球球會不一樣,它是本土妖獸,天生與狂靈親近......叔叔怎麼了!”
終於察覺到異狀,小不點眼睛瞪得溜圓,愣愣看着那個會發光的血色身影來到自己面前,深深一揖。
“謹受教。”
“......”小不點完全呆住,傻乎乎不知該說什麼好,
“受教可不是一句話,謝禮何在。”
清朗聲音內裡傳出,迷惘的小不點一下子清醒,蹦起來朝裡跑。
“爹爹!”
“乖!有沒有給叔叔添麻煩?”
“纔沒有,叔叔剛剛還謝我來着。”
“那就好。不過咱們做事情不能只換一句話,找他要謝禮去。”
“好!”
說着走着,鬧着笑着,十三郎一手抱着小不點,來到程血衣面前默默打量;對面。血衣殺者同樣在打量他,看着看着有些驚異,並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讚歎。
“恭喜。”十三郎首先開口。
“同喜。你也是。”程血衣言語真誠。
“你我都該閉關了。”十三郎神情幽幽。
“是的,當務之急。”血衣殺者認真贊同。
“四老闆那邊?”
“已經辦妥。他還送來一張完整星盤。”
“有沒有說什麼?”
“說跑的很快,還沒試過。”
“以後有機會。別的有什麼事?”
“沒了。只等你。”
“走吧。”
“還有呢還有呢!”
一問一答,一唱一和。兩個發光的人心有默契;小不點突然叫起來,指着周圍一圈幼崽,央告聲聲。
“爹爹,它們是......”
“喜歡就全帶着。”
血衣殺者罕見主動,大袖輕揮將周圍清理乾淨,回頭發現十三郎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老臉莫名一紅。
“看什麼?”
“想到小齊同志。”
“齊傲天。”
回頭去往傳送方向,十三郎幽幽輕嘆。
“破而後立,說說容易做起來難。難啊!”
“吼!”
咆哮聲不絕,密室之門不停搖晃,連周圍厚厚山壁都有震顫,彷如隨時有可能崩坍。室外三人面面相覷,弄不清狀況、想不出辦法,只能乾等幹看。
“問題嚴重啊!”
黃花姑娘滿面愁容,望着左宮鳴說道:“想想辦法唄?”
左宮鳴苦笑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爲力。
也就那麼一問。本沒指望得到迴應,黃花女再把目光投向家成。發泄的口吻表達不滿。
“快要生的人,你也沒轍?”
家成雖傻,這麼明顯的雙關還難不住他,奈何口拙舌笨無力反擊,只好低頭認栽。
找不到對手,黃花姑娘怏怏無趣。回頭看看私密,神情擔憂、且納悶着。
“這都......七八十年了吧?”
“六十七年零三個月,今天是第八天。”家成趕緊回答。
“日子記的倒是清楚。”黃花姑娘白了他一眼,說道:“總這麼鬧......他不累?”
轟的一聲,密室內的人以實際行動做迴應。聲勢比剛纔更足。
自打辭別十三郎來到這裡,準確說是開始閉門修行之後,齊傲天就沒怎麼消停過;他動輒便如這樣嘶吼不停,內裡包含的憤怒如濤海無盡,傻子都能被嚇到聰明。開始的時候,看護三人不以爲意,認爲那是重修過程中必然需要經歷、發生的事;然而隨着時間持續,大家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這才放棄輪守、聚集到一塊兒商量對策。
能商量什麼對策呢?重修誰都沒經歷過,甚至連看、聽聞的經驗都有沒有,齊傲天怎樣只有他自己清楚,旁人幫不上忙。再說了,齊傲天可是即將面臨破劫的生境大能,這邊三名小修最強不過臨近生修,有何資格插手。
等過來等過去,忍了一天又一天,轉眼時間超過一個甲子,齊傲天看不出停下來的跡象,黃花女等三人卻已經待不下去了,急切盼望早點結束。
事先規劃,齊傲天痊癒之前純屬累贅,黃、左兩個實力有限,因此將他們分出來,由邵家成提供基本守護,專心致志修煉。這樣做,十三郎那邊精兵從簡,消除顧慮全力爲戰,黃花女等人得到一段靜心修煉的時間,力爭養出自保之力;除此外,齊傲天若能在短時間內順利恢復、甚至進階,十三郎他們等於多出一支奇兵、與後路。
一舉多得,計劃很好很合理,實施起來多虧程睿,竟然把他們送到六族與仙靈殿的眼皮底下。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事實證明了這一點,因從未與外界、包括十三郎那邊發生過聯繫,左、黃、邵三人與世隔絕,但從附近極少出現過六族修士的蹤跡判斷,當年那步棋走對了。
對歸對,不能總是這樣下去。苦修甲子,黃花女面臨化神瓶頸,邵家成漸漸摸到生境門檻,除了左宮鳴,兩人都已到了“不能修”階段,心情隨之變得急迫。
外界情形一無所知,內裡情形滿頭霧水,未來怎樣懵懂混沌,時間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黃花女越想越心煩,甩手站起身形。
“這樣不行啊,得想辦法催催他......嗬!”
又一聲嘶鳴如驚龍咆哮,秘府周圍氣息陡變,當空十萬裡華蓋!
劫兆!
......